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的话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昨日我将采买清单与所需的银两交于这几名弟子,他们几人下山了,其中便有段师弟。”
他又念了几个名字,那几人都在殿中。
“我将其中一名弟子任为此次采买的负责人。”
那位负责的弟子站出来说:“我将师兄交给我的银两与采买的清单分配给几位师弟,商量分头去买后再集合,不多时我们便分散开了。”
“我的钱是给够了的,可归来之时段师弟却道,购买所需之物的银两不够,是我给少了,可我点了三次都是对的,必然便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与几名师弟怀疑,是段师弟私自银两或是花了,这才不够的。于是我们搜了段师弟的身,钱并未找出来,却找到一支女子用的簪子,我怀疑段师弟将这钱拿去买此物了。”
那弟子说罢,将簪子双手递于我,我接过簪子,这是一支极其朴素的银簪,并未坠饰,只有簪身上有些雕琢的云纹。
这时,段灼也道:“此物是我花自己钱买的,请师尊明察。”
他的话音平静,那双漆黑的眼看着我,神色中竟有几分委屈与神伤,酸涩之感在我心头蔓延开,让我怔然,我将眼神挪开,不再看他。
我知晓,约莫就是像段灼说的这般。
那弟子还在说:“那师弟不妨说说,这钱是何处来的?”
段灼埋着头,被捆住的双手握成拳心,他不言不语,青丝垂下遮住眉眼,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我看不到他的神色,却也感觉到了他情绪。
“念及段师弟出自妖魔一族,品行败坏,难以规训,若是一次,尚且可以原谅,既是同门,我们也当为段师弟求情。”
“但!”
“我与师弟们还在段师弟的房中搜到了许多东西,且还有别的师弟道,上一次采买亲眼看见段师弟偷藏银两。”
我发现那名说段灼偷藏银两的弟子正是我指了与段灼比武较技的弟子,他此时的神色得意,似乎巴不得段灼出事。
他道:“弟子之前曾与段师弟一同去采买,亲眼所见。”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有多恨段灼,做假证这种事情也能做出来,他也不怕段灼报复他。
他上前将置于殿中硕大的箱子打开,箱中琳琅满目都是女子之物,大到衣裳,小到发簪、胭脂。
“师尊请看,这些都是段灼私藏采买之财所买下的!不知段师弟是恋慕仙界的哪位女仙,竟私藏了这么多女子之物想要赠予她!”
在箱子打开后,段灼的头埋得更低,他的耳根红透了,一直延伸到原本苍白的脖颈,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
我:“……”
我摸了摸发间的桃花簪,产生了一个想法。
——这些东西似乎都是段灼买来想送给我,但是却并没有送给我的。
我依稀想起了一些与段灼有关的陈年旧事。
那弟子见段灼无话可说,甚至还将头埋低了,以为他是认了,便趾高气昂道:“人证物证俱在,段师弟还有何要辩解的?”
我问道:“段灼,你可有要辩解的?”
段灼闻声,缓缓将头抬起来看向我,耸动双肩,眸中寂静,黯淡无光,还蓄了些泪,他一字一句问我:“连师尊也觉得,我品行败坏,难以规训吗?”
他眼中的委屈如雨溢了出来,他将自己的下唇咬得血肉模糊,一双手腕都是绳子勒出的红痕。
我回答:“是。”
想来我的话亦如尖刺,狠狠扎在了他的心上。
他的双手骤然垂下,双眸中流转的泪光缓缓滚落,与他满腹的委屈一同倾泻而出了,他在落泪,在无声哭泣着。
他从口中咬出几个字:“弟子,并未窃取旁人之财。”
其实我知道他没偷,不过也不管他偷没偷,这罪名都是要坐实在他身上的。
他说的这些话都不算,因为他拿不出证据。
旁边的弟子还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问道:“那你买这些女子之物究竟是为了赠予哪位女仙的?或者说哪个小妖?”
段灼不答,只是神色倔强地看着我。
段灼道:“我……”
我打断他的话道:“莫要提及无关之人。”
那弟子才收了声道:“是。”
碧水瑶台的门规第一条便是,不得恋慕师尊,违者逐出师门。
虽然是我照抄的,但这门规我记得,这些弟子更是熟背。
若是段灼此刻发疯说了这些东西是赠予我的,他自己被逐出师门也就罢了,但如此众目睽睽,我怕这些弟子会一传十十传百,届时不知他们会传成什么样,又会如何说我。
段灼还在倔强说着:“我并未行偷窃之事。”
那弟子问:“那钱哪里来的?”
段灼:“我自己的。”
那弟子又问:“你自己哪里来的钱?”
我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吵得我头都大了,便呵道:“都住口!”
这才安静下来。
我道:“将段灼关入幽闭五日,若还是不思悔过,再另做惩戒。”
幽闭五日,已是碧水瑶台最重的惩罚,不说五日,就是三日都能将人熬得死去活来。
我本想罚他七日,可想到七日后,还有蟠桃宴要带着他一起参加,去幽闭后恢复需两日,也正好赶得上。
见我如此决断,段灼低下头,啜泣的声音破碎又细微,越过人群,传到了我的耳中。
他心中委屈,却也只得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想,他甚至会是有些恨我。
我不再看他,无论是他眼中的泪,还是那些细碎而微弱的泪光。
弟子们将段灼带出去,他们神色各异,人人都知晓他是被冤枉的,却并无一人觉得段灼可怜。
临走前,掌事弟子还问我:“师尊,这些赃物该如何处置?”
整个碧水瑶台只我一人是女子,这些女子用的东西自然也只有我才用得上,但既然是赃物,我便不可能会拿出来用。
我道:“放在我这里吧。”
“是。”
等人都出去,殿中也安静了。
段灼方才跪下的地方留下一下片水渍,那是他的眼泪流下的痕迹。
我想着那箱中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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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了沉思。
我回忆起那些陈年旧事,心中骤觉这件事,我可能是知晓其中始末的。
段灼的钱是卖了桃花精送的桃花泪换的,他不说是怕偷偷潜入我殿中,我怪罪于他。
他并无修为,用不了这桃花,与旁人关系不好,也没人可以送这桃花泪,如此二者,便可以得出此结论来。
至于采买少了的银两究竟去了何处,估计只有其他几人才知,段灼也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至于我说他那些东西可能都是买来送我的,却也并不是我自作多情。
我甚至知道那些东西已经存放许久了,我垂眸看着箱中的檀木盒子,我将那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笛子。
那只是一支普通的竹笛,其上并无花纹、坠饰,也正是因为比我所看过的都普通,故而我才清楚记得,这支笛子我曾见过。
我的寝殿中放了许多笛子,琉璃的、水晶的、玛瑙的、玉石的,应有尽有。
从前我爹喜好吹笛,他与我娘能结为道侣,最初也是因为一段笛音,他说我娘听到这段笛音,就知道是他来了。
自小我爹便教我吹笛,那些笛子是我爹送的,我娘送的,还有我爹我娘的那些挚友送的。
他们仙去,我也少有吹过笛子,我不知段灼是知晓我会吹,还是歪打正着。
而我回忆起的陈年旧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那年的某一日我闲来无事,在碧水瑶台后山某处人烟稀少之处打坐,我闭眼没一会儿,便听见有人声从林中传来。
那是一个如竹林苍翠的少年音,他好似在独自一人练习着什么,不断重复着,修正着话中的字字句句,这样说他觉得不对,那样说他也觉得不对。
“这是赠予你的。”
“此物是我赠予你的。”
“我想将此物赠予你。”
“……”
从他的话中我大概能明白,他是想送某一样东西给某一个人,但却不知如何开口说,于是独自藏起来练习。
我难得失笑,躲在暗处,一直听他窸窸窣窣说着,他的话叫我觉得他像是一个才转化为人形的小妖,就连字字句句如何组合上都不知道。
我不记得我的弟子中有声音这样好听的少年。
且我想应当是送给心爱之人的,否则怎会这样小心翼翼?
比如我想送给云恒一样东西,那我便只管丢给她就是了,何须这样重复练习?
我觉得有趣,便一直在暗处偷听着。
这样坦诚的少年,难免叫人心中生出些好感来,我那时也真心希望我这弟子能与他心爱之人在一起。
我想,我这弟子的心爱之人亦可能是仙,但自古只有人妖殊途,仙魔殊途,却从未有过人仙殊途的说法。
若是那时我便知晓后来会发生什么,那我情愿我听见他说话后觉得吵闹,即刻便离去。
可我听着听着,却突然听到二字。
也只是那二字,便足以让我瞳孔震颤。
少年加上了对恋慕之人的称呼。
“见到此物,觉得适合师尊,便买来赠予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