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石板路,水痕未干的街巷泛着湿漉漉的温润水泽。温青禾掀起车帘,近乎贪婪的吸了一口空气中熟悉的味道,嘴角绽出一抹笑,“终于回来了。”
周赞看着她近乎满足的神情,也随着她高兴了起来。
车转过弯,一株老银杏斜斜探出墙头,叶片间隐约露出半块黑匾,正是钱塘县温县令在杭州府置办的旧宅。
周赞先下了车,又去扶温青禾,这才抬头看匾额上遒劲有力的温宅两个字,“好字。”周赞暗暗点头。
“你忽然这么雅致,钟老夫子真是要烧香拜佛了。”温青禾调笑道。
周赞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懂什么,这字纵是写的横七竖八不堪入目,我也是要夸的。”
温青禾心道这个人又来了,摇摇头,抬步上了台阶,忽的又蹲下来,搬开了第二层的青石板,又挖了挖下面的松土,竟然翻出了一个黑色的绸布袋子,她笑着看周赞,“这是我们家藏钥匙的地方。”
周赞也蹲了上来,好奇的挖了挖旁边的松土,“这么大费周章,就没藏其他宝贝?”
没有顾得上回复周赞的调笑,温青禾兴奋的推开褪色的红漆木门,天井里青石凹槽里已接满了雨水。
宅内有正厅三楹,梁柱漆色早已剥落,露出杉木本色,仅悬一幅“澄怀观道”匾,边角已有些磨破。温青禾的心好似一下子就被抚平了,她伸手细细的触摸着天井上的青苔,露出了一丝恬淡的笑。
“好幽静的屋子,你自小便在这里长大?”周赞已跟了进来。
温青禾摇摇头,“祖父原先任杭州府推官,我在杭州府也只待到八岁,随后祖父任了钱塘县县令,我便跟着祖父去钱塘县了。”
周赞的随从以及菱歌、蝉音已将车上的行李一一搬了下来,温青禾眼瞧着周赞的衣物也在其中,瞪眼看他,“你要住我这里?”
周赞不可置信的看她,“青禾小姐,我虽素知你是个不知恩图报的,但是我大老远送你回家,你连最后两晚都不收留我?你良心痛不痛啊?”
温青禾抬眼瞧他,“你后天就走了?”
“怎么?”周赞慢悠悠的将双臂环抱于胸前,“舍不得我?”
温青禾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收到密信,不用猜也知道是催他尽快回营,可是他却一直坚持要把自己送回来,她叹了口气,还是吞吞吐吐道:“我不是不愿意收留你,你随便找个地方都能住啊,我这宅子这么小,哪里放得下你和你的随从们?再说了,左邻右舍的出入都看着呢。”
周赞:“……”
“下次说拒绝人的话之前不用摆出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他又挤出了一个咬牙切齿的笑,“马上天黑了,我总能吃你一顿饭吧。”
温青禾脚在地上划拉,扭扭捏捏道:“饭倒是可以,但你不能留太晚。”
周赞作势要在她头上敲一个爆栗,却被温青禾机灵的躲开了,“我去看下我的屋子!”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收拾擦洗,宅子也总算是能住人了,菱歌做了一桌简单的饭菜端了出来,众人饥肠辘辘,温青禾便寻了一个大的八仙桌,叫众人都坐下一起吃了。
周赞也朝着自己的随从摆摆手,“来吧,碰上青禾小姐这么大方的时候可不容易,大家都坐。”
温青禾撇嘴,“你纵是再说我忘恩负义,这礼还是要守的,街坊四邻从小看我长大,你叫我怎么跟人说。”
周赞没好气的切了一声,给她夹了一尾鱼,“吃吧你就。”
饭毕,周赞见收拾差不多了,留了一名随从看家护院,又对着温青禾道:“那我走了。”
却被温青禾叫住,“你还没告诉我陈居言怎么说的呢?”
周赞默了默,把处理结果讲给了温青禾听。他心里其实暗暗有些担忧,他不害怕他走了以后温青禾会受欺负,一来他会留暗卫给她暗中保护,二来陈居言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对她照顾一二。毕竟这里不是京城,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倒也没有别的什么需要多加注意的事情。
他唯独担忧的是,没办法依言处置贪官,温青禾会不会对他失望。
果然见温青禾怔了怔,垂下眼思虑了半晌,低低道:“我知道你为难,你也想替那些无辜百姓出头,我也知道我现在说出百姓的命比权势重要这种话,这是慷他人之慨,但是周赞,”她抬起头看他,月色下,她的眸色如同一湖秋水,温柔而萧瑟的望着他,“你真的要和这样的人共事吗?你并不认同他们不是吗?”
周赞只觉被那摄人心魄的目光一望,白日里面对陈居言时被刻意忽略的情绪被翻掘了出来,他简直有些无法面对这样毫无遮掩的感觉,有些仓皇的低下眼,掩去了情绪,才道:“青禾,如果人生能只有是或非的选择,我们两个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
一语方出,温青禾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也理解他的难处,垂着头不说话。
还是周赞轻轻拍了下她的头,“我答应你,总有一天,我会足够的强大,再遇到这种情况,我定会涤除这些鱼肉百姓的朝廷蛀虫,堂堂正正的站在你面前。”
月光下的少年,眼里闪着从未有过的坚决神色,温青禾抬眸看他,只觉得短短一个多月,周赞竟在不知不觉间褪去了昔日的少年青涩,成为了一个有勇有谋、有担当有手段的季远候世子。
于是温青禾摇摇头,“我没有立场责备你,换做是我,也不能做的比你更好。”
周赞见她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便道:“别不开心了,我已经安排了人明天接你表姑进城,亲人团聚,开心不?”
听闻表姑要来,温青禾的表情先是明显的高兴,后似想到什么,又道:“表姑的丈夫,素来不喜表姑与祖父和我联系,否则当日,她也不会将我送走了。”
周赞倒是不清楚这些,但是他知道礼多人不怪,因此方才叫人前去接表姑来的时候,特意吩咐准备重礼,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丈夫纵是再不喜,应该也会放人起码来见一面吧。
更何况,他还指望他走了以后要多多托付他们一家照顾温青禾,看来明天还是得亲自了解去一下情况。
于是笑道:“无碍,且先等她来了再谈。”
两人又说了几句,周赞便把随从留了两人给她,自己便离开了。
虽说害怕表姑的丈夫生表姑的气,温青禾第二日还是伸长了脖子一直等着她。直到午饭时分,她听见门口传来马车铃儿叮当作响之声,才急急跑出去,果然见巷口有马蹄鞑鞑,一辆青色油布马车向她的方向驶来。
她连忙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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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这时也稳稳的停在了她的身前。她翘首以盼,果然见车门一开,一个圆脸妇人推开车门走了出来,见到温青禾,连忙道了声“我的心肝”就急急下了马车,将温青禾一把搂住,细细的打量她的神色身形,连连点头“好好,出落的越发的标致了。”
温青禾也紧紧的抱住了表姑,嗅着她身上那常年劳作所独有的浆洗的味道,温厚甘醇,眼睛发红:“表姑,我好想你。”
表姑自然能够想象到温青禾这三年应该在谢府过的多么如履薄冰,只不断的轻抚她的后背,道“表姑知道,委屈岁岁这些年了。”
温青禾还没来得及说话,车里又跳下来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甚是清丽。
“阿昭阿蓓?”
两个双生子嘻嘻笑着凑到温青禾身边,“姐姐不仗义,眼里竟然只有娘,也不寻我们。”
是表姑的两个自小和温青禾一同长大的孩子,男的名林昭,女的名林蓓,说话的正是林昭。
温青禾笑道:“你这么吵闹,不用我寻就跳出来了。”又看向林蓓,“一别三年,你们都好?”
林蓓挽起温青禾的手臂,“都好都好,若不是林昭吵了一路说要给你带采芝斋的龙井茶酥,我们怕是早就到了。”说罢从怀里摸出了一方绣帕裹紧的点心,还散发着淡淡茶香,沁人心脾。
林昭挠了挠头,“我知道你从小最爱这一口,昨日来的匆忙,应该还没顾上吃吧。”
温青禾见到自己少时最爱的茶点,嘴角咧的高高的,摇摇头,“阿昭有心了,我确实还没吃,他们家竟然还开着。”
林昭还欲再多说她最爱吃的吴山酥油饼如今更是远近闻名,下午可以过去游玩顺便去吃,表姑却笑着打断,“多亏了这位公子,将你送回来,还特意去接了我们,否则哪有眼下这番亲人团聚的好时景。”
温青禾这才发现周赞也已下了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站了过来,却并没有打扰,只眼含笑意看着他们。
表姑的神情却有些止不住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却未见温青禾有任何不自在的神色,目光清澈坦然,看着自己道:“看来你们已然认识了,这是当朝季远候世子兼领游骑将军,周赞,也是我的好朋友。”又向周赞介绍三人。
表姑这才神色恍然,连忙拉着孩子们行礼道:“原来是周世子,失礼了。”
周赞道:“没这么多讲究,表姑叫我阿赞就行。”
温青禾闻言不着痕迹的踩了一脚周赞一脚,表姑和林昭低头行礼没见到,却被起身的林蓓抓了个正着,林蓓目光意味深长的在周赞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狡黠的冲温青禾一笑,温青禾心里暗暗叹气,决定周赞临走前,自己还是得和周赞讲清楚才行。
表姑听到周赞的话,更是掩饰不住好奇的打量二人,只见周赞龇牙咧嘴的吸气,见自己望过来,又忙恢复了一副清朗和煦的形容。
她实在是搞不懂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在家时,听说岁岁回来了,她还好一阵激动,以为这位前来接他们的公子是谢砚白,却不想并不是。她一路满含疑惑前来,又见温青禾与他之间虽亲近,却并未在温青禾眼里见到一丝含羞带怯之意,倒是满满的坦荡。
倒是这位周世子,眼里却满满的都是岁岁,看不到一丝旁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