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凛发现自己的洗衣液换了味道。
不是他之前的那种清冽冷香,而是一种温暖干燥的橘子气息,混合着一点干净的皂感。这味道很熟悉,是季昀身上的味道。
当傅凛穿着那件带着橘子香气的衬衫坐在书房看书时,季昀像只嗅到花香的蝴蝶,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哥哥在看什么?”季昀凑近,下巴几乎搁在傅凛肩头。
“没什么。”傅凛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季昀没看他的书,鼻尖却凑近了他的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满足地喟叹一声,带着得逞的笑意。
“嗯……就是这个味道。”
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傅凛的侧脸,笑容狡黠又理直气壮。
“哥哥现在闻起来跟我一样了。”
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傅凛的胸口,那里是心脏的位置。
“是我的味道了。”季昀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宣示主权的亲昵和占有欲。
傅凛捏着书页的手指微微用力,纸张发出轻微的声音。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书页,却久久没有翻页,仿佛那行字突然变得无比深奥。
季昀对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哼着不成调的歌,又赖了一会儿才离开。
……
傍晚,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疯狂砸在落地窗上,发出急促的噼啪声。这个夏季似乎雨水格外充足。
傅凛站在二楼书房的窗边,看着庭院里被狂风骤雨摧折的花木,眉头微蹙。
季昀还没回来。
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穿透雨幕,最终在车库前戛然而止。
傅凛下意识地走到楼梯口,向下望去。
季昀浑身湿透地站在玄关暖黄的光晕里,水珠顺着他黑色的发梢不断滴落,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狼狈不堪。
他正极其轻柔地擦拭着紧贴在他胸口的那一团小东西——那是一只瘦骨嶙峋、毛色灰扑扑的小猫,大半身体竟奇迹般地保持着干燥,只有爪尖和尾巴沾了些泥水。
小猫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发出细微的呜咽。
季昀甚至没顾上自己,一边急促地喘息着,一边低头用干净的袖子内侧,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小猫脸上溅到的雨水和泥点,声音是傅凛从未听过的温软。
“好了好了,不怕了,到家了,安全了。”
管家和周姨闻声赶来,看到季昀的样子都惊呼起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怎么淋成这样!快擦擦!”
“快,热水放好了,先去冲个澡暖暖!”
季昀却摆摆手。
“不急,周姨,麻烦帮我拿点干净的毛巾,还有医药箱,它受伤了。”
季昀抱着小猫径直走向客厅,在沙发旁的地毯上盘腿坐下,全然不顾自己身下迅速晕开的一小滩水渍。
小猫似乎很害怕,发出细弱的叫声。季昀没有立刻碰它,只是蹲在旁边,用毛巾一角,极其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吸掉它毛发上的水迹和泥污,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傅凛站在二楼楼梯的阴影里,脚步无声,呼吸却不知何时屏住了。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下方客厅里的场景。
灯光柔和地洒在季昀身上。他浑身湿冷,发梢还在滴水,脸色也有些苍白,但那张总是带着张扬笑意或狡黠挑衅的脸上,此刻只剩专注和温柔。
季昀微微蹙着眉,小心地检查着小猫的后腿,那里有一道不算深的伤口,血迹被雨水晕开了一点。
季昀从周姨拿来的医药箱里找出碘伏和棉签,异常谨慎地给小猫消毒。小猫疼得瑟缩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呜咽。季昀立刻停下动作,用手指极其轻柔地抚摸它的头顶,声音低柔地哄着:“乖,忍一下下,马上就好,弄干净才不会发炎。”
他的眼神那么专注,带着一种纯粹的疼惜和保护欲。这与傅凛记忆中那个狡黠张扬、肆意妄为的季昀,判若两人。
傅凛下楼的脚步声很轻,但季昀还是察觉到了。
他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在对上傅凛视线时弯了弯眼睛:“哥哥?吵到你了?”
傅凛没回答,走下楼梯,停在沙发旁。小猫在他靠近时瑟缩了一下,往季昀怀里钻。
“捡的?”傅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嗯,雨太大了,缩在花坛边发抖,腿好像被什么划了。”季昀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着碘伏。
傅凛看着季昀湿透的T恤贴在身上,皱了下眉。
“你打算收养它?”
“嗯。”季昀处理好伤口,松了口气,“周姨,麻烦帮我找个小纸箱?”
周姨应声去了。
傅凛沉默地看着季昀用干毛巾包裹住小猫,动作轻柔得过分。小猫在他掌心发出细弱的呼噜声。
“你倒是会捡。”傅凛开口,语气平淡,“人畜无害。”
季昀抬眼看他,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怎么,哥哥吃醋了?放心,你地位还是最高的。”
傅凛没接这茬,目光落在他湿透的衣服上:“去换衣服。”
“等会儿,它还没安顿好呢。”
周姨拿来了一个干净的硬纸箱。
季昀从沙发上扯了一块柔软的沙发盖毯,仔细地铺在纸箱底部,边缘折好,弄成一个温暖的小窝。
“来,试试。”他把裹着毛巾的小猫轻轻放进去。
小猫在柔软的羊毛窝里踩了踩,很快蜷缩起来,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季昀笑了,蹲在纸箱旁,用手指轻轻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傅凛看着他身上单薄湿冷的T恤,眉头拧得更紧。
他转身,从旁边沙发上拿起另一条盖毯,直接兜头罩在季昀身上。
“哎!”季昀被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个脑袋,不满地瞪他,“干嘛?”
“会感冒。”傅凛言简意赅,语气不容置疑,“去洗澡。”
季昀挣扎着想把毯子扯下来:“我等它睡着……”
傅凛按住他扯毯子的手。
“立刻去。”
季昀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忽然就不想挣扎了,任由毯子裹着,只歪头一笑,带着点耍赖:“那你抱我去?我没力气了。”
傅凛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深了些。
季昀自己先绷不住笑了,裹紧毯子站起来:“行行行,我自己去。哥哥帮我看着它?”他指了指纸箱。
傅凛“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那简陋小窝上。
季昀裹着毯子往楼上走,走到楼梯拐角,又回头看了一眼。
傅凛正微微俯身,安静地看着纸箱里的小生命,侧脸在暖光下竟显出几分奇异的柔和。季昀嘴角无声地勾了勾。
“喂,”他扬声,“哥哥。”
傅凛抬头看他。
“你比它还难哄。”季昀的声音带着笑意,说完就溜上了楼。
楼下,傅凛看着纸箱里熟睡的小猫,又看看楼梯方向,唇角轻轻勾起。
……
季昀给小猫取名叫“煤球”,因为它的毛色灰扑扑的,像一块没烧透的煤。
煤球很快适应了新家,每天在别墅里上蹿下跳,尤其喜欢黏着季昀。傅凛虽然表面上对煤球爱答不理,但季昀不止一次撞见他偷偷用指尖挠煤球的下巴。
“哥哥,你明明喜欢它。”季昀靠在门框上,笑得狡黠。
傅凛迅速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它太吵。”
煤球不满地“喵”了一声,跳上沙发,蹭了蹭傅凛的手背,又被他轻轻推开。
季昀点了点自己,笑得眉眼弯弯。
“那我呢?”
你喜欢吗?
“你也吵。”
吵,但也没说不喜欢嘛。
季昀早就被傅凛的冷淡练成了乐天派,什么话都只往好处想。
季昀走过去抱起煤球,挠了挠它的耳朵:“煤球,傅哥哥口是心非,咱们不跟他计较。”
……
几天后,是傅凛去医院复查的日子。
季昀一大早就醒了,没想到傅凛起的更早,他站在客厅望着落地窗外的庭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哥哥,早。”
傅凛回过神,淡淡地“嗯”了一声。
季昀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但没多问。
“我陪你去医院。”
傅凛看了他一眼,似乎想拒绝,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医院的走廊冰冷而安静,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傅凛做完一系列检查后,坐着等待结果,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眼神空洞地盯着对面的白墙。
季昀坐在傅凛旁边,悄悄观察着他的表情。
傅凛的眉头微微蹙起,唇线紧绷,虽然表面上平静,但季昀能感觉到他的不安。
结果出来了,颅内损伤恢复得很好,几乎看不出受伤痕迹。但记忆却一直没有恢复的迹象。
“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啊,几乎看不出以前受过伤。至于记忆,一般这种情况我们建议不要操之过急,太着急反而情绪得不到放松,可能适得其反。多放松心情,或者去以往熟悉的环境走走,和熟悉的人多接触接触……”
医生还在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傅凛低垂着眸子,睫羽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像一只灰色的蝴蝶落在眼上,他似乎在发呆,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季昀伸手握住傅凛的手腕,发现他的皮肤冰凉。
一直到离开医院,季昀都没放开傅凛的手。
回程的车上,傅凛一直望着窗外,沉默得像一尊雕像。
直到车停在别墅门口,傅凛才突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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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昀。”
“嗯?”季昀转头看他。
“谢谢。”傅凛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
季昀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谢什么?陪你去医院?这有什么。”
傅凛没再说话,眼神很深,推开车门下了车。
季昀望着他孤寂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傅凛的手,晃了晃。
“哥哥,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傅凛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去哪?”
“温泉山庄。”季昀的眼睛亮晶晶的,“就我们两个。”
傅凛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温泉山庄坐落在郊外的半山腰,被郁郁葱葱的树林环绕。傍晚时分,雾气氤氲,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季昀订了一间带私人温泉的套房。
露台上,温泉池水汽蒸腾,映着夜空中的点点星光。
季昀脱了外套,只穿一件宽松的白色浴衣,赤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走到池边坐下。
傅凛坐在一旁,目光落在远处的山影上。
晚风带来植物和土壤的气息,自然的味道似乎能让人安定下来。池子边放着两瓶酒,季昀自斟自酌起来,迷蒙着眼看着天边的月亮。
“哥哥试过水下睁眼吗?”
季昀忽然开口。
傅凛挑眉看向他,却没接话。
季昀忽然歪头,湿漉漉的眼睛映着波光粼粼的池面。
“以前我试过在结冰的湖里睁眼。”他指尖拨弄水面,“冰水特别刺眼,可抬头能看见阳光穿过冰层,像碎钻一样。”
水汽氤氲中,傅凛看见他喉结滚动,忽然意识到这是季昀第一次主动提起过去。
“后来呢?”
“后来我爸把我拎出来,追着我揍了一顿,让我滚回去赶紧学习。”
傅凛忽然意识到,这还是季昀第一次和他提起爸爸。
“诶,你是不是还没见过我爸?”
季昀顿了顿,立刻补充道:
“我是说我爸,不是我小爸。”
傅凛摇头。
他来季家那么久,从没见过季昀的爸爸,但他这人一向很有分寸,别人不提,他也从不会问。
“我爸啊,特厉害。”
季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爸是沈厉云。”
说完,季昀盯着傅凛,等待着他的反应。
但傅凛没什么反应,同他大眼瞪小眼,等着他继续说。
“忘了,你失忆了不知道沈厉云是谁。”
季昀懊恼地敲了敲脑袋。
“他是S战队首席指挥官,现在被调去边疆处理事情了,不然你应该能见他一面。”
季昀又给自己斟了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季昀望着前方,神色朦胧,已经有些许醉意。
“他啊,就是个总把‘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挂在嘴边的老古板。”
“军功章加起来能绕别墅一圈。”
傅凛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听出了话里的炫耀与别扭。
远处山林传来夜枭的啼叫,季昀忽然放下酒杯,指尖摩挲着温泉池边缘的纹路。
“小时候有次我故意在他训话时捣乱,他当着整个连队的面把我按在单杠上,非要罚我做满五十个引体向上。”
水汽裹着酒香漫上来,季昀的声音轻了些。
“我做到第十个就掉下来了,还崴了脚。”
他忽然笑起来。
“结果我脚刚好,你猜他说什么?他说‘身体素质怎么那么差,明天开始五点起床跟我晨跑’。”
傅凛沉默片刻,伸手替他拢了拢滑落的浴衣。季昀却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指腹碾过他虎口的痣。
“他希望我能接他的班,成为下一个首席指挥官。”
季昀声音低沉,喉结滚动,侧脸陷在阴影里。
“我爸和我小爸,他们都希望我继承他们的事业。一个想要我做军人,一个想要我做商人。”
他仰头看着月亮。
“可我自己呢,我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一想,好像我这个没有失去记忆的人,也不比你好到哪里去。你不了解曾经的自己,我却连现在的自己都不了解。”
温泉池的水汽裹着酒香漫上来,远处山林的雾气缭绕。
傅凛看着他垂落的睫毛,忽然伸手握住他的后颈,迫使他抬头。
季昀呼吸一滞,攥紧他的浴衣前襟。
傅凛看着他,认真得近乎虔诚。
“如果想不到现在想要什么,那至少知道自己现在不想要什么——你不需要成为任何人的继承者。”
傅凛的指腹抚过季昀眉骨,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某种易碎的瓷器。
“你只需要成为季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