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姝笑了笑,低头夹起那只被削了头顶的包子,左右看了看,随后筷子朝着少年方向一甩。
空中,墨简不受控的张开嘴,那半个残缺的小东西被以一种刁钻的角度塞进少年口中。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小简,吃过早饭了吗,怎么样,还合胃口吗?”
墨简的脸色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他复杂的看了墨姝一眼,握紧了拳头。
虽是姐弟,可二人的长相却是没有一丁点相似之处。
如果说墨姝是山间最肆意的一把火,那墨简便是水中最安静的波澜——就算起伏也无声。
同他如今表现出来的,刺挠的性格不同,他确确实实长了一副很纯情的样子,奶奶的,温和又有书卷气,这种温和又不同于夙离怨的气质。
他们仨站在那里,最容易让人想到的,便是脱缰的野马、柔钝的兔子和极其狡猾的狐狸。
墨简神色黑沉,死死盯住墨姝。
一直都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他似乎永远在阿姐面前讨不到好,永远只能被当个愚昧的,需要被保护的弟弟。
哪怕已经很强,哪怕很多人都惧他怕他,避他于千里之外,可一但到了墨姝面前,似乎一切都是虚幻的泡影,他永远这么脆弱,永远都只是当初那条狭窄巷子里那个无知的孩童。
永远摸不清事情的真相,一辈子被窝囊的蒙在鼓里,漫无目的,又无比清醒地痛恨着所有人。
墨姝就这么看着他,神色平静,仿佛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她真的只是在问他,包子好不好吃,你有没有吃过早饭一样。
对视了不知多久,那半个包子被他咬碎,一口一口吞进肚子里,口中,还有灵兽肉的余香。
墨简以为自己是恨她的,就连无数次午夜梦回,都觉得墨姝应该下十八层地狱,应该被上刀山下火海的反复凌迟……
可是此刻他的身体就是不守他控制。
墨简听见他自己哑着嗓子,微微颤抖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为什么不问我。
真是可笑,三年未见,再一出口,他居然问他的灭门仇人说: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墨姝神色依旧平静,却答非所问:“我说过了,你眼见的一切都是真的。”
墨简的身体忽的颤抖起来,他眼中湿润:“我没问你这个,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就像杀我父母那样。”
是想看着他每日像个笑话一样挣扎,拼命的蜉蝣撼树吗?她明知道,他们之间如同天堑,他永远也赶不上她,可她偏偏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日日看着她那张可恶至极的脸,让他想忘,都忘不掉,想停止去恨,又停不下来。
甚至于想放弃去爱,都完全……做不到呢。
咸涩的泪水埋入唇角,墨简不止一次尝到过它的苦涩,可它的味道却日日不一样,时时不相同。
浓烈的自毁倾向和悲伤情绪几乎要将他埋没,逐渐凝为实质的黑色气体正隐隐向外翻涌。
墨姝叹了口气,抬手,一道灵力封住他经脉,收回目光的同时,飞起一脚便将他直直踹了出去。
不知她有意无意,墨简跌落在松软的草地时,后背竟一时之间感觉不到多少疼痛。
门无风自动,关上时发出剧烈地声音,一道有形的屏障彻底将三人隔绝。
……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雨来,墨简呆愣愣的坐在草地里,背靠着一颗苍老的松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道无色透明的传音符飘至他眼前,他僵硬地转动眼珠。
[三月后,云川古迹,我给你机会杀了我。]
灵力在他看过后便消散了,墨简下意识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不知看了多久,他终于直起身来,步履蹒跚的走出浮生洞。
……
屋内。
夙离怨死死盯住墨姝,浅茶色的瞳孔冰冷到了妖异的地步。
他语调却极平缓、轻柔,如同一片羽毛落在树上,毫无攻击力。
“姐姐,三月后,你会死吗?”
墨姝神色平静的咬下一口混沌,动作自然:“死?死对于我而言,似乎不是一件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
“那你为什么?”
墨姝顿了顿,转手又夹起一只香香软软的小包子。
“你虽然暂时不能修行,可理论的书籍却看过不少,墨简方才脑袋上冒出来的黑气,知道是什么吗。”
夙离怨语气迟疑:“他快要入魔了。”
“对,只是还有点偏差,他有心魔,若是心魔不除,一但被其控制,墨简就再也不是墨简了。”
墨姝:“实不相瞒,三年前我差点被捏碎心脏,就是他的心魔在作祟。此事别告诉别人,茶茶都不知道哦。”
夙离怨点点头,随即皱眉:“心魔?可他这个程度的魔气,应该早就是半个魔族了,心魔应已得逞才是……除非,有什么东西在帮他顽强抵抗着。”
“聪明,你应该听你白茶师姐说过,我曾经给他渡了一半灵根。我的灵根特殊,是世间罕见的变异体,算得上半个至宝,有它帮忙压制,才没让这小子完全失智。”
夙离怨看了她半天,才缓缓开口:“所以姐姐,当年的事,有隐情,对吗?”
“……怎么说呢,这件事有点复杂,但我必须承认,墨简的爹娘,就是我杀的,是我害的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怎么会?你是他姐姐,还活着的姐姐。”
墨姝乐了:“刚才还夸你聪明,现在怎么又笨起来了,先不说我对他做了这样残忍的事,他是否能够再认我,就单论一点,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怎么还能算姐弟?”
夙离歪了歪头,怨垂在膝上的两只手,不自觉地握紧:“你们二人,没有血缘?”
“看不出来吗,我俩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都天差地别,我是被爹娘抱回来的,他是我养弟。”
是了,难怪这两个人一点也不像,原来压根就没有血缘关系。
“居然……他知道吗?”
墨姝很诚恳的摇了摇头:“这你可问到点子上了,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我是他亲姐姐。哦不只是他,周围很多人都不知这件事,除了茶茶和咱师尊。”
“……其实我也很疑惑,既然不是亲的,那你为何对他们下手,却偏偏留下他一个呢?”
墨姝:“很多人都奇怪这个问题,包括墨简自己。但是我只能说,无可奉告。离怨,你不懂,有些事能说,有些事却只能独自一人深深埋在心底。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一场不算被彻底完成的请求。
我是其中的既得利益者,哪怕这些不是我的本意,我也同样有错,有时候人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无论从哪个方面讲,这是我亏欠他,亏欠我养父母的。”
夙离怨没有出声。
倒是墨姝看着他挑了挑眉:“话说起来,你既然好奇我为何不连他一起杀了,怎么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少年抬眼看她:“姐姐有姐姐的理由,一定是他们做了什么让姐姐不得不这么做的事,比如,他们对你不好?”
墨姝笑了笑:“不,他们对我很好,比对亲生儿子还好,罢了,今日说的多了,就此打住吧,唉,我身上背着不止你一笔因果债,还不清啊还不清。”
夙离怨又往她碟子里夹了一只包子:“可是姐姐,方才传音里的三月之后……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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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云川古迹?”
云川古迹这个地方,属于上古妖神留下的旧遗迹点之一,经过千百年来的炼化,变成了一处特别的狩猎场,那片林子里魔物众多,稍有不慎就会葬身于此,危险至极。
因为危险,云川古迹受到天地法则制约,这处遗迹每三年开启一次,而三个月后,刚好是这一期的开启时间。
墨姝看着他:“解决心魔啊,那段时间不仅是遗迹开启的日子,还是小简心魔的生辰周,心魔一旦到了诞生日,通常修为会缩到一半甚至更多,比平时好对付的多。
更何况,妖魔之间最重视血统,正统魔族气息重的地方,对它这种劣质魔族天然有着极大的压迫力,那个时候的“他”最为虚弱,若是能够一举拔除,那小简就能彻底平安了。”
小简,啧。
少年神色难辨,哑声询问:“那若是不能呢?此地危险,姐姐,你难道不怕?”
“不能?若是不能啊……”那她只能去死一下了呗,还能怎样。
但对孩子是不能这么说话的,想了想,墨姝神色自然道:“若是不能,就等下一次机会嘛,哦对了。”墨姝吃好了,放下筷子,撑在方桌上笑盈盈地看着眼前的昳丽少年。
“离怨这么乖巧,是一定会替姐姐保守秘密的,对吧?”
“哦?姐姐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吗?方才好困哦,没听见呢。”
墨姝弯了弯眉眼,笑着摸了摸他毛绒绒的发顶。
“好乖啊,姐姐答应你一件事好不好,你想做什么?”
夙离怨闻言,敛下神色,低垂着脑袋,不让她看到一点多余的情绪,许久,他抿了抿唇:“什么都可以吗?”
“说说看。”
“那姐姐,我能和你一起去吗?听说云川古迹里有许多资源,我想看看有没有能治疗我经脉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姐姐放心,我不会添麻烦的。”
……
“不可以哦。”
*
墨姝到底是没答应。
她这次纯粹是私下行动,云浮间戒律森严,容不下妖魔,墨姝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她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墨简有入魔的迹象。
若不是今日墨简身上的魔气泄露,不幸被夙离怨发现,她是绝不会将此事告知于他的。
云川古迹实在危险,就连她也不能完全保证这一趟出去能够全须全尾的回来,保墨简一命已是不易,若再带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夙离怨,那鬼地方怕不是会成为三个人一起的葬身之地。
别看心魔这东西虽然地位最低,却是实打实的难对付,倒不是修为有多高,只它是一种相由心生的寄生类魔物,稍有不慎就会损伤宿主,腐蚀根基,难缠至极。
若不是少年这一趟回来魔气已经到了几乎能凝为实体的地步,墨姝绝不会在云川冒险。可惜时间不等人,心魔多存一时,他便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这不是那对夫妻想看到的。
“墨姝师姐,青阳剑尊找您。”屋外,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是尊者们身边的侍奉小童。
思绪被拉扯回来,墨姝去开门:“怎么了?”
那女童一板一眼:“我不知道,但是青阳剑尊说,此事至关重要,必须要求师姐您亲自过去一趟。”
墨姝眉头微不可查的一拧,青阳剑尊是她师尊的同脉师弟,为人素日严肃清正,老古板一个,极其喜欢走传唤程序,这种传召一般会层层递进到专门负责传令这方面的弟子手上,应召之人也只会看到他们的面孔。
可如今她遇见的,却是他门下贴身童子,看来此事非同小可。
不敢有片刻耽误,墨姝当即关上门:“劳烦仙子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