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月闭气动念,将全部意识集中在自己的经络上,感受体内那簇微弱的火苗沿着臂弯向下。
像一个耗完电量的玩具一样,最后一滴血岩浆缓缓前行,游过臂弯,穿过小臂,在手掌徘徊,兜兜转转之后,初月尽全力一发,终于将血岩浆运至右手食指指尖,那里有她身体上最微弱的火痕,但也是距离蛇鞭最近的火痕。
岩浆接触到鞭柄,发出嘶啦作响的声音,鞭柄上的薄冰开始融化,流至初月手心,温热的血水带着蛇头毒牙上的毒液,浸润着二者的连接处。
而那原本冰冷的鞭柄上,雪水润泽着这跟未经雕琢的原木,也填平了其中细小的凹凸木纹。
突然间,初月手心打滑,鞭柄因另一只手未卸的力飞了出去。
“不好!”初月心下一惊。
一瞬间,初月对那男人的桎梏消失得一干二净。
寂静在二人之间流淌。
似乎有三秒的时间,那男人仿佛未反应过来一般,保持着在初月怀里的原姿势不动,可他的手却慢慢松开了初月的手腕,紧接着猛地向上一抓……
在这沉寂的三秒钟里,初月不是因这小小的失误吓得忘记了动作,而是她瞥见秋鸿不知何时挤进了众人之间。
那五大三粗的男人一得到片刻喘息,便马不停蹄地反手扣上初月的脖颈,轻轻向上一提,初月便脚尖点地,寸步难行了。
他本就一身蛮力,再加上刚刚吸食了不少墙上那人的情绪值,此时更是如虎添翼。
他两指掐着初月的脖子,提溜着她就像拎着一件衣架上的衣服,愤愤道:
“死丫头,你倒是有两下子啊!但你大爷我也不是吃素的!记住喽!要你命的人是人称熊爷的熊三汉,早点滚去投胎再来找我报仇!”
那名叫熊三汉的男人并不知初月是此间梦世界的主人,一旦她死了,整个367号梦世界都将坍塌消亡,哪里还有投胎一说。
可他如今一心只有二人之间的恩怨,此刻一招得手,更是要将初月置于死地。
熊三汉一手掐着初月,另一手也没闲着。
他从口袋中摸出一根长钉,对准初月的肩膀,“啪”的一声闷响,他以手掌之力,生生将钉头尽数没入了初月的肩膀。
接着,钉子一颗颗从口袋里摸出来,又一颗颗消失在初月的身体里……
“啊——袅袅……”
肩膀上的刺痛,比不过朋友将死之时,自己亲眼所见却迟迟使不上力的剜心之痛。
与臆想中对方的激烈反抗不同,初月口中悲切,可身体却只是直挺挺地挂在熊三汉的虎口上,手握着长鞭直直垂下,也不反抗,也不求饶,就那么望着众人环绕的方向。
人群的中央,秋鸿手里握着不知哪里来的软剑,剑花上下纷飞,间无缝隙,横挡在分食情绪的人和奄奄一息的袅袅之间。
此时的初月已很难往身体里进气了,任何一点挣扎都只会加剧她生命的终结。
她就这么悬在空中,耳朵里全是熊三汉的污言秽语,视线却斜过去,期待着人群的中央发生一场奇迹。
“秋鸿!你小子是要跟统领对着干吗?”
郁金站在人群后方,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同伴甩开自己,不顾一切地冲进人群里,似有一举消灭所有的情绪源的势头,他忙跳脚,郁金的那一颗人头在众人如山峦一般的人海里浮浮沉沉,可一点儿也吸引不了秋鸿的注意力。
秋鸿将软剑横在胸前,一双丹凤眼着了火一般扫射着众人,神情凛然,俊秀的脸上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可怖的威严,就好似他握着剑在训不听话的下等人们一般。
秋鸿一边防备,一边后退,身体几乎完全挡住了墙上那个残存的纸片身躯。
此时任谁向墙上看去,都已认不出那仿佛是用烧炭在墙上写了一个“大”字的人,是曾经的袅袅了。
她身体边缘的肌肤,已化为朦胧的黑雾,将她拢在了尘烟里。
秋鸿侧身回眸,不忍地看着那片虚无,眼底是掩不住的懊恼悔恨。
他警惕地将手伸进衣袋里,抚摸着仅剩的两根细丝。
这珍贵无比的白纻树丝,他一共偷出来三根,除掉刚才被初月一气之下扯断的那一根,只剩下两根了。
秋鸿犹豫的手在里间摩挲,碾着的细丝在口袋边缘进进出出。
“那是什么?”
秋鸿站在人群的中央,以一人一剑之力威慑着众人,可他暂时挡住了他们蠢蠢欲动的胃口,挡不住他们伺机而动的不安分的心。在这群乌合之众里,有人注意到了秋鸿的动作,和他指尖的晶莹,有人注意到了那非凡尘之人能拥有的物件。
“白丝丝、亮晶晶的,什么新武器吗?”
好在,这里聚集的都是梦世界的凡夫俗子,似乎并未有人去过地底世界,更别说认识白纻树丝了。
于是秋鸿一手挽剑花,一手抽出一根新的白纻树丝,反手送到了袅袅的脖间。
如夜晚的鹿角珊瑚捕捉食物一般,白纻树丝迅速攀附上袅袅快散干净的脖子,丝线两端自动向后合拢,围成了一个比脖颈更大的圆圈。
其间的空隙,原本是袅袅脖颈血肉存留的地方……
慢慢地,袅袅化为情绪雾气但尚未飘散远的身体边缘渐渐聚集起来,笼罩在白纻树丝的周围,向着它聚集,被它吸收。
于是,一根细如蚕丝的白纻树丝变得鼓胀起来,片刻间竟与项链一般粗细了。
更让人惊异的是,在袅袅脖颈的中间,白纻树丝圈的最中央的位置,一颗黑亮的晶石突起,五彩斑斓的深色气雾在里面旋转,袅袅的面孔变得清晰了起来。
秋鸿的救下残存袅袅意识的目的就要达到了。
可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狗链!气囊!那根线是气囊!”
就算这里没有人去过地底世界,可架不住地底世界的抚梦小队——何黎黎和贾沐晨——总在地上世界乱窜,此时聪明的人自然将她俩脖间的狗链,和墙上女人脖间的项链晶石联系到了一起。
那如蚕丝般的晶莹细丝,就是梦世界贫苦人们心之所念、却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的珍宝。
寻常人的喜怒哀惧爱恶欲,这种种情绪,如咳嗽一般,是无法自如控制的,一旦被身边人、被外界影响,刺激出某一种情绪,他内心的波动便会化作一缕缕各色的气雾,从身体里钻出来,弥散到空气中。
这就是梦世界最主要的人种——气雾族。
可这时候,飘散在空气中的气雾离开了自己的发源地,便也没有了归属,人人得而食之,以便将他人所失变为自己之所得。
正如梦世界的主人初月献祭自己的记忆碎片,从现实里的初月那里换取情绪能源,以支撑梦世界的正常运转一样,情绪值对于梦世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等同于生命的存在。
情绪值饱满而不外泄,则生命力强劲张狂。
情绪值孱弱又无法自控,则生命存亡岌岌可危。
这便是梦世界人们生存的最基本的法则。
于是,梦世界里,人人视情绪波动为洪水猛兽,也将掠夺他人的情绪气雾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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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打猎”的最主要工作。
因此,有人打猎,就有人为了保护自己,进化出另一种发泄情绪的方式,搓灰族凌晓放弃曾经洁癖的生活,选择将情绪值与灰尘油脂混合同食,而气囊族梁荷尽则依着白纻树丝的原理,以自己的身体为气囊,将所有情欲存于体内,只有死亡能带走她体内的情绪值。
而如今,没有人管墙上被钉着的袅袅,他们不在乎她的生命是不是奄奄一息,他们眼里看到的,只有她垂死之时,那如狂欢节的礼花一样四处飘散的濒死情绪气雾,毫无疑问,那是他们在建筑尽毁、无家可归之时,能拿下的最大、最无力反抗的猎物。
而随着人群中那人的一声惊呼,一个巨大的惊喜在他们眼前炸开。
他们惊异中立刻意识到,与这个巨大的、无力反抗的猎物同时到来的,还有千万分之一抢夺到气囊丝线的可能——那是比濒死的袅袅更大的诱惑。
毕竟,一顿饱和顿顿饱,他们还是分得清楚的。
只要抢到了她脖间的气囊,自此之后,拥有它的人将自由享受生活中的一切情绪起伏,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永远免受被他人夺去自己情绪气雾之苦,再也不用再时刻提防。
不但如此,他依然可以去掠夺他人的情绪气雾,从今往后,情绪将只进不出,只要活得长,富可敌国将不再是幻想。
就这么一瞬间,围在秋鸿和袅袅外围的人,几乎同时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不远处的气囊丝仿佛在向他们招手呼唤:“来呀……来抢我吧……”
于是,如在岸上抢泳一般,众人张开了双臂,你推我桑,借着阻拦旁人的力将自己推到最前面,拼了命地要去夺下袅袅颈间的气囊丝。
“躲远点!”
秋鸿以剑面为掌,接连拍下了好几人汹涌而来的手。
他不是没想过这白纻树丝会被有心之人认出来,只不过这被认出来的速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此时白纻树丝还未完成对袅袅离散魂魄的收集工作,也尚未和袅袅的颈间肌肤融为一体,若是被人一把扯了下来,秋鸿之前所做的挽救工作将会前功尽弃。
而他为了补足和初月之间一时冲动所耽搁的时间,为了弥补初月的遗憾,冒险将自己拥有多条白纻树丝的事实摆在众人的眼前,无疑也是将偷窃之实摆在了地底世界高松华的眼前。
秋鸿选择以如此珍贵的气囊为礼,救下袅袅微弱的性命,所做的一切早已没有回头路。
而他现在,决不能放任这群贪婪的饕餮之人将自己的前路堵死。
“别碰!”
秋鸿剑花飞舞,以一人之力拦下数十人跃跃欲试的手,却依旧抵不住对方来势汹涌、一波接一波地撕扯。
终于,在他错身闪避一人的迎面攻击之时,另一人的手已然触碰到了白纻树丝的边缘。
“!”
说时迟那时快,秋鸿下腰后迅速抬腿,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胳膊上,白纻树丝得以躲过一劫。
秋鸿在忙乱应对之际,余光看向受制于人的初月,又向墙上的袅袅看去。
此时他一人分不做两人用,只好先顾着毫无还手之力的袅袅这边,而被勒脖的初月,秋鸿相信她能够找到破解之法,毕竟她是在意识出走后近一分钟,还能踩着死亡的铃声回魂的人。
秋鸿相信她的能力。
他视线转向袅袅的颈间,只见白纻树丝快要胀得一指粗,而笼罩在袅袅身边的气雾大多数已被吸入气囊中,只留下丝丝渺渺柔纱一般的一层,轻轻浅浅地罩在那已然残缺不全的人型标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