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水冰月订购的营养品送到刘校的病房,这时孟至正在尽职尽责地洗苹果,就像涣衣女一样任劳任怨。她一手端着一盆苹果,匆匆忙忙地走出病房的洗手间,一边从快递员手中接过包裹,一边邀请他拿一个苹果再走。
不等她拆开包裹,来自斯基的转账又叩响了孟至的手机。斯基豪掷千金,还说有一种药是营养心脏的,每半个月注射一次,效果颇佳,只是她忘了这药的名字,她让孟至务必去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给刘校用上,第一支药算她请。
孟至也没有客气,直接收下了转账,用语音消息大声回复道:“谢谢大姐请客打针!”
近日,刘校长转入普通病房,精神稍有好转。但她常常躺在床上,很少下地活动。孟至注意到她走路的步伐明显变慢了,好像在拖着脚往前趟水。仿佛衰老不是缓慢地发生的,而是突然降临的,当人发现它的时候为时已晚。
刘校长突然转头看着孟至,说:“我上一次住院还是生你的时候。”这样一来,孟至更加恍如隔世。
刘校长继续说:“你出生之前,我缝了一个小被子。你姥姥说我缝的不好,她重新缝了一个,我一看,确实比我做的那个好。做完这个被子,最后一件准备工作就完成了,感觉心里好像放下一件事。你姥姥说,挺好,就等着迎接这个小生命了。”
说完以后,病房重归寂静。孟至诧异地回过头来看着刘校长,她描绘的画面出乎孟至的意料。孟至无法想象那样的对话发生在姥姥和刘校长的身上。在生命诞生之初,她们真心实意地期待过孟至的到来。那么姥姥和姥爷也一定曾为刘校长的降世而欢欣鼓舞。尽管在新生命真的到来后,他们又做了那么多伤害这条生命的事。
刘校长闭目养神,不再和孟至说话。方才的一幕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孟至简直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越是回溯过去,就越是发现姥姥姥爷也有过许多温情时刻。然而无论如何,孟至都没法再对他们燃起亲切的爱意,她想起的永远是他们大吵大闹的场面。恐惧而刺痛的感觉、没有被悉心照料的感觉,依然伴随着这些画面出现,令她不寒而栗。
就在她陷入思维漫游时,许久不见的青龙师兄找上门来。
孟至去医院楼下迎接他,发现开车的竟是白虎,他们还带了一个果篮和一箱牛奶,说是来探望一下“孟至的老母亲”。两人神色肃穆,下车后对孟至点头致意,一脸凝重地跟着她往刘校长的病房走,显然调用了日常工作中的方式方法。孟至一边带路,一边不太乐意地说:“喂,你俩能不能别演了?又不是来出任务了。”
青龙似乎也觉得自己戏过了,便恢复了往日的和蔼神采:“你妈啥时候出院?”
“明后天就差不多了。”孟至懒洋洋地一笑,“回去就是静养了,不过她那个工作狂魔,不知道能不能真的静养。”
三人排着长队,在走廊中铿锵前进。这是白事三剑客组合首次整齐公开亮相,但孟至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刘校长上一次见到青龙,还是在夏天的葬礼上。她似乎误以为青龙把她当成老客户来探望,顿时十分感动。孟至一直没有告诉刘校长,这两位就是“长者服务”的合伙人。青龙也颇为识相,三缄其口。有几次白虎差点要把孟至的兼职抖搂出来,比如“我们跟孟至同事一场”,每次都被青龙堵了回去。
等到送这两人下楼时,孟至开口了:“师兄,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青龙和和气气地说:“你不提我也知道,你以后就不来墓园了吧?”
“师兄,明白人。”孟至朝他竖起大拇指,“我就说你一点就透。”
白虎不屑地看了一眼孟至,意思是他早就看出这个兼职的不可靠。送完了果篮,他一副总算忙完了的样子,率先回车里抽烟去了。孟至嫌弃地躲到上风口,又和青龙聊了几句。她客气地说:“师兄,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了。”实际心里在想,跑了这么多趟墓园也没赚到几个钱。
青龙说:“嗯呐嗯呐。接下来你准备干啥?”
“干一票大的。”孟至双手抱着胳膊,拢紧了呢子大衣,“我想好了,还要回去做保险,我的老本行。”
白虎远远地插了一句:“那你可别来找我推销。”
“我都没加你微信。”孟至笑眯眯地说,“你别来给我推销葡萄酒和辣条就行了。”
“是甜辣豆丝!”
孟至没再理会,继续对青龙说:“我们家里商量好了,之后把我姥姥的骨灰洒进江里,不放殡仪馆了。还是水葬最省事,要不然若干年之后,谁还能给谁上坟呀?”
“嗯呐嗯呐。全世界的水都是通的,洒水里了就是环游世界去了。”青龙点头应和道,“你说这个上坟的问题,还真是个不容忽视的现象。我老家村里有一家人,祖坟变成树林了,现在他家上坟得用GPS定位,精准定到早先坟头的那个点……”
“真厉害。”孟至惊叹道,“赛博上坟法,你就说现在这个科技……”
白虎把头探出车窗,向这边张望着,无声地催促青龙赶紧上车。孟至毫不在意地笑了:“快去忙吧,大师兄。”
青龙郑重其事地伸出手,和孟至握手道别。这一份突发奇想的兼职,就这样告一段落。
送走两人以后,孟至回了一趟自己家,找出了工作用的平板电脑。那个专门用来推销保险的社交账号,已经很久没有登陆了。今天和青龙的几句交谈,突然点燃了孟至心里的旧烟花。现在,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运营那个账号。虽然还没有开始面试新的寿险公司,在她心里,自己已经有一只脚踏回到寿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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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业中。
孟至取走了平板电脑,又打包了几件更厚的冬衣。等到刘校长出院后,孟至将在父母家度过一段时间,直到刘校长康复。但她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又一次,孟至陷入思维漫游,近来她常常做这样的灵魂出窍。
当她拎着一个旅行包等待下行的电梯时,电梯门开了,隔壁邻居母女合力端着一个儿童澡盆走出来。她们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出电梯,同时叽叽喳喳地责骂澡盆里的狗。定睛一看,那盆里不是一只狗,而是三只。
看到孟至,那对母女打了个招呼,还把澡盆伸到她面前,说这是刚洗过的狗,可以放心地摸。孟至依次摸狗,她发现有一只大黄狗的眼神十分温柔,竟像是姥爷的眼神。尽管这样的联想有些不敬,但孟至的确觉得,那是姥爷望着幼年孟至的眼神,出现在大黄的眼珠里。
那对母女齐心协力地端着狗回家去了,这趟运输令她们大费体力。孟至目送着她们进门,一时间忘了走入电梯。与她们轻快的脚步相比,孟至整个人是沉的。她明白人的轻快心境一去便不再来。回老家后的生活真像一幅暗色的现代主义画作,一切都沉闷而混乱。只有几笔颜料是鲜明的,那是和小方在一起的时候。
无论是小方还是赛罗,都很久没有音讯了,仿佛是知道孟至要在医院陪床,他们就自觉地消失了,以免占用她的时间和情绪。
孟至挎着大旅行包,腾出双手,先点开赛罗的对话框,发了一句:“我妈要出院了,跟你说一声,谢谢前段时间关心!不过你帮我抽的那三张塔罗牌,是不是还有别的解法?我后来碰到那个面的了,他怎么不像是喜欢我,倒像是给我摆冷脸,供你参考参考,看看是不是能研究出来新的牌义?”
赛罗几乎是飞速回复:“他怎么摆冷脸了?”
“就是吧,好像一边对我横眉冷对,一边又,”孟至琢磨了一下,脑海里跳出了方铭无限靠近的脸,“一边又对着我做俯卧撑。可能是希望我喜欢他,对他爱而不得,然后呢,他又不喜欢我,这样他就可以带着三份凉薄四分讥诮,冷冷地微笑。”她差点就对赛罗直说,她觉得小方为了复仇而吊她胃口,享受着他不再喜欢她、而她越来越喜欢他的感觉。
赛罗不吭声了。孟至补充道:“当然,我不是说你算的不准,你这大科学家,算的肯定准。”实际她觉得自己的推理无懈可击,逻辑链比塔罗牌更为严密。
那边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看得孟至毛骨悚然。就在她盘算着要不要给小方发条消息时,小方的消息自己送上门了。
小方-开锁回收旧家具:“阿姨是不是要出院了?”
孟至想都没想,就发出去一句:“你怎么知道?你又算卦了?”
小方-开锁回收旧家具:“过几天有空吗,有点事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