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在率先带走对方牧师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输了。
这个索克萨尔的操作相当犀利，让语棠尤其不适应的是——他的手速太快了，和她所熟悉的喻文州操作的索克萨尔完全不是一种风格。技能的释放时机以及走位都刁钻至极。
如果是在职业赛场的团队赛上，语棠还算有自信能和队友一起对抗他。
但这个队友，不能是现在的黄少天。
他的实力还太弱了。
不过他们也算是把对方逼得相当紧张，一直到夜雨声烦倒下后，那个索克萨尔才开始敲字嘲讽。
“你的英雄倒下啦，小妹妹，来来，拿你的十字架抡我看看？”
黄少天气得在公频里疯狂敲字大骂他无耻。
语棠对这种嘴上的胜负不感兴趣，发了个GG就退出了竞技场。
但黄少天显然是相当介意。
离开竞技场后，他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队里的刺客察觉到了气氛不对，问了句还打不打竞技场，不打我走了？
黄少天闷闷回了句：“嗯。”
他安静得让人起鸡皮疙瘩，那个刺客玩家火速离开了。
黄少天的那些朋友纷纷发来消息询问战况，有的还发来入队申请，被黄少天全部拒绝了，私聊也都不回，最后那些私聊发到了语棠这儿来。
“等等，什么情况啊？黄少怎么了？”
语棠想了想，回复：“他好像想静一静。”
“你说黄少天？想静一静？”
“嗯。”
“蓝溪阁的人把他打疯啦？”
“别嘴贫了。”
夜雨声烦站在主城竞技场入口处，久久没有移动过，耳机里也安静得好像关闭了语音。
但语棠知道他没有关闭语音，夜雨声烦的头像旁还亮着麦克风标志呢。
许久，还是语棠先开了口：“是我的问题，刺客舍命一击之后我应该及时给他提供治疗，但我把操作机会全放在进攻上了，才让那个家伙抓到机会，否则我们3打2，本来应该是稳赢的。”
黄少天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这么喜欢给自己揽黑锅？圣人啊你？”
好熟悉的一句话，让语棠心口酸酸的。
“是我技不如人。不是你输了，是我输了。”黄少天突然说，语气带着一点怒意，也不知道是针对谁的，“这个游戏里……还有很多很强的人啊。”
语棠没有说那些无用的安慰的话，对于一个将来会成为职业选手的人，那种软弱的安慰没有意义。
现在的黄少天，需要的是面对挑战的平常心。
“嗯。”语棠肯定地说，“确实，还有很多很强的人。我们还要继续努力。”
“嘿嘿。”黄少天忽然笑了笑。
这时，耳机里忽然传出一声呼喊。
是那个玩神枪手的同学明仔，他联系不上他俩，就直接冲到竞技场门口找到了他们，直到靠近他们的角色后才愤怒地说：“你们别在这儿谈情说爱了！找你们半天也不知道回复个消息！烦死了！”
“什么谈情说爱啊你别胡说八道！”黄少天慌忙说，“我们在复盘刚才的竞技场呢！”
“这种事情不急了，你们快去看论坛！大漠孤烟给一叶之秋下战帖了！”
“谁！？”语棠忽然惊呼出声，把两人吓了一跳。
他们还从未见过等等反应这么大。
她可是个队友死到只剩一个都能淡定地继续操作的神人，是什么让她情绪波动这么大？
“一叶之秋……”语棠的下一句话就解答了他们心中的疑惑，她用近乎迫不及待的语气连声发问，“在哪里？他们要在哪里约战？有竞技场房间号吗？”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连黄少天都古怪地沉默着。
“额……”最后还是明仔打破沉默，“不是竞技场，据说是野外PK，真刀真枪啊，那个一叶之秋用的可是银武！如果打败他能掉出那柄却邪就赚大了！”
语棠没有再说话，立刻就操作着角色掉头朝主城外冲去。
她知道他们现在在哪了，原来时间已经进展到这一天了，叶秋和韩文清的野外PK，这在荣耀圈子里可是一直为人津津乐道的故事，她甚至清楚地知道他们现在在哪一片森林里约架。
——叶秋队长……终于能再见到队长了！
她一边飞奔一边打开好友界面，向一叶之秋发送了好友申请——被系统退回了。
[对方已关闭好友申请功能]
“……”也是，一叶之秋的名号很早就在荣耀网游里闪闪发光了，他怎么可能开着自己的好友申请通道呢？那岂不是每天都能被好友申请烦死。
语棠又开始埋怨自己——这几个月天天在游戏里泡着，怎么连一叶之秋已经出名的事都没发现？一定是每天玩游戏都要听着黄少天的嘚吧嘚，精力被分散得太厉害了，连世界频道都没有时间细看。
啊啊，气死了。
“啊啊啊啊，气死人了！”黄少天同样在暴躁，只是他选择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了口。
“你气什么？”昼继青灯已经跑得没有影儿了，竞技场门口只剩下夜雨声烦一个人，明仔问他，“怎么？你是大漠孤烟的粉丝啊？”
“我才不是！哼！”难得的，黄少天说了两句话就沉默了下去，只是不停地发出烦躁的咋舌声，敲击键盘和鼠标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暴力。
他没有选择去围观一叶之秋和大漠孤烟的对战，而是单排了一把竞技场，飞速敲击着键盘，像是在发泄什么似的。
明仔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的情绪。
“喂，少天。”
“干什么！”
“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我吃什么醋！神经啊你！”
“吃一叶之秋的醋吧？从刚才等等跑去找一叶之秋开始你就很不对劲。”
“哈哈哈！怎么可能！我干嘛要为这种事情吃醋？你好奇怪啊！”
“随便你怎么说咯。”
35.
其实不是在吃醋，也没有生谁的气。
黄少天是在生自己的气。
他从小就是个争强好胜的人，特别是玩了荣耀之后，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比一般玩家要强，因此一直都很得意，得意到把自己架到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上，想要向更强的人挑战，证明自己的实力。
一叶之秋和大漠孤烟的名号他早就知道了，但他一直觉得，他们不过是比自己玩游戏的时间多一点、满级得早了一点而已。
如果自己也能满级，然后弄一身合适的装备，在竞技场碰到，不一定比他们差。
但今天，别说一叶之秋、大漠孤烟了，第一次遇到索克萨尔，就让他感觉到了差距。
不可触及的实力差距。
2对2，他带着一个奶妈，竟然还是输了。简直丢人。太丢人了。他羞耻到都不敢去看昼继青灯的脸，不敢开口跟等等讲话。
真不甘心啊……
36.
另一头的语棠，也一样在遭遇危机。
那一晚，她在野外围观了一叶之秋和大漠孤烟那场著名的决斗。
不出意外的，一叶之秋还是赢得很漂亮，还把大漠孤烟的拳套爆了出来，贴到世界上嘲讽了一句。
这可不像是叶秋队长会做的事。
他虽然平时说话欠欠的，但无论是对待同僚还是晚辈，都相当照顾他们的公众形象。
看着一叶之秋发在世界频道的那句话，洋洋得意的炫耀语气，语棠突然意识到——不一样了。
农历2013年的第一天，第一个小时，语棠意识到，现在这个时间里，她曾经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和未来的他们是不一样的。
黄少天还是个青涩稚嫩的孩子，叶秋队长也还是个会有些小幼稚、有炫耀心的年轻人。
现在是……2013年。
她自己也还有很多挑战要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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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给一叶之秋发去私聊，没有得到他的回复。
语棠有些黯然地抽卡下线。
一转身，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妈妈，正一脸不开心地看着自己。
“啊！”她吓得心脏砰砰狂跳，下意识地捂紧了胸口，深呼吸调整心跳的频率。
妈妈原本是想来批评一下女儿的——又玩游戏玩到深夜了，而且还跟游戏里的人有说有笑的，她作为妈妈实在是忍不住了。
却没想到会把她吓成这样。
妈妈的心马上又怕又软，冲上去扶着她，一叠声地询问安慰。
语棠捂着胸，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渐渐平静下去，才低下头对妈妈道歉：“对不起妈妈，我又忘记时间了，本来只是想上线领一个活动奖励就不玩了的，对不起……”
妈妈责备的话就在嘴边，最后绕了两圈，还是咽了回去。
“算了……”妈妈叹息着说，“妈妈只是担心你最近这样高强度打游戏身体会受不了，明天去医院检查完，听听吴医生怎么说吧。”
“好的……”
37.
已经熟悉到能背诵下来的体检流程。
冰冷的仪器和尖锐的针管。
大年初一，语棠在医院待了整整一天。
语棠家所在的这个城市医疗水平并不算太发达，但她得的不是什么有治愈希望的病，也就没有全国各地到处跑着寻医问药，而是留在本地，稳定地看着同一个医生，根据身体情况调配药物、安排手术，随时续命而已。
语棠今年12岁，跟吴医生已经认识了8年了。吴医生对她，就像对自己亲生女儿一样了解。
不过，一直到语棠满18岁之前，吴医生都是不让她本人去听诊断结果的。大概是怕她小小年纪知道了太多真相会想不开，所以总是只跟她父母在诊室里单独说。
但是这次，她正习以为常地坐在诊室门口发呆呢，爸爸妈妈却忽然推开诊室大门，含着眼泪一把抱住了她。
“囡囡！我的囡囡啊！”妈妈抱着她，边哭边喊。让语棠惊慌不已——不会是病情加重了吧？真的是因为这段时间高强度打游戏导致的吗？
又要做手术了吗？
她恐慌地抓住妈妈的衣角，然后却在检查单上看到了一行陌生的诊断结果——
[未见异常]
她和爸爸妈妈站在诊室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些检查报告上的结果——
血检、CT、超声，还有吴医生的病历单，这些语棠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医院文件上，每一份的最后一行都写着小小四个字——
[未见异常]
血常规未见异常。
心脏未见异常。
肺部未见异常。
肾脏未见异常。
骨密度未见异常。
……
吴医生也是震惊不已。
他说，棠棠是天生体弱，身体多项机能发育不健全，问题能追根溯源到胚胎期去。按理来说，需要终生服药治疗才有概率延长寿命。他从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人能突然好转。
“简直是奇迹！”
一家三口被突然出现的奇迹砸得手足无措，在医院门口抱头痛哭了一场后，妈妈提出：“我们今天吃点好吃的吧！囡囡从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现在既然好了，就好好享受一下！”
爸爸却仍然保持着理智：“等等，吴医生不是说觉得事情太过离奇，让我们最近还是保持观察吗？他刚刚是不是还推荐我们去找另一位专家再看看，确认一下情况？”
“对对！”妈妈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十分简洁的名片设计，上面写着——
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黄知锋 教授
“挺远的啊。”爸爸判断道，“我们请假带她去。”
“我请假就可以了，你今年的假留着，如果囡囡身体真的无恙了，再请假带她出去玩吧！”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