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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未完诅咒

作者:夜听春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从没有过这样诡异绝望的经历。


    在一片幽深的黑暗之中,陪伴着夏川晴的只有冰冷刺骨,齐腰深的井水,和无穷无尽的难以言喻的恐怖。


    因为在黑暗中一切都是未知,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夏川晴想要试着爬上去。


    她难以想象自己困在这里的最后结局,只要稍微一想,就会感觉到深陷于黑洞里一般的最深的绝望。


    井底深处,没有人会听到她的呼救。


    更恐怖的是,她可能会困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彻底死去。


    人类只喝水的话,可以生存超过半个月的时间。


    而这里别的没有,水却是管够的。


    而且……可能还有食物。


    这口井已经有很长时间的历史了,所以它的井壁上长满了滑溜溜的青苔。


    光是靠着这些青苔,她应该就能支持超过一个月以上,甚至更久。


    她隐约记得,电影里的贞子就在井底存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让贞子的怨恨愈发深重,最终用她强烈的怨气凝结出那部可以诅咒人类的录像带。


    试想一下,身在井底,被水一直浸泡着。永远无法休息,更别提睡觉。在这里,甚至连蹲下去都是一种奢侈,只能一直在齐腰深的水里站着……想想都觉得可怕!


    在这里每活一分钟,就受一分钟的折磨。每活一秒钟,就受一秒钟的活罪。


    难怪贞子的怨恨那么深,换成她自己,恐怕也是一样的。


    夏川晴身在黑暗之中,想象着那可怕至极的结局,不由得上下牙齿都打起战来。


    她无法自控的咯咯咯的发出牙齿摩擦的声音,这声音被井底特殊的结构无限放大,听起来十分可怖。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她要自救才行!


    想想,她比当初的贞子还是有优势的。贞子当初受伤了,自己还是好好的不是吗?


    也许、也许自己能爬上去呢?


    夏川晴决定不再自怨自艾,要抵抗原始的恐惧,要努力拼搏!


    于是她开始试着努力攀援着井底石壁,一点点的往上爬。


    ——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上面我们也说了,这口井有着起码上百年的历史了。所以它的石壁上全是青苔植物,几乎一点空隙都找不到。


    这也就决定了,几乎没有人能徒手爬上这种滑腻至极的石壁。


    夏川晴使出全力,也只是稍微上升了那么一点点,然后就很快滑下来了。


    接着,她发现了更加让她恐惧的地方。


    在她攀援上去的井壁上,她触碰到了很多干涸凝结的,类似于血肉一样的东西。她甚至还触摸到了一些硬质的小东西,想了一下才想起来,那应该是一截一截断掉的指甲。


    ——属于贞子的指甲。


    贞子也曾经无数次的试图爬上去,这让她断掉了所有的指甲,却还是没有做到。


    夏川晴终于彻底放弃了,她抱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肩膀,低低的饮泣起来。


    呜咽的声音在井底回响着,这让她感觉到了无比的孤独,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冷冰冰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她的耳朵里,也感觉到了对方那几乎没有热气吐息。


    夏川晴整个人都僵住了,哭泣声也停止了。


    贞、贞子来了吗?


    她感觉自己仿佛凝结成了一座冰雕,浑身都不冒热气了。


    然而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晴,是我。”


    夏川晴这次是真的大哭起来了,迅速回过身,一把抱住他,嚎哭着说道:“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怎么能这样吓我……”


    富江抬起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轻轻拍着她的背脊,低声道:“我也是才被拉进来的,对不起。”


    “你来了就好了……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希望你也这么倒霉的意思,我就是,太害怕了……”


    “我明白。”


    夏川晴终于哭够了,用力的吸吸鼻子,哑着嗓子说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贞子是不是随时会回来?”


    富江接下来说的话让夏川晴安心不少:“贞子不会回来的,她受了重伤已经沉睡了,至少百年才会醒过来。我们现在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中了诅咒之后残余的力量。只要能出去,就不会有事。”


    得知这件事之后,夏川晴整个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接下来他们都沉默了。


    水滴的声音持续在响着,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滴下水来的。


    滴答、滴答、滴答……


    虽然是很轻微的声音,但是却让人非常烦躁。


    夏川晴紧紧挨着富江,虽然他身上一贯的温度不高,但她现在体温也很低,所以倒觉得他变得温暖起来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持续的失温让夏川晴不禁浑身颤抖,而且停不下来。


    嘚嘚,嘚嘚,嘚嘚……上下牙齿一直打战,根本不由她自己来控制。


    富江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晴,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富江可能本身体温偏低的缘故,倒是还好。


    夏川晴哆嗦着说道:“好、好冷……”


    虽然是夏季,但是井底异常的阴冷,再加上持续浸泡在冰水里,夏川晴的状态逐渐下滑,非常不好。


    但是她的心情还能稳得住。


    比起之前只能一个人在井底等死的绝望,身边有个人、有个有温度的生物陪着,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富江的手逐一慢慢滑过她冰冷的脸颊,冰冷的耳朵和冰冷的手臂,缓缓开口道:“看来不能继续下去了,等不了多久,也许你就会死在这里的。”


    夏川晴想要勉强挤出笑容来安慰他一下,但是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然后她才发现,富江的手已经完全长出来了。


    这也算是一件值得感到安慰的事情了。


    在有些精神恍惚的状态当中,她想到。自己会死在这里,但是富江不会。他会找到机会离开,然后继续生活下去,遇到不同的人。然后很快就会忘记自己,自己的存在,不会在他心里留下任何痕迹。就像一阵风吹过,然后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心里突然涌起强烈的不甘心来。


    她沙哑的嗓音努力挤出话语来:“不、不要忘记我……”


    不防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富江似乎有些诧异,随即轻轻的笑了起来:“晴……还是那么可爱呀!”


    夏川晴只是固执的在黑暗里盯着他:“不要忘记我。”


    富江也在黑暗里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认真的说道:“我不会忘记你的。”


    夏川晴道:“那你摸摸我,记住我最后的样子……不不,还是不要了。你只要记住我平时的样子就好,现在的样子太狼狈了,呜……”


    说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她想到富江本来就是风华绝代的人物、怪物,而自己现在跟个被淋湿的小鸡子似的,真的是、真的是……让人好不甘心啊!


    她哽咽了一下之后,虽然想哭,但还是忍住了。


    她只是缓缓倾身,把脑袋轻轻靠在富江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如果注定要死在这里,那么用这个姿势死去也不错了。


    忽略她被雨水打湿的小鸡仔一样的外貌的话,其实……感觉还挺唯美的?像是电影最后的凄美结局一样。


    富江这个时候却强硬的把她的脑袋抬起来,开口道:“晴,别睡。”


    夏川晴用力的吸吸鼻子,觉得很委屈:“我想靠着你死去也不行吗?”


    富江似乎有些哭笑不得:“谁说你要死在这里了?”


    夏川晴被冻僵的脑子使劲转动了一下:“不死在这里,难道还有别的结局吗?”


    富江却温柔的摸摸她湿淋淋的脑袋,说道:“距离结局还早着呢,而且肯定是个完美的结局。”


    夏川晴听了他的话,又想哭,又想笑。


    然而这个时候,富江却动作起来。他撸起自己的衣袖,又从水里拔出脚来,把裤腿也挽起来。


    “你,干什,什么?”夏川晴的声音有些迟缓起来,脑子也变得更加迟缓了。一切都在昭示着,她距离彻底失温不远了。


    富江的声音在黑暗里听起来好像很遥远似的:“我带你爬上去。”


    夏川晴又重重的吸吸鼻子说道:“没,用的,我,试过了,爬不,上去的……贞子,都爬不,上去。”


    富江又轻笑起来:“贞子跟我不一样,我跟你也不一样。等我带你爬上去之后,你就知道了。对我来说其实难度不算大,就是要忍着痛。”


    说着他背过身:“晴到我背上来,一定要抓紧了。”


    夏川晴被冻得迟钝的脑子让她没有过度思考,下意识的就爬上了富江有些单薄的背脊,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去哪儿啊?”她呆呆的问道。


    富江笑道:“回家。”


    “回……家?回家啊,真好……”夏川晴昏昏欲睡。


    “千万别睡哦晴,回家之后,我想吃你做的咖喱炖汤菜,我第一次回家的时候,吃的就是你做的这道菜,你还记得吗?”


    夏川晴耳边听着富江的声音,感觉到自己缓缓从水中升了起来。


    哗啦一声响,终于脱离冰冷的井水,她不由得吐出一口长气,感觉呼吸都顺畅了不少:“嗯,做……咖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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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菜,那其实……是我自己的饭,被你……吃掉了……”


    富江轻轻的笑了起来:“是啊,我知道那是你给你自己做的饭。不过我就是这样的性格,我喜欢抢夺别人在意的东西,还不愿意受一点委屈,还喜欢华贵的衣饰和精美的饭菜。这样的我,晴是不是会觉得讨厌呢?”


    “谁会……讨厌你啊?只要,看着你,的脸,任何人都……讨厌不起来的……”


    听了她的话,富江低低的笑了起来。


    夏川晴这才意识到,他们距离井水已经有一小段距离了。


    富江竟然真的带着她一起,爬上去了?


    完全不可能啊?怎么做到的?


    井壁上全是滑溜溜的青苔,没有任何人能爬上去。贞子试了那么久都爬不上去,富江是怎么做到的?


    夏川晴现在脱离了冰冷的井水,脑子清醒不少,说话也恢复顺畅了。


    她的眼睛甚至已经适应了黑暗,能隐约看到一点东西了。


    她努力的朝着前面看,渐渐的,她看到了富江在做什么。


    富江的十个手指不仅指甲全都断掉了,甚至露出森白的指骨。断掉磨损后的指骨非常锋利而且坚韧,能够插入到砖块的缝隙里,就这么一步一步,染血的双手带着她,朝着上方爬去。


    这确实是只有富江能做到的事。


    只有他,经历过无数次死亡和疼痛的洗礼,所以能在忍受这样的剧痛之下,还能背着她往上爬。


    夏川晴听着富江沉重的呼吸声,感觉到每一步他的颤抖,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流在他的衣领里。


    她完全没有想到,富江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虽然嘴上叫着哥哥,其实她根本没有真的把他当成亲人,他肯定是清楚的。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一个从来无情无义的怪物,居然能因为她夏川晴,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不……不明白……”


    夏川晴眼泪鼻涕一起流着,视野再次模糊了。


    “喂喂,拜托晴不要把鼻涕也流在我身上啊!”


    夏川晴连忙用力的吸吸鼻子,努力保持着攀住他不下滑的姿势。


    他们终于接近了井口处,夏川晴还记得原电影里井口是被封死的。幸好幸好,这里的井口竟然是开启着的。要不然,那可真的绝望死了。


    啪嗒——


    富江背着夏川晴一起爬出井口,终于,他们一起放松下来,吧唧一声滚落到地面上,都不动弹了。


    “哥哥,哥哥……”夏川晴喘匀了气息之后立马去查看身边的富江,生怕他就这么断气了。


    虽然理智上知道富江是不会死的,但情感上还是难免紧张。


    从来没有喊哥哥两个字喊得这么真心过,眼泪鼻涕糊一脸。


    隐约的淡色光线之中,她看到富江完全没有血色的面容,微微睁开眼睛看向她,这才放心下来。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还得往外爬一段路。


    这口井是位于一座房屋的地板底下,连蹲着都不行,只能像虫子一样的爬出去。


    两个人一起爬了出去,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天际隐约露出苍淡的天光,天亮了。


    森林里清晨的空气非常清新,鸟儿的啁啾声一声接一声的响起,听在夏川晴的耳朵里只觉得悦耳极了。


    她现在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美好至极。


    夏川晴这才看到面前是一栋木屋,上面挂着13号的牌子。


    原来这就是当时她与鸟羽樱他们一起住过的木屋,贞子的那口井就在这栋屋子的木地板底下。


    一切仿佛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在这里开始,在这里结束。


    她这才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是真的结束了。


    然后她听到身边富江呼呼吹气的声音,原来是他举起一双手,不断的朝着十个指头吹气,像个小孩子似的。


    可怜又可爱。


    富江不但十个指头惨不忍睹,连脚趾头也是一样的。


    见到他看过来,他委委屈屈的说道:“好痛啊,晴。”


    夏川晴当然心疼得不行,帮着他吹气,还试图把他背出去。


    当然最后是失败了。


    富江最后还是坚强的自己走出去了,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家。


    夏川晴回到家顾不得休息,马不停蹄的出去买菜,然后给富江煮了一大锅香喷喷的咖喱汤菜。


    但是等她进富江的卧室叫他吃饭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安安静静睡着的他,黑发散落在雪白的枕头上,长长的睫毛静静的垂落。


    窗外的风轻轻吹起白色窗帘,吹拂着他平静苍白的面容。


    夏川晴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悄悄走出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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