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耀身形滞了滞,像是被什么拽住似的,慢慢转回身。
祝昭目光幽沉,嘴角似笑非笑,轻轻看着她。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空气仿佛凝住了。
阿耀垂下眼,脸上掠过一些复杂的神色,最终凝成一片复杂的阴影。
祝昭却突然漾开了笑意:“阿耀这些天辛苦了,快早早离开回家休息吧。我很喜欢你,下次再见!”
祝昭一个人回到了大堂,吩咐陈首领放行各位客人。她远远瞧见一辆阔厢马车停在了门口,几个侍卫接着阿耀上了马车。
她意味深长地目送那马车缓缓驶入竹林,而后回到大堂。
因担惊受怕了一个时辰而褪色的花孔雀迎了上来,祝昭同他简单聊了聊前因后果,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
“你开店前没算风水吗?这客栈严严实实堵上了百鬼夜行。何况这些鬼并非厉鬼,修士并不能出手清理,否则会破坏阴阳平衡。”
那掌柜的蔫蔫道:“算倒是算了,那先生只说这里客流多。谁能想到,这鬼经过也算客流啊。”
祝昭心里发笑,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这里的鬼市虽是属于阴间,但却也算繁华,还有许多有民间异士过来凑凑热闹。附近的鬼们也不凶,你不若借此机会把客栈改成个阴阳两道交汇点,也算是开拓大齐市场了。”
掌柜的听了,又要歪歪斜斜昏倒在祝昭怀里。祝昭却一侧身,悄悄溜开了:“我看你胆大心细,定能成事。有啥不明白的事随时联系齐宗。我还有人要抓,便先走了。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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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的细雨打湿了竹林间的官道,八匹黑鬃骏马稳稳当当地拉了架“花枝招展”的阔厢马车,旁边缀了十几个训练有素的侍卫。
车厢上温软的红纱严实地遮住了车内情景,但不难想象,里面八成是哪位金枝玉叶的娇气小姐。
“金枝玉叶的娇气小姐”正斜歪在软塌上,把玩着刚得手的鸽血玛瑙折叶扇,一脸后怕:
“我靠,怎么随便住个客栈都能遇上这码子事啊?遇到鬼也就算了,怎么偏偏还遇到了她!”
正是那受惊了三天三夜的“阿耀”姑娘。或者说,那臭名昭著的“满堂花醉”谢大盗,谢珩本人。
他刚因盗了宁王库给悬赏令又添了个零头,这几日却乔装成了个娇贵的美貌小姐。先是在闹鬼的客栈里歇脚,此刻又弱柳扶风地窝在轿子里,准备大摇大摆地从官道上溜之大吉。
轿厢里零落散了几个珍奇玩意,挨个打量过去,皆是名头显赫,身价非凡。
谢玉叶边数扇骨边回想这几天的事,回想起那少女灿烂到诡异的笑容,越想越脊背发凉,竟是索然无味。
“她猜出来我了,她没猜出来,她猜出我了......不对,她猜出来我了的话怎么会放我离开?肯定没猜出来,只是看我面善想和我结交。嗯,对。”
他越想越烦躁,把扇子丢在一边,转眼看到一个香炉,瞧了片刻,又郁闷地摇摇头,侧身拎起个银爵细细把玩。
“我要不还是直接跳车自己跑路吧。”
马车晃了晃,停了下来。
又是什么事拖延了本大盗逃跑的脚程?
他不爽地伸出两根手指,撩开了那纱幔一角。
车外却是一个少女的声音传了进来:“真是多谢各位大哥配合了.....不知各位可有见过这通辑令上的人?此人穷凶恶极,见了请多加小心,以免扰了小姐闲情。”
完蛋了。正是祝昭。
谢珩心一凉。
“这个马车好生眼熟。”少女似乎是又骑上了马:“是阿耀吗?好巧,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话说起来,你可曾见过我们昨儿聊起来的那个大盗?”
好巧在哪儿了?
他僵硬着措辞,一开口却仍是那属于阿耀清婉甜脆的声音:“是啊,好巧呢。可惜我未曾见过那大盗,无法给祝长老提供帮助了。”
祝昭的马离车厢越来越近。她清冽的声音和着竹林间的风探进了车厢,那软纱外已隐隐可见少女的身形。
谢珩苦大仇深地正了身体,正欲缩手回来,却见属于少年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探了进来,掀开了帘子。
躲闪不及,他仓皇抬眼,正对上一双明若皓星的眸子,笑意盈盈却不达眼底:“阿耀,那你见过我家师兄谢珩谢星华吗?”
该死。谢珩心里暗骂一句。这丫头绝对是冲着我来的。
少女眉目舒朗,身型清薄,骑着高头银鞍白马,乌发高束,实是俊秀养眼,换作寻常小朋友谢大美人自会是上去撩闲一番。
可如今,他却只有一边痛骂着自己贪享受缓缓往另一侧厢门退,一边神色如常地捞起扇子假笑开口:
“这是谁啊?真没见过。祝长老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哪认识这些人?”
可预想的转身跃入竹林潇洒离去未能发生——这车厢为了舒服设计得太他爹的宽了——车外之人已从马身上利索跃身入了车厢,拔剑就砍:
“是吗?普通小姑娘见了我就退缩?虽无眼疾眼里却像有异物遮瞳?被吓了三天不敢合眼眼下却仍无青黑?听到我说有鬼却毫不在意?”
祝昭剑光清冽,凶险地萦在谢珩面前。他越听越心如死灰,百口莫辩,只好无力地喊到:“喂!不要在这么密闭的空间打架啊!”
他一急,伪音都忘了夹,只是匆匆提扇去挡:“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先让我下去....大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最喜欢的阿耀吗!”
祝昭听了,笑得越发灿烂,温温和和地一露小虎牙:
“但奈何托身在我那混账师兄身上,还要借缩骨易容之术才能显形,可惜可惜。阿耀小姐,我这就助你从此皮囊里解脱,早早重新投胎一轮!”
谈笑间刀光剑闪,两人利落地拆了数十招。谢珩手中折扇如刃,竟生生以玛瑙之身挡住了冷冷的剑光,成功退到了两尺长软榻的尽头。
他发狠踹破厢门,扭头纵身跃起,飘飘然落入竹间。
祝昭紧随其后,身起身落,也跃入竹林。
谢珩身上的绫罗绸缎在落地时便悉数褪去,乔装已收,只剩一身月自劲装,乌丝如瀑散开,神色疏冷,左眼瞳孔竟是猩红如血。
车旁的侍卫早已作鸟兽散,竹林空荡,风声徐吟。
谢珩目光微垂,从袖里抽出一片素银半面面具扣在了左脸,瞳孔里的血色随之消退,恢复了同另一只眼一般的淡墨色,而后笑了一下,润声开口:
“谢某三年前自废左眼,拜离师门,与贵派早已是一刀两断,混迹红尘许久,实在当不起祝少侠的师兄二字。眼下见少侠似乎也不是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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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花醉”来的,欲要把那旧事重提......不知,是所为何事?”
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
祝昭迫近半步,看着谢珩:
“那时我刚得到了消息便强行出定赶到大殿,却只看见你一手揉碎了血棠花大笑着往左眼抹去。见我出来,你飞身欲离。我不顾师父阻拦追你上去,你却连头都未回,只是向我掷了那把我送你的玉扇过来”
少女神色晦明,抬手将颈侧衣服扯歪,露出道暗红疤痕:“师兄向来好身法。那扇正中颈侧,我当即昏死过去。再醒来,你早已杳无尘迹。”
谢珩眼睫颤了颤,不动声色地扯了丝嘲弄:“祝昭,若你是来报这一扇之仇,我赔你。”
祝昭笑了,而后倏然伸手探向谢珩面具摘下,另一只手发力捏紧他的下颌。谢珩猝不及防,错愕地顺着祝昭清劲骨节传来的力道抬眼。
祝昭眸光幽微,并未顺着谢珩之言往下,只是不急不徐继续讲道:
“此后,我闭关半年养伤进修,十七岁按令平了滇北之变顺利出师,接过门派长老印。此后离了山门,一头扎入了滚滚红尘,满中原地寻着几丝蛛丝马迹奔走;一年无果,又辗至南疆,上昆仑,访东海......终是无果。”
“我本已心死,重回了师门闷头练剑。可谁料,苍天怜我。”
三个月前,“满堂花醉”大盗横空出世,惊破九州。
“这几年来,我满世界乱闯,武功没长进多少,码头倒拜了许多。岳州之乱,恰逢相识的一个朋友在场,凭几个细枝微节推测是你,给我递了消息。我进夜出关,却又不见你半片残影。”
祝昭说至此处,面上笑意越发冰冷。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讲了下去:“万幸,那客栈报官说有大盗,我不死心追过去碰碰运气,却真的遇到了像你的人。我借抱你留了追踪香在身上,这才......谢星华,你说,我究竟为何而来?”
谢珩怔愣,几分情绪翻涌上来,推着他去细细打量眼前之人。
还是熟悉的轮廓,只是惯常温热的眸子此刻却不含嗔喜。
祝昭长了副讨人欢喜的少年皮相,温软不足,清致有余。笑起来风流又乖巧,很占便宜;可眼下的祝昭虽也眉眼盈盈,但却无端添了几分冷意。
长大了。谢珩心想。
他微微合眼,鸦羽似的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涂下阴影,遮住了眼尾那抹鸽红印记:“阿昭,是我混账。”
“混账?”耳畔祝昭一声嗤笑,随即一丝凉意触在了谢珩右颈,而后是彻骨一痛——谢珩慌乱睁眼,却见祝昭贴在了他右颈,发狠用牙咬破了皮肉。
血很快蔓了出去,祝昭含混闷声道;“我自然是来报仇的,可惜不如师兄好功法,只能用这下作的手段了,见笑。”随后离身,抬指用力按向齿痕。
如烈酒泼骨一痛。
谢珩被这一按,刺激着恢复了理智。他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暗骂:“这死丫头这几年和谁厮混在一起,长大了倒反而学会咬人了,真是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为何物......”
他迅速后撤,又挂上了玩世不恭的招牌笑容,也不管面具了,打起扇子玉树临风地倒退两步,开口道:“少侠大仇得报,谢某也该遛之大吉了,后会无期,后会无...”
可未待说完,谢珩便两眼一翻,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