“他烧了你的尸体,吞下了你的骨灰。”棠落面带恐惧。
就连鸢飞也少见的背生寒意,吞骨灰?
这个白衣人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她在书局的档案室里也确实看到过一些有特殊食癖的人,有人吃土、有人吃石头,骨灰大概也是其中一种?
想到此她的寒意渐渐下去,但随之涌上来的是一股轻微的烦躁,鸢飞重生不重死,人死如灯灭,别人如何看待她、怎么对待她的尸体其实不重要,但想到有人吞下自己的骨灰,她还是感觉很不舒服。
“没事,梦境不一定是真实,起码现在父皇对我还没有杀意,别为未发生的事焦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相信姐姐,姐姐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鸢飞用手一点点擦着棠落脸上的汗,安慰她,等她情绪完全稳定之后才残酷地说:
“棠落,从你把玉佩给我,从父皇误认我开始,事情已经无法回头了,我们走到现在已经很难脱身了。”
“再者,隔墙有耳,皇宫没有秘密,玉湖宫除了父皇的人还有别的人,我们的一言一行时刻都在别人的监控之中,以后再不能说不该说的话了,好吗?”
棠落咬着唇,点头,她这个时候已经觉得很后悔了,“他们会不会猜到秘密?”
“不会的,我会制造一个新的秘密。”
要掩盖一个谎言最好的方式就是制造一个新的似真似假的谎言,但什么样秘密才会大到让嫆昭明杀了她呢?
鸢飞想了一会儿,附耳对棠落交代了一些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在有心人的眼里,棠落一直表现得很是忐忑,在有心人的特意盯防之下,他们终于偷听到了棠落口中的秘密。
夜深人静时,棠落细声细气地和鸢飞商量:
“姐姐,柳舞女死得实在是太冤了,但她只是一个奴婢,如果不扳倒太子,这桩冤案永远没有沉冤昭雪的机会,我们真的要淌这趟浑水吗?”
鸢飞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屋外的影子离开。
探听到消息的人各有心思,但都很快回禀了自家主子,太子收到消息,不出所料地冷嗤一声,“我就知道她要给我使绊子,区区一个舞女就让她生出叛逆之心,我看她本来就心存不轨。”
书红倚靠在他胸前,两只手柔若无骨般把玩着他里衣上的系带,“殿下,这个柳舞女是谁呀,为什么公主忽然要为死去的柳舞女声冤??”
“这个舞女那个歌女的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这个柳舞女是谁,你明日就带人去查,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
自己查出来的“真相”总比别人告知的“真相”要来得更加可信。
鸢飞在皇家书局主政的时候,书红就在带人去查柳舞女的事,与此同时,皇上的人也在查此事。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即使是发生在东宫的陈年旧事,皇上依旧比太子先一步收到消息。
“启禀陛下,柳舞女是沈玠沈探花的亲生母亲,十年前死在东宫芳草园,前段时间太子大婚,公主曾与沈探花在芳草园相会,大约是那个时候公主得知了柳舞女之死。”
殿下的密探不敢多说一个字,太子与公主不合,甚至牵扯到夺嫡之事,他们这些蝼蚁只能尽可能保全自己。
吴公公和原姑姑也是同样垂着脸一言不发,兹事体大,他们不敢插嘴。
嫆昭明看着密探呈上来的证据,神色寡淡,只轻轻嗯了一声,“朕知道了,下去吧。”
不同于嫆昭明似乎无事发生一样,太子这边则是大发雷霆,“孤就说为什么沈探花突然攀上了鸢飞,原来是为了找孤报仇!”
“鸢飞也是个脑子不清醒的,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就要对抗自己的亲哥?亏孤还以为她是个冷淡的性子,竟然被一个男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简直丢我们嫆家人的脸。”
书红神色有些犹豫,思索良久才对太子说:“殿下,公主口中的秘密真的是计划扳倒您吗?”
太子气愤的头脑慢慢冷静了下来,“你这么说,确实有些不对,她和孤之间的矛盾,全皇宫都知道,父皇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就要杀了她?”
他想了良久,双掌一拍,“不对!不对!肯定不是这个秘密,她们一定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玉湖宫内,张清琦和姚敏也在讨论这件事,张清琦问:“姚敏,你觉得公主和棠落最近的说的话是在掩藏什么秘密?”
姚敏搁下手中的玉湖县志,“你就这么肯定,她们在掩藏秘密?”
张清琦自得一笑,“我比你更了解公主,我们公主可不是那种秘密泄露之后,不采取任何举措的人。”
“哦,那又如何呢?”姚敏说:“公主既然没有告诉我们,就说明这个秘密只是她与棠落之间的秘密,别人两姐妹之间的秘密不想告诉外人也是正常的吧。”
张清琦气恼,“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秘密才会让棠落害怕皇帝杀了公主?”
“不好奇。”
“你……”张清琦气冲冲地走了。
姚敏叹了一口气,她已经上了公主的贼船,荣辱与共,即使未来皇上要杀了公主,她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但是在这艘大船翻倒之前,她还是想做一些于国于民有用之事,希望这个秘密的揭露来得更晚一些吧。
张清琦冲到鸢飞卧房门口,纠结了半响,还是离开了,公主既然刻意制造了一个假“秘密”来掩盖真“秘密”,那她肯定不会告诉自己这个秘密。
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查,张清琦垂下眼无声地笑了,她没有背叛公主的想法,但她的性格就是如此,她喜欢窥探秘密。
张清琦怀疑秘密,太子肯定秘密是假,嫆昭明却没有怀疑过这个假“秘密”。
在嫆昭明眼里,鸢飞和太子已经冰释前嫌,鸢飞因为舞女之死要扳倒太子,符合他对鸢飞侠义性格的认知,而这件事如果曝光也确实是杀头大罪,所以他没有任何怀疑,他只是感叹儿女不和,纠结该怎样才能缓和鸢飞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不同于以上这些人的猜测、怀疑,鸢飞今日见到的这人,却直接道破了她的秘密。
“你不是帝女。”身着银白长袍的男人,在转身看到鸢飞的第一眼,就说出了鸢飞和棠落苦心隐瞒的秘密。
鸢飞眼里杀气迸裂,急速上前,“砰”的一声将男人压在摘星阁大殿占了整面墙的硕大八卦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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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她一只手死死掐住了男人的喉咙,眼里闪过残忍、闪过挣扎、闪过无奈许许多多的情绪,最终都化为决绝。
识破秘密者,死!
男人那双如星辰一般银白的瞳孔静静注视着她,一言不发,即使快被捏碎了颈骨,脸上也没有一丝痛苦的神色,静若夜空。
良久,鸢飞眼里的决绝褪去,她终于松开了手,胸膛起伏着,不甘地问:“你怎么知道?”
玄星缓缓眨了眨他那双奇异的眼,“我的眼能看到一个人此生的过去与未来,我看到了你的过去,生你的人不是姚黛岫,你是被姚黛岫收养的。”
鸢飞盯着他,一点一点扫视过他整张脸,她今日来见玄星,本来是为了拜师,但没想到一见面自己的秘密就被戳破了。
当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人灭口,鸢飞心中虽有善恶,但善恶是排在生存之后的,生存和妹妹在她心中并列第一,幼年为了生存,她捕猎过玉湖山中的鸟兽,鸟兽何其无辜,但为了生存她必须要杀掉它们、啃食它们的骨肉。
所以即使国师无罪,但为了自己和妹妹的性命,她也要狠下杀手。
但问题在于,即使她杀了国师,秘密也瞒不住,她也无法保全妹妹和自己。
所以鸢飞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松开了蕴满杀意的手掌。
她冷冷地警告玄星:“你若是告诉皇帝,我就杀了你。”
“你不会杀我。”
“呵,这也是你看出来的?”
“是,天眼看到了你手上会有万余人的鲜血,但没有我的。”
鸢飞一时有些心灰意冷,她不知道这位国师还有什么本事,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阻止秘密的暴露,从说下这个谎言的开始,她就知道谎言一定会有被戳破的一天。
“你什么时候去禀告皇帝?”她想争取一些时间,起码要争取到足够她和棠落逃出皇宫的时间。
玄星眨了眨眼,冷漠的脸上显出些茫然,“为什么要禀告皇帝?”
“你已经发现了我不是嫆昭明的亲生女儿,你不去告诉他吗?”鸢飞一时也有些纳闷,她没懂玄星在想什么。
玄星摇头,“他不问,我自然不用答。”
“啊?”
“他若问了,我才会答。”玄星认真地看着鸢飞。
鸢飞这才终于读懂了玄星的意思,他不会主动告发这个秘密,除非嫆昭明问她的身世,玄星才会说,但是认亲之事才过去没多久,嫆昭明已经相信了她就是自己的女儿,他会突然起疑心吗?
她有些犹疑,可是内心深处的担忧却一直盘桓不去,就算玄星不会主动告知,但秘密还能藏多久呢?总有一天会被戳穿的,那时候棠落要怎么办呢?
她们不能继续留在皇宫了,留在皇宫到时候只会是死路一条,在外面起码还有逃生的可能。
鸢飞抬脚想走,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回来,扯了扯玄星如银河一般闪耀着光泽的一缕银发,玄星抬眸一动不动看着她,任由她扯着自己的头发。
鸢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松了手,问他:“你既然看到了我的亲生母亲,那她长什么样,她是在哪里生下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