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戚云相识在几个月前，此前我们曾有一次短暂的拉近距离，但很快他就主动远离，我是说与我的近距离接触。车女士，如果您说的是事实，那么这就是他试图远离我的铁证。”
“请不要小瞧您的孩子，作为当事人他会比您更懂得这里面的危险，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在逃离我。”
“车女士，我想我们没有交谈的必要了，这种事即便要谈，也要当事人来谈。”
“抱歉，我接下来还约了其他人，失陪了。”
这倒不是欺骗，她确实约了其他人，只是约定的时间还早，她便多去了几个地方。
约定见面的地点是一家冷饮店，她们选择在有绿植的地方，可以把自己的身影挡住，又不会遮挡视线。
在视线所及的地方，能看到马路对面的茶室。
“你怎么了？少见你这么烦躁。”刘律西装革履，见惯了贴身量裁连褶皱都没有的笔挺布帛，这种普通打版款就显得没那么惊艳了。
但事实上，刘律的衣着已经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极限。
她穿着昂贵的品牌，一身黑色的西装，脚上踩着平跟皮鞋。
比起一般的女孩，刘律身材高挑些，叶恣站在她旁边，要踩着九厘米高的战靴才能一较高下。
她是半长发，用一根头绳来舒服，高马尾利落干练。
她没有过多的妆容来装扮自己，脸上简单的擦了一层粉底，口红是她仅有的色彩。
她不需要画上挑的眼线来增加气场，也不需要用大红唇来体现专业。
“遇到一些小问题，让我有些心烦。”
“那你可要调整好心态。”刘律冷漠，“希望我不会后悔与你的合作。”
“当然。”叶恣吐出一口浊气，又变成那个戴着假面的女孩。
“行，那我先进去，你晚些时候。”刘律拎着自己的文件包，率先走进约定的地点。
刘律的对面是一对中年夫妻，常年在外经历风霜又缺乏保养，能轻易的看见他们粗糙的皮肤和粗大的毛孔，脸上还泛着常年不见消退的红晕。
面对律师，夫妻二人有些局促又紧张。
妻子穿着十年前流行的套裙，她安静的低垂着她，像一个局外人，安静的成为了一个无声的背景板，不参与任何话题。
而丈夫，剑眉星目，中年略微有些发福，但依旧还能看到年轻时帅气的痕迹。
此时两条粗壮的眉毛竖起，整个人显得凶狠许多，用强势的外部气质掩盖核心的脆弱，以及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肌肉、僵硬的骨骼。
与中年夫妻的状态不同，刘律就显得气定神闲很是放松。
中年男人神色凶狠，眉毛紧皱，长久时代形成的、男性骨骼上的天然优势，以及体重的优势，甚至是审美的优势，远不是如今的女性能够比拟的。
刘律身高上不输，将近一米八隐隐还能高出男人一点点，但体格却差了许多。
面对这样的刘律，中年丈夫打量半晌，眼里的敬畏褪去许多。
“咣”
拳头砸在桌面上，茶杯直接被弹起洒出茶水。
这一个下马威，刘律还能淡定的喝茶，周遭的客人倒是吓了一跳，怒视这个突然捶桌的人。
连老板都将目光飘过来，似乎正在远程查看桌子的生命条。
“咳。”饶是一脸凶狠的丈夫，此时也尴尬的咳了咳，压低了声线，试图维护他凶狠的一面。
“现在骗子手段真多！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抄袭！”
“是侵权。”刘律用词严谨。
她语气平淡，男人的下马威打了水漂。
也是，独立律师做久了，什么牛鬼蛇神都能遇到，这点小场面还吓不到她。
“两位不就是因为确定了我的当事人不是骗子，因为开庭的日子已经临近了才想要私下和解的吗？”
“休想骗我！老子也咨询了律师，你们就算想打这个官司也赢不了！”
“到底是赢不了还是不容易赢……您确定您咨询的是正经律师吗？”刘律笑起来，“我们不妨把官司打上个一年半载，我的当事人全权委托我，法庭上我的当事人可以不用到场，我有的是时间，我靠时间挣钱的。”
“两位呢？也能请得起律师陪我耗吗？我事先提醒两位，两位可以选择不出席。当然，一旦两位败诉，就需要支付版权费和罚金了。我比较建议两位可以选择一位专业的律师。”
“我叫刘默，这是我的名片，我今年四十三，做律师十三年。前几年我在司法机关，成立律师事务所已经五年了。”
“两位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刘默在律师界还是有名有姓的，我打官司的胜率两位也可以去查查，一般的年轻律师可能不敢跟我打擂台。”
“侵权案不属于国家法律援助项目，所以二位需要自费请律师，时间成本、人脉成本、资金成本，我的当事人耗得起，两位也可以吗？”
“臭娘们你！”
刘律拿出手机当面录音，“您可以继续辱骂，录音在当事人知情的情况下是可以作为证据的。另外，我们所处的角落是两个摄像头的夹角，三百六十度环绕无死角，您任何的行为都会被录下来，包括您现在想要砸掉我的手机。”
“这是目前最新款的手机，我买了不到一个月，费用八千，证件齐全。”
“如果您把手机砸了，您可能需要赔偿我，我买的时间太短，折损率没有多少。另外，我手机里有甚多工作上的信息，如果因为您摔坏手机而缺失了重要信息，那事情就大了。”
铁嘴刘律语速超快，男人的手只是刚刚摸到手机，甚至还没拿得起来。
刘律话一出，中年丈夫扔也不是拿也不是，坐卧不安。
又怕丢了面子又怕拿了票子。
“先生，可以把它还我吗？”刘律伸出手，主动给了台阶。
“哼。”丈夫将手机放在刘律手中，哼道：“我还不至于拿别人手机撒气，我没那么没素质。”
勉强的挽尊已经不能拉回气场，伪强势的外表被瞬间打碎，体格也不再具有优势。
比起瘦弱的刘律，他才是真正的势弱者。
强撑的体面不在。
他一个靠摆摊为生的家庭，一家老小都等着生活，哪里请得起律师。
上有老下有小，即便有钱他们也舍不得请。
原本看律师是个女人，又是个年龄大的女人，觉得好拿捏，反正小人物，能活着都不容易，要什么脸面。
可算盘落空，对面的女人在他眼里迅速强壮起来，他端正态度，把她当成同性来对待。
“说是要谈，你那个当事人什么时候来！”
刘律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马上。”
“抱歉，我迟到了。”叶恣脸上挂着笑容，圆脸显得有些可爱。
人未见声已到，叶恣没有解释，她径直坐在刘律身边，与中年夫妻面对面对峙。
“我们开始吧。”叶恣顺势主导，“两位要求见面，想说什么？”
“都是破摆摊的，你有必要搞成这样吗？”
“嗯，我是摆摊的不错，可我有证、交税，还有钱。”叶恣笑起来，“前两天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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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奖，三百万。刚刚还有人要让我月入百万呢！”
男人被气坏了，“别他妈骗人了！”
她说真话，可没人信啊！
叶恣也举起手机，“别骂人啊，录像呢！”
男人更心梗了，他气的捶桌子，“录像录像录像的！骂你怎么的？你他妈能把我怎么的？”
“公开场合辱骂他人，罚金、罚金多少来着？”
“五日以下拘留，五百以下罚金，情节严重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嗯，对。”叶恣像个混不吝，狐假虎威。
丈夫气的几乎失了理智，当场就要站起来，却被一直低着头的中年妻子拦住。
她抬起头，笑起来有些拘谨，显得很不自信。
脸上都是生活的苦难与摩擦，脸上还是中年人的模样，那双眼睛却已经老了。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丈夫没有恶意的，他就是习惯了，像口头禅一样。我代他道歉，对不起，请您原谅我的丈夫。”
“道歉还能代的？是我孤陋寡闻，吃饭能不能？拉屎能不能？”叶恣闪烁大眼睛，满眼的求知欲。
……
中年妻子急得在桌子下拽男人的裤腿，“你快说呀！让你改掉坏毛病你不改！都被人误会了！你快点呀！”
女人的声音并不凶悍，反而软软的，明明是急切，却让人听着舒缓，中年丈夫原本气急的性子都被安抚了些许，他梗着脖子，到底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了歉。
“你是骂我了？”叶恣挑眉。
丈夫犹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对不起，我不该骂妈，请你原谅我。”
妻子也在帮忙，“剑拔弩张不能谈事情，您说呢？”
叶恣这才满意，放下手机，收起混不吝的外表，笑得和善，“对嘛，谈事情，文明一点。我胆小，害怕。”
中年丈夫气得不行，想开口又怕吃亏，桌底下被媳妇儿握住手，恨不得往嘴巴上抹胶水。
“小姑娘，我没什么文化也不懂法，我就不懂了，烧烤那么多，怎么到我们这就犯法了呢？”中年妻子声音软软的，很容易让人轻视。
“严格意义上并不是犯法，只是侵害了他人的权益。”刘律在线科普。
“侵害？”中年妻子委屈的眼睛都红了，“烤鸡骨架不是只有你一家有！我也从小吃到大的，怎么就突然……就侵害了呢？”
“我在开店之前调查过所有的市场，所有的小吃街里，都没有熟烤的鸡架。等我的小摊火了，如春笋般冒出来一堆，而这其中您二位的味道是最像的。”
“那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那西红柿炒鸡蛋满大街都是！怎么都侵权吗？我是偷你秘方了吗？”
“重点是你没偷我秘方，却仿了我的商标啊？您不知道吧，我注册了商标，就是为了杜绝盗版。”
为了商标的独立性，大部分商家会注册一条商标护城河，但伪造商标依旧难以界定，只能减少这个概率。
但叶恣和刘律的下马威下的好，气势弱下来的夫妻没能看出其中的虚张声势。
“我、我们不卖了行吗？求你了姑娘，给条活路吧，我们上有老下有小，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
“老人生病，孩子上学，我们也实在没办法。”妻子哭的真情实感，弱势者的姿态很足。
中年丈夫搂住妻子的肩膀，给予安慰。
他唉声叹气，藏着无奈。
叶恣沉默的等待，把纸抽递去。
妻子接过纸巾，默默擦掉眼泪，“谢谢你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