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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吻剑问剑剑杀剑刹

作者:水上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下坠,下坠。


    不停地下坠。


    怨气在她坠落后同步俯冲入了海中,紧紧缠着她的身体盘桓。间或突然飞远,又发狠回来穿透她的胸膛。每一次冲击都会使她的身体颤抖着偏离一次方向。


    祝昭手中的剑早已脱力丢下,被一股暗流不知裹去了哪里。


    穿透,穿透。


    持续地穿透。


    祝昭五脏六腑灌满冰冷的深海海水,可经脉却被怨气一次次的冲击撕扯到灼痛。她的胸腔近乎灼烧起来,又被阴寒的潮水湮灭。循环往复,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模糊,模糊。


    痛到麻木的模糊。


    伴随着一道穿海的雷电,祝昭似乎沉入了一片荒凉的战场。海水消退了,周身只有黄土飞扬和血流。


    那些怨气渐渐退去,飞向了身侧的战场。战场上渐渐有了厮杀声,马蹄声,和冷铁交接的碰撞声。


    声音逐渐沸腾,虚空中的马蹄恍惚间似乎有了实体。伴随着鲜血飞溅在她身上,无数个马蹄从她身上碾过。她被撞起又重重落地,可吐不出血——那毕竟只是幻影,只能凌迟她的魂灵与经脉。


    第无数次身体被抛起又落地,那战争似乎终于停了。厮杀声消退,只有血腥味萦荡在鼻尖,这气味如有实质,勾得她几乎作呕。


    一个小兵过来俯下身探查她,嘴里叽咕着不知多久前的古语,她却奇迹般地能听懂:“也有灵力,应当也是那帮杀千刀的修士。”说罢,一剑狠狠地砸入她的胸膛,又残忍地碾着血肉转了半圈,才舍得抽出。


    痛彻骨髓。


    祝昭被这痛意惊得浑身滚出无数汗珠,灼热的身体变得冰凉。她似乎被痛出回光返照似的清醒,睁开眼看向那刺穿她胸膛的剑。


    剑身铮亮,与散落在她身侧的那些发锈的古剑模样相似。但好在只是幻影。只有痛意是真实的。她并未被杀死。


    可她还未来得及长出一口气,却见又涌来好多小兵。那些幻影的眼神中都燃着仇恨,见到了还活着的修士,都抢着拥上来用兵器发泄似地捅她。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除了我们大将军,修士都该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她想缩起来,她想躲避。但却被接连而至的兵刃贯穿在沙场之上,分寸不得移动。只能像轮回一般,无助地感受着自己被利刃穿心碾碎的那个过程。


    好痛啊。


    祝昭意识绷紧在溃散的那个边缘,她无力地睁着眼,看着那些神情癫狂的士兵狂笑着俯身与她对视。


    似乎不如去死。


    最后一剑穿透,却迟迟不肯拔出。她的身体被钉死在原处,四肢无力地蜷缩着,却流不出来血液,只能流出来痛苦。


    雷鸣轰轰,震得她意识似乎终于要溃散了。


    祝昭模糊地想,似乎溃散也不错。


    她甚至合不紧双眼,上眼皮微微痉挛着,在余光里,她看到一个将军分开了小兵,直直地走到她身上。


    那将军半跪下来,单手握住钉着她胸膛的剑柄,眼神冰冷又狂热,一边狠狠旋转那剑柄,一边俯身下来。


    她的头发从脸颊旁散落,垂到祝昭眼上:“你不是这里的人,但你也是修士。你也是那些自诩正义的修士吗?”


    祝昭无力地摇头。她发现,这个将军不是怨灵,她有实在的身体。


    那将军兴致盎然,把那虚幻的剑抽出。而后紧紧俯身,迫使祝昭的鼻尖紧紧地贴在她的面前:“你的兵器是什么?”


    祝昭试图开口回答,却实在发不出声音。她疲惫地偏头,用手指了指那将军身后背的一把剑。


    将军顺着祝昭的指向回头看去,了然地大笑:“你也是剑客?”


    她一边狂笑,一边拔出来了那把剑。那剑已然随着时间镀满了暗褐色,可却依然锋利锃亮,似乎有人日日擦拭打磨。


    将军近乎温柔地吻了吻那剑:“剑可是好东西啊。我的剑毫无怨言地被我生前握了几十年,死后又陪我葬了几千年,都不改明亮。”


    “又一次重见天日,我看着我的手下变成怨灵冲了出去,又看见我手中的剑顷刻间从银白变得暗黄,有点恍惚。”


    “可你看,月光穿透海水亮在了这剑上,我又能看到我这双眼了。你说,这剑是不是我的灵魂?”


    百千怨魂化作的士兵静静地停在她们身旁。将军轻柔地摩挲着剑身,轻轻地吟唱着古旧的小调。未曾看过祝昭,她却突然伸手向祝昭拍了一股内力进去:


    “废物,给我开口回答。”


    祝昭残败的内丹被这股来自千年前的内力狠狠一灌,寒冷却又醇厚的力道顺着经脉烫过了浑身经脉。她猛地吐出了一大团带着青紫血块的鲜血,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


    她终于有气力抬眼看向面前的将军:“剑自然是剑客的灵魂。”


    将军听了满意大笑。她单手挽起了剑花,明亮又晃眼,在月光下折出雪亮痕迹。


    可下一秒,那将军却突然发狠把这剑捅入了祝昭的腹部:“于是你们就任由肮脏的灵魂玷污剑!”


    她癫狂地又拔出剑狠狠落下:“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全天下最聪明最清醒最有洞见的人了吧?”


    她发疯了似的拼命拔剑又捅进去,反反复复,似乎是把眼前的祝昭当成了当年的某个、或是某些剑客:“你们就这样用无辜的剑葬送太平,就这样用无辜的剑挥刀向更弱者!”


    这把剑是真实存在的。


    第一次被捅,祝昭的腹部喷溅出粘稠的血液。


    她愕然,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接着被捅了第二剑、第三剑、第......


    她也数不过来了。


    瞳孔因为失血而失焦,内丹拼命运转着试图修复身体,可创口被反复贯穿撕碎,祝昭的鲜血飞出,模糊了她的视线和思绪。她似乎真的成了那个被质问的人。


    “你的剑害死了多少你曾发誓要保护的人?”


    你就不怕,剑光横扫过去,伤害的却正是你想保护的苍生吗?


    “姐姐,你的剑术太好了啊,太好了啊......好到随意就可以翻天覆地,好到这世间就该随你的意识沉沦!”


    师姐,你会用剑帮我斩破天下吗?


    “姐姐,剑是不是错了?为何你用剑害得天下动荡,我用剑杀了你也换不回太平?”


    我的剑......量得出对错的尺寸,却量不准后果的重量。


    “当年说好要一起护佑世界的人......为何都随着想保护的世界一起泯入黑暗了呢?”


    每一剑都让祝昭身体生痛思绪翻涌。她腹部被绞烂,可灵魂也并不清明。每一问都似乎曾经听过,从李蝉口中,从师妹口中,或是从她自己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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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那些疑问那些顾虑那些害怕那些痛苦从未停歇过,随着骨肉的疼痛一同噬咬着她的内心。


    又是无数道雷电砸下,似乎从滇北王乱那个雨夜砸来,从三姝会惊变那些甘做蜉蝣的人影中砸来,狠狠劈在了古战场的幻境上。


    那将军终于停了下来,似乎终于分清了面前的祝昭和过往的故人。


    她怜惜地拂过祝昭的脸,温温柔柔地为她捂住腹部的伤口渡去内力治疗:“好孩子,疼吗?疼就把剑放下吧。”


    祝昭却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可一世的笑:“不疼。”


    将军愣了,似乎没有料想过这个回答。她忽而目眦欲裂:“不疼?那你还敢不敢拿剑了?”她说罢,又把内力收回,换回了那把剑高悬在祝昭眼前。


    祝昭看着森然的剑光,笑得越发张狂:“我敢!我敢!我敢!!!我就要用剑!”


    她每说一句我敢,剑便狠狠穿透她身上尚且完好的一处。


    “我敢!我敢!我说我敢!我敢我敢我敢我敢我敢!!!”


    祝昭仿佛浑然不觉痛意,她拼了命地狂笑狂喊,鲜血肆意地攀蔓出去,同她的笑声一起在古战场上跳动。


    “我就要试试用剑闯出你未曾得到过的答案!”


    那将军近乎发狂,她狠狠地把剑向下穿过,那剑真真切切穿透了祝昭的身躯:“你找死?”


    那些怨气也被激怒了,从士兵的身形挣破出来,又化作浓重的黑色怨气,与那把剑一同穿入祝昭的身躯。像暴雨前的阴云盘旋在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之上,灌入而后疯狂搅动。


    祝昭却越来越清醒,她竟反手抓住那将军的领子,把自己上半身撑了起来。


    她咬着浸在满口鲜血的牙,缓缓吐字:“你不会害怕,你不曾找到过的正确答案,我却能用剑闯出来吧?”


    一道惊天雷电终于穿透了幻境的屏障,直直冲着祝昭的内丹而来。那些萦绕在她身前的怨气顷刻间灰飞烟灭,连带着身下古战场上铺满的生锈刀剑一起消散。


    将军的剑在惊愕间脱手,她猛地站起身来后撤一步。


    祝昭的身体受电击而痉挛蜷缩起来,可她不能昏过去。她只能死死咬着牙,决绝地睁着眼,感受着雷电暴虐地冲过她浑身经脉,把她内力冲荡到近乎溃散。


    似乎有血管爆裂了,可她早已遍体鳞伤,再多的爆裂也不过是混入血泊。电流从腹部滚向四肢,又从四肢卷向大脑。一阵阵颤栗一阵阵刺痛凌迟着她,但她早已过了麻木的阈值,只是越发清明。


    古战场一片死寂。血液却顺着那那破败的血管逆流而回,飞速地修补好了她的身体。她那爆裂过的经脉此刻并非残损破败,而是涅槃新生。


    祝昭缓缓站起身来,周身迸发出一股清透强劲的内力。


    那被方才惊雷劈过的万千把古剑化为的齑粉,正在无声被她身上激荡出的内力重铸。


    她的身体内盈荡着前所未有的丰沛内力,正在大声叫嚣着不败的杀意。


    可她却并未被这战意蛊动,只是静静地提起了那柄重塑后的长剑。


    剑身简朴而明亮,脱胎于自然,又被天地握在手中。


    祝昭沉沉地向前走去,看向那将军迷茫又痛苦的双眼。


    而后,她微微低垂下眼,轻轻把将军拥入怀中。


    “将军,剑不会错的,只有人会错。而我,决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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