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雷打下，劈焦无数扶桑树。
随即，又是一股地牛翻涌似的震动，像是两座大山撞在了一起似的。
突然，祝笙感觉自己腰间一紧，眨眼间双脚离地，到了另一块区域。
而他们刚才站的地方，是一团巨大的火星子，遇水却也不灭，反倒有愈燃愈凶的趋势。
谢辞一手搂着他，一手将伞檐抬高，只见空中忽然浮现一轮大日般的金色光团。
有四道巨大的妖族本体虚影将金色光团困在中间，正是刚才偷偷进去的四位妖王。
随后是各种妖力碰撞，将这座小岛彻底波及，没有一块好地。
祝笙和谢辞两人已经顾不上撑伞，仿佛进入了什么躲避障碍的单机游戏中，没有被针对，却无奈大妖修为高，随手一击就是天崩地裂。
有好几次，因为波及的范围大，两人尽管努力躲避，却还是受了伤。
“阿笙……”谢辞拉着他，一个侧身，替祝笙挡下了一段飞过来的扶桑树干。
随即，他整个人踉跄一下，不受控制地向前，将祝笙一同压倒在地上。
“咳咳咳……”
谢辞一手撑在地面，看着安静躺在他身/下的少年，动作都僵硬了不少。
祝笙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垫了一只手掌，不用看也知道惨状，他紧抿着唇。
“没事吧？”
祝笙尽量平静地问。
谢辞坐起来，随后将祝笙也拉了起来，摇摇头，“没事，阿笙，你呢？”
祝笙也摇头，随后目光上抬，看着重归黯淡的天空。
谢辞微微眯起眼，沉声道：“结束了。”
方才，似乎是双方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谢辞在倒下前，耳边听到了几声巨响。
头顶上的禁制已经随着刚才的最后一次碰撞，彻底破碎，此刻，两人对视一眼。
“阿笙，要去看看吗？”谢辞笑问。
祝笙嗯了声。
当然要去。
总要看看 ，到底是哪一方赢了。
若是有机会进行补刀，将两方都杀了，那样，剩下的那些妖族实力不够，便无法在短时间内破阵出去。
那样，如果还能出去，他就有时间将所有小镇上的人都转移走。
若不是为了此刻，为了在大战落幕后，能够第一时间前去查看情况，两人也不会傻傻地留在这，主动置身险境。
谢辞环顾一周，见四下暂时无妖，便取出烧火棍，随后顺手就搂住了祝笙的腰，将少年一把捞到身前。
他实在是太过顺手，以至于祝笙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慢了半拍，才缓缓看向谢辞：……？
谢辞：“……”
“那个什么……”谢辞一边御剑，一边慌乱解释：“我的身体好像还没从刚才那个状态反应过来。”
祝笙：“……”
想到自己一半的躲避路程都不是自己出力的，祝笙默默移开视线，一下子就不计较了。
谢辞的飞行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方才大战的下方。
远远的，就看到了凹凸不平，布满沟壑的地面上躺着五只巨大的妖族本体。
其他四个妖王两人早已见过，只有那只金乌，也就是妖皇，两人只见过他所化的法相。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的原型。
体积比其他四只妖王要小上一圈，生有三足，毛发金光熠熠，只是此刻秃了几处，有几处伤口格外致命。
两人远远看着，没有被惊喜冲昏头脑。
虽然几只大妖看起来伤得就很重，这么一会儿也没什么动静，但可不一定就是死了。
这些高阶妖族个个也都很聪明，保不准就有诈死的，想要等待时机偷袭。
祝笙在思考，他现在能够布置出的最强阵法，能不能确保补刀成功。
希望不大，却也不是完全没有。
却听见身边的青年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开口：“阿笙，我、我其实……”有喜欢的人。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祝笙偏头，就见到下颌骨微微颤抖，嘴唇蠕动，最终缓缓合上的黑衣青年侧过脸，粹然金眸漠然瞥了眼他，下一刻身形便出现在前方。
手一抬，五道剑光在空中霍然变大，朝着各自的目标斩去。
轰——
祝笙感觉到地面一沉。
顷刻间，本就满目苍夷的小岛随着谢辞的心魔这一出手，直接被斩成五块大小不一的板块。
哗啦啦的海浪翻涌，蔓延上来，叫嚣着要让陆地沉入海底，而四只妖王的尸体已经都成了两截，分散在不同的板块上。
祝笙的衣摆被海水沾湿，只是此时浑然没有在意，他站在原地，像是气极，一字一顿地喊道：“谢、辞！”
清泉般的嗓音像是结了霜，眉眼落下。
正一步步走向唯一身体还完整的金乌的黑衣青年似是听到了，脚步几不可见地一顿，金眸往低着头的少年这里看了眼。
又若无其事转回去。
也是在这一瞬间，只见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金乌眉心忽然飞出一团流光，直直朝着祝笙的方向。
黑衣青年锐利的眉眼微动，犹豫片刻，还是出手准备拦下。
只是，一片金色的羽毛忽然从他的储物戒中飞出，挡住了他的一击。
也因此，流光顺利来到祝笙面前。
那是一滴金色的血液。
在祝笙察觉时，金色血液已经从他的眉心飞入。
几乎在下一瞬间，一座灿金色的法阵在祝笙的脚底生成。
仿佛来自远古的声音，在识海中回荡，祝笙听不懂，却莫名懂了意思——
这是一种早已失传的契约。
平等契约。
识海中似乎多了一根弦，连接着一道生命本源极高，只是此刻气息无比孱弱的神魂。
祝笙几乎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金乌自知敌不过谢辞的心魔这次出手，所以挑了他这个软柿子，强行和他结契，企图借此逃过一劫。
祝笙的视线从其他各处的妖王尸体中掠过，再次看向已经瞬移到他身前的青年，眼神略微复杂。
这是谢辞的心魔，或者说，按照祝笙前现代人的理解，“他”是谢辞在梦境中生出的第二个人格。
是身体自发的保护机制，让厮杀得疲惫的自己能够得到短暂的休息。
可以说，他不是谢辞，却也算得上是谢辞。
不过，在修仙界，可能他还是会被归于心魔一属。
按照谢辞的说法，他的心魔是因为妖族而出现，只喜欢打打杀杀。
事实上也是如此。
他的心魔两次出现，第一次重伤妖皇。
这次又剑斩四妖王，只剩下岌岌可危的妖皇。
如今妖皇强行和他结契，神魂躲进了他的识海，祝笙不难猜出，心魔接下来的举动。
祝笙忽然闭上眼睛，并指抵在自己的眉心。
他强行召唤出了识海中刚刚陷入沉寂的契约阵图。
随后，祝笙心念微动，指腹上立刻被灵力划破，鲜红的血珠飞入阵图中。
他想抢在心魔之前，自己解除契约。
平等契约原本是需要双方都同意，才能签订或者解除的契约，只是也有例外。
比如契约双方的实力差距过大时，主导权便不可避免的有所偏移。
实力较强的一方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便能够强行结契。
不过，结契后，不管一方实力有多高，都无法伤害另一方，否则，将会得到更重的反噬。
当然，能够被称为平等契约，自然有它的道理。
比如，主动强行结契的一方，将自此失去主动权，不但无法强行解契，而且，还不能违背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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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的心意行事。
只是现在，祝笙也要单方面解契。
哪怕他是被强行结契的一方，既然契约已成，同理，他也需要付出代价。
也许，神魂会变得和识海中的那团微弱的金光一样脆弱？
祝笙不在乎。
能彻底杀了妖皇，他觉得很值得。
已经比他预预料的结果要好上许多了。
可就在祝笙的血即将浸满阵图时，黑衣青年面无表情地挥散了阵图。
祝笙的心神猛的从识海中被弹出来。
他睁开双眸，发现自己本来抵在眉心的手指正被谢辞抓着。
眼前面容熟悉，可眼神全然陌生的青年看着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在祝笙微微挣扎的时候，松开了祝笙的手指，却在祝笙试图再次召唤契约阵图时，也跟着再次挥散。
这是什么意思？
祝笙不解。
为何不让他解除契约，将妖皇的那一缕神魂赶出来？
难道是……
受到了谢辞的影响？
祝笙不确定心魔有没有谢辞的记忆，只是，他知道谢辞和心魔之间，应该是能够模糊感应一些的。
“你不想杀了他？”
祝笙平静问。
他没有急着想办法让谢辞出来。
毕竟，如果是谢辞在，他想强行解契就更不可能。
黑衣青年依旧不发一言，面上毫无情绪波动，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指尖。
祝笙忍住潜意识里想后退避开的冲动，站在原地，任由黑衣青年的指腹接触他的眉心。
识海中多了一道剑气，将连接金乌神魂的那根弦牢牢包裹起来。
做完这些，黑衣青年立刻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看向祝笙的金眸中莫名其妙带着点警惕意味。
似乎祝笙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祝笙愣了：……？
你是心魔还是我是心魔？
你什么修为，我什么废物练气？
所以，你有什么好警惕的？
一时之间，祝笙全然摸不着头脑。
不过，在见到黑衣青年似乎没有变回黑眸的意思，而且视线瞥向了远方。
那里，是其他妖族撤退的方向。
在他转身之际，祝笙教叫住他。
“你去哪儿？”
黑衣青年充耳不闻。
祝笙快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黑衣青年触电一般，下意识一甩，只是祝笙抓得很紧，竟然没甩开。
“不许走。”祝笙平静道，“至少，你不能带着他的身体走。”
黑衣青年转过身，金眸冰凉地注视着祝笙。
祝笙分毫不退，脑海里闪过谢辞之前说过的话。
他的心魔只喜欢打打杀杀。
那应该很讨厌……情情爱爱吧？
情情爱爱……
要不，试试？
祝笙的心里掠过这个想法，略显犹豫。
就当是为之后的剧情做预演了？
毕竟，现在厉害点的，最有野心的妖王都死得不能再死了，妖皇又莫名其妙和他结契，神魂被剑气困在他的识海中，相当于这次的最大危机已经提前解决。
剩下的危机，他爹应对得当的话，是足以救下小镇上的人的。
也就是说，只要他和谢辞能找到出去的办法，他的初恋剧情还是不可避免。
总要做的。
只是对祝笙而言，让他说出什么动听深情的情话，比让他真刀实枪上阵还难。
可能心魔还没觉得烦，他先被自己腻歪到了。
很短的时间内，祝笙有了决定。
在黑衣青年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时，祝笙忽然动了。
他上前一步，无视那双愈加冰冷的金眸，扯着青年的手腕，微微踮起脚尖，亲在了对方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