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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

作者:日月一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91章 第 91 章 死亡


    江柒之默了片刻, 看了眼手臂的伤口,抿了抿嘴,道:“无事, 只是有些疼。”


    其实不是有些疼, 是浑身上下,从皮肤到骨头都泛着疼。


    但他此刻不想说太多话了。


    字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只是单纯的陈述事实,可顾飞鸿却听出其中不平稳的气息,和多了些起伏的声线,眼眶一下都红了,心脏也直发酸水,一下一下地揪疼。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被划破的袖子察看伤口,手指浮离在伤口表面, 却迟迟不敢触碰下去,他颤着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江柒之闻言一愣,讶然地抬起眼皮,却看见顾飞鸿如此小心仔细的神态,和脸上毫不遮掩的心疼。


    他心脏不由自主地一颤,说不出究竟是何感受。


    此时, 心中一直被强压的情绪也忽然反扑, 一下铺天盖地袭来,让他眼眶克制不住地酸痛, 仿佛连日的委屈痛苦一下爆发,让他只能努力强忍下泪意。


    顾飞鸿见状更是心疼,急忙道:“是我疏忽了, 我这里有药,现在就帮你包扎!”


    可江柒之摇头推拒:“我身上脏兮兮的,此地又无活水,包扎了也无用。”


    顾飞鸿却不容拒绝道:“至少包扎了比如今好点,而且。”


    他深深地看来江柒之一眼,继续道:“你身子本就虚,让伤口继续流血也不好。”


    江柒之这才不再拒绝。


    顾飞鸿扶着他坐在石头上,俯身小心翼翼地脱下江柒之的上半身衣裳。


    可衣裳褪到一半时,却被江柒之突然拦住,他拢拢了衣领,别扭地撇开眼,不敢看顾飞鸿的脸,道:“就这般包吧,反正也是临时的。”


    顾飞鸿这话是为了什么,也只好试着翻开衣裳的破口上药。


    不过,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有些伤口早已衣服粘连在一起,尽管顾飞鸿已经十分小心仔细,但还是弄痛了。


    感受到血肉上粘连的衣服被撕开,江柒之痛得紧闭双眼,身体痛到颤抖,为了不发出声音,他咬紧牙关。


    直到顾飞鸿差不多上好药时,才发现江柒之已经冷汗淋漓,连嘴唇都已经被咬破,流出了血。


    他连忙伸手揉江柒之的下巴,让他牙齿卸了力,露出嘴唇上一道鲜红的压印。


    江柒之这才意识到口腔的甜腥,顿时又痛又恶心,偏偏身体一时还不争气,被腥味恶心得只想作呕。


    顾飞鸿看到他反胃的动作,立刻取过一旁的水袋,眼疾手快地喂进江柒之口中,好让他漱口。


    江柒之一连好洗了几回,嘴里的腥味才淡了下去,身体也不再难受。


    他这回儿才回过神,便发现自己在不知何时竟躺到了顾飞鸿的怀里,还与他同坐一个石头。


    两人身体靠得非常近,江柒之从未觉得对方从后背传来的肌肤热意是这么的灼人,甚至连鼻尖都全是对方的气息。


    他急忙推开欲起身,可被顾飞鸿察觉到意图,他不光没放手,还把拉得更紧了。


    不过他等江柒之不再挣扎了,就又放了手,他把江柒之按在石头上坐着,道:“你身子不好,我起来便是,千万别累着你了。”


    他起身后,又看见江柒之的衣裳乱了,便半蹲下身子给江柒之整理衣摆。


    江柒之愣愣地盯着顾飞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话了。


    顾飞鸿察觉到头顶热烈的目光,于是抬头安抚一笑,道:“不要担心,我们很快就回家了。”


    也许是话里的某个字眼刺激到江柒之了,江柒之哑着声音小声道:“我没家了。”


    顾飞鸿动作一滞,放下手中的衣摆,抬眼郑重对着江柒之地道:“以后你在那,我的家就在那,这也可以是我们的家。”


    江柒之受不了顾飞鸿如此直白的话语和炙热的目光,他移开眼道:“我不喜欢男子。”


    顾飞鸿忍住心酸道:“我知道,所以我从未想过你一定要接受我,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我曾经也想过一辈子当你的挚友,一辈子维持我们曾经表面的和睦。”


    “可我做不到,如果是挚友,我就永远要守着朋友的底线,与你保持距离,不能无时无刻地打扰你,要必须习惯你不需要我,要适应没有你的日子。”


    “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顾飞鸿绝望地阖眼,说出的话字字泣血。


    他终于将一直隐藏在最心底,最不可告人的心思解剖给江柒之看,每往里挖的一刀都带着阵痛。


    “我也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我想理所应当地被你依赖,我知道我表白后会被你拒绝,可我想告诉你,告诉你我可以被你依靠,在你需要时,我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


    顾飞鸿转动上半身与江柒之对视:“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我也想为你做任何事,我说这么多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告诉你永远有我,即使你并不想要我。”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和他的心情一样低沉。


    意识和承认自己所爱之人并不喜欢自己,不光经历了多少次,对是难堪痛苦的。


    江柒之听完只觉五雷轰顶,震撼地说不出话来,他从没想过顾飞鸿会有这么多细腻的心思,他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好友。


    两人都不再说话,四周非常寂静,仿佛他们都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所以在江柒之要开口说话时,顾飞鸿瞬间捕捉到了异样,精神高度紧张。脑子紧绷着一根弦,心脏重重地跳动。


    “不会的,等三个月后,等三个月后,我就会走,对,我,我是要走的。”因为脑子太过乱,几乎没有什么思考的能力,江柒之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可顾飞鸿低着头,卑微又倔强道:“我会与你一起去的。”


    江柒之登时皱眉,道:“不行,我要自己走。”


    顾飞鸿坚定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


    “会有墨书陪我。”


    顾飞鸿没说话,但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对墨书并不放心。


    江柒之于是道:“反正,你不要来,这是你曾经答应我的事。”


    可顾飞鸿摇头,道:“我就要跟着你。”


    江柒之怒道:“你不守信用,怎么能出尔反尔,而且你走了,孩子怎么办!”


    顾飞鸿态度依旧很好,语气很软,话依旧硬:“我会先把孩子托付给爹娘,等它大了,我再把它接来带在身边,我们一起跟着你。”


    江柒之气恼之余也被顾飞鸿的厚脸皮惊住了,道:“你一起说过不会带着孩子打扰我,你如今怎可反悔!”


    顾飞鸿表明看似坚如磐石,可心里也有过许多的挣扎,他自小受到的教养都在告诉他做的是不对的,是错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经此一遭,他是再也不放心自己不在江柒之身边了,那怕是跟在江柒之身边风餐露宿,日日被嫌弃,他也要跟着。


    所以,他思索了片刻,闷声道:“我在你眼中本来也只是个装腔作势的伪君子。”


    江柒之瞬间瞪大了双眼,他没想到顾飞鸿如此记仇,这都是几百年前骂他的话了,他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晰。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竟然在顾飞鸿的话里听出一点委屈。


    江柒之无话可说,第一次有了鸵鸟心态,他只想早点等刚包扎的伤口没那么痛了,就快快离开此地,再也不和顾飞鸿独处了。


    可突然,一到破空声由远及近的袭来,直指江柒之后背。


    江柒之虽直觉不对,但受了重伤的身体和笨重的肚子,都让他来不及反应,唯有瞳孔在即时紧缩。


    顾飞鸿刚一察觉不对,就瞬间起身提剑挡在江柒之后面,可一股重重的力量却忽然从旁袭来,将他猛地推开,他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下盘不倒下。


    “魔贼,拿命来!”


    青年破空的叫喊声让他心底一凉,在瞬间抬眼,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从担心转为震惊,站在原地忘了反应。


    而一直看到全局的江柒之也好不到哪去,他惊讶地失了反应,直愣愣地看着江安澜为他挡剑,身体被一剑桶穿。


    一把利剑从江安澜的后背插到前胸,可他却笑了,他一边笑着,一边把偷袭的青年一掌拍死,青年当即没了气息。


    顾飞鸿认识那个青年,那个青年也是此次来魔教讨伐的一员。


    在此次围剿魔教之初,他便就与众人说过,他们人少力弱,若是攻打魔教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他们此行只是为了找魔教讨要说法,让魔教对这些失去亲人的人给出应有的赔偿。


    当时这个青年也认同了,可后面他发现这个青年对仇恨的执着异于常人,恐生事端,所以他并未带他一起上魔教,却没想到他还是来了,还竟然找到了这。


    这一剑扎地太深,江安澜已必死无疑。


    江安澜用内力一震,身体里的剑被弹飞,剧痛之下,他的脸有瞬间的扭曲,身体也一下脱力地往地上倒。


    江柒之几乎是下意识地软下身,将倒下的满身鲜血的江安澜紧紧抱着。


    他盯着胸前的血窟窿,脑子一片空白,连自己的手在抖都不知道,甚至连江安澜的手在什么时候摸到他的脸都不知道。


    他无措地张了张嘴,喉咙却堵塞到发疼,让他眼珠瞬间有了血丝,胀得直发疼。


    怎么会这样,江安澜怎么会死呢?


    他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呢?


    这一切一定是假的,这不可能!


    江柒之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单薄的下巴因为恐惧抖得不像话。


    第92章 第 92 章 死亡


    江安澜终于摸到了自己日日夜夜思念的脸, 他留恋不舍都摸了两下,可急速流失的生机让他的手没了力气再举起,直直地坠了下去。


    江安澜撑着一口气, 强忍着痛道:“柒之, 我要死,能最后, 再听你一声,哥哥吗?”


    他的气息太过短促,几乎每说几个字都要停下。


    江柒之根本说不出话来了,就是一直把他抱着,看着他的伤口,像个木偶人一般,双眸瞪出了血丝, 没有任何反应,呆傻地让人心疼。


    江安澜得不到回应,便用五指抓住江柒之的衣袖,死死盯着江柒之,虚弱却依旧固执道。


    “柒···之···!”江安澜的生命在流失,意识开始恍惚,可他还没听到期待的那声呼唤,便强撑起眼, 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说话。


    尽管胸腔已经疼得让他克制不住地颤抖, 眼皮困倦地仿佛下一秒就要闭上,但他还是不肯放弃。


    他已经要死了, 没多久便会化为一堆白骨,他此刻唯一的愿望就是听到记忆中的那声哥哥,这样他就能欺骗自己, 或者给他一个最后的希望,他和江柒之还会是曾经那样,那样的美好,那样的让人怀念。


    他几乎是在用全身所有的气力拽衣服,才将江柒之从混乱浑沌中唤醒,他迟钝地抖了下眼睫,木楞地看向江安澜。


    “最···最后再叫···我一次,好吗?”江安澜期待地看着他,可能是因为不自信江柒之会答应,还露出了讨好的笑容,甚至有些祈求的意味。


    这样的江安澜与江柒之而言熟悉又陌生,他似乎变得和在一起变故都未发生前一样温柔,可他胸口的血洞却又那么陌生,让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江安澜武功这么好,怎么可能会避不开这一剑呢?


    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


    这一切是假的,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柒之自欺欺人地摇头,嘴角张了张,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安澜却误会了他的动作,眼里的失望中难掩绝望,可他拽着江柒之的手却更紧了:“便是···此刻,你也不愿···原谅我吗!”


    因为太过用力,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的表情已经变得扭曲。


    江柒之手指抖了抖,紧抿唇角,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做,要想什么。


    江安澜语气几乎是祈求道:“柒···之!”


    江柒之才终于猛地回神,僵硬你脑子重新开始缓缓地转动。


    江安澜曾经对他的好和刚才为他挡剑的画面不断在眼前闪现,可在密室时江安澜的冷漠和江锵利用他的心机,又一遍一遍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他的脑中翻江倒海,他的意识仿佛是诺大激流中的一艘随浪摇摆,岌岌可危的小船。


    他痛苦地垂下了头,背脊也想脱力一般弯了,两鬓垂落的发丝挡着了他的表情,给了他掩埋的自己的庇护所。


    可江安澜的手从衣角拽到手腕,眼神死死盯着他,步步紧逼。


    江柒之的心和脑子更乱了,被江安澜捏着的手抖了又抖,却始终没有甩下。


    他惶恐地撇开眼,却也始终不曾言语。


    顾飞鸿见此,脚步不由自主地靠近,可当他真的走到离江柒之三步远时,他却停下了。


    他担忧地望着江柒之的背影,即使万分地想在此刻拥住江柒之,可他还是选择了克制,尽管他对江安澜十分厌恶,认为他死有余辜,可他毕竟还是江柒之的兄长,还是他曾经那么孺慕的兄长。


    所以,他只能忍下所有的情绪,给他们相处的空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答案已在无声中给出,江安澜已经绝望,他的身体已经冷得不成样子,连拽的力气都没了,他五指无力地松开,却依旧盯着江柒之的脸,不愿错失一瞬。他没有说话了。


    而他的目光被江柒之看着眼里,犹如只能无声的控诉,似在控诉他的冷漠无情。


    江柒之逃避地撇开眼,不愿与其对视。


    可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涌向出一股热流,那股热流以极快的速度流转在他体内的经脉,而他的经脉也在以极快的速度修复。


    连原本破裂的丹田也在修复,丹田内再次汇聚出内力。


    内力磅礴霸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江柒之的身体,原本堵塞枯竭的经脉重新焕发生机,甚至有超过曾经之势。


    他猛地看向江安澜,想问为什么,可嗓子在情绪极度变化之下失了声,他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江安澜看出他眼里的疑惑,无奈笑道:“这么快就发现了吗?”


    “其实冰蚕字母蛊并非只能母蛊吸子蛊,我搜寻无数西域资料,发现一种能逆转功效,让母蛊反供养子蛊的方法,但这方法只会在母蛊濒死之际奇效。”


    江安澜太虚弱了,肤色已经苍白到毫无血色,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许久才说完。


    可尽管他说的这么慢,于江柒之而言不比白日里的惊天大雷无疑,他的眼睛瞪大,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毁了他后又这么做!


    江柒之眼睛死死看着江安澜,牙齿咬紧绷着,索取着答案。


    可江安澜已经太虚弱了,在内力回到江柒之身体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不光内力尽失,还是大受重视,真正地是强弩之末,连每一寸呼吸都靠痛苦和高度坚强的意志支撑。


    江柒之彻底慌了,他抓着江安澜的手,开始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体松内力,可江安澜此刻的身体已经成了一个偌大的漏斗,他输了多少,就漏了多少。


    所以江安澜微弱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停下。


    可江柒之狠狠瞪了他一样,忍不住摇晃他的肩膀,怒声质问道:“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告诉我!”


    可江安澜这次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他,同时另一只空着的手勉力举起,还想最后再碰碰印象中熟悉又动人的温度。


    可他伤太重了,也太累了,堪堪把手举到离江柒之下巴半寸处,就再也使不上力,只能痛苦地停滞在半空。


    江柒之此时只要微微垂下下巴就能让江安澜成功摸到,可他没有,仍是固执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江安澜听了,满眼失望,一大口鲜血从嘴里溢出,他痛苦地皱着眉,千疮百孔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了,他的手腕猛地半空直直坠落,忽地一下摔在了地上,彻底绝了生机。


    江柒之瞬间如临冰窖,瞳孔震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哥!”


    仿佛一如往昔,一切都还未发生的那样。


    可现实不会造梦,江安澜再也不会和以往一般温和唤他柒之,只是大瞪着乌黑的眼珠子,望着他,死不瞑目。


    江柒之终于不可置信地把手探到江安澜地鼻尖,颤抖的手指不可控地触碰到下面肌肤,冰凉到瘆人,更别说湿热的呼吸了。


    江柒之不得不意识到一个事实,江安澜真的死了。


    也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一瞬间,他的身子几乎在瞬间坍塌,颓废地低头塌腰,抱着江安澜的手却在不停地缩紧,将江安澜深深地抱入怀里。


    怎么会这样呢?


    他紧紧地抱着身下的身体,可却再也听不到童年里熟悉又温暖的心跳。


    江柒之奔溃地摇头,不愿接受现实。


    这怎么可能,江安澜武功这么高强,怎么会打不过一个小喽啰,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喽啰一剑桶死。


    这一定是假的,这一切一定有问题,说不定又是江安澜布的局,他还在骗他。


    江柒之双目眼白逼出了血丝,整个人似疯了一般喃喃自语。


    一旁一直在关注他的顾飞鸿察觉到不对,急忙上前察看。


    却在看见死不瞑目的江安澜可怕的死相时,还是在瞬间别吓得后背发麻,担心地看着江柒之,果然江柒之是一副难以接受,悲伤过度的模样。


    他快步上前跪到了江柒之身边,手掌虚虚地握着江柒之的肩膀,酝酿良久,才踌躇道:“江柒之。”


    可江柒之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理他。


    顾飞鸿只好俯身听他嘴边细碎呢喃,才勉强听清是“假的”“不可能”“没有死”之类的。


    他瞬间明了是什么意思。


    于是心疼地从后面揽住江柒之的肩膀,想让他瘦弱的肩膀能依靠在自己的胸前,不再一直独自强撑用力。


    明明刚才他还那么有活力的,现在怎么就可以怎么难过呢?


    顾飞鸿心里疼惜柔情溢于言表,轻声温和道:“江柒之,你若是难过,便哭出来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第93章 第 93 章 昏迷


    难过?我怎么会难过!


    江柒之如是想, 可却在瞬间感觉到嘴边有咸咸的东西,还很苦。


    他错愕地伸手摸了摸脸颊,竟然一片湿润, 他竟然哭了!


    他怎么能哭呢?有什么事值得他哭呢?


    他在逼自己停下泪水, 可身体却变得不受控制,眼泪更多了, 甚至因为哭得太凶,时不时逼出了一两句抑制不住地呜咽声。


    大滴大滴的泪珠似断了线的珍珠链一般滚落,砸在地上,浸湿干土,更砸在了顾飞鸿的心上,让他揪心疼地怜惜。


    他伸手想揩干他脸上的泪水,可手最后还是僵在了半空, 落回了他的肩上,沉默片刻叹息道:“你···节哀。”


    顾飞鸿的话似惊醒了江柒之一般,他猛地一抖身子,顾飞鸿下意识地将他牢牢揽在怀里,道:“怎么了。”


    可江柒之泣不成声地摇头,过了一阵才用微弱的气息,带着哭腔道:“他也死了,我···我没有亲人了, 我再也没有了亲人。”


    因为江柒之一贯地要强, 显得他此时尤其的脆弱,难过, 也珍贵,分外地令人心疼。


    顾飞鸿双目一红,他看向江柒之怀里的尸体, 尸体还大瞪着眼睛,面目可憎脏污,而一向最爱美爱洁的江柒之竟然没有半分察觉。


    这并不让顾飞鸿震惊,甚至是意料之中,旁人对江柒之有偏见,或是与曾经的他一般不了解,都会以为江柒之冷心冷肠,不留情面,可只有他知道,江柒之一直是面冷心热,看似无情,却实则情深。


    可此刻,他倒宁愿江柒之无情一些。


    江柒之哭地太痛了,有时甚至会难受地喘不过气,顾飞鸿心疼地抱着他顺气,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可江柒之根本听不进去,一味地难过。


    顾飞鸿在心中无奈地叹气。


    “少主!少主!”忽然一道惊喜的声音打破了细细密密地啜泣声,闯入了两人两尸、满地鲜红的半山腰。


    也许是听到熟悉的声音,江柒之这才抬了眼,露出早已晕红,满脸泪水的脸.


    墨书见状,瞬间着急地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就看见远处正派弟子服饰的死人和江柒之怀里江安澜的尸体。


    他随即瞪大了双眼,震惊地说不出话。


    这才终于明白刚才那个老头莫名其妙地把他抓走,又给他说了莫名其妙的话,最后又给他莫名其妙的东西是为了什么。


    他几乎是飞地跑到江柒之的面前,也更看清了江安澜的尸体,曾经那个武功强大,魔教至尊,万人之上的人死后的尸体。


    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尤其是与江安澜大睁着的,死不瞑目地双眼对视时,他飞快地撇头避开,将怀中精心包裹的东西拿出,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道:“少主,这是刘二交给我的东西,他让我交给你。”


    刘二是魔教暗卫的首领,之前是听命与江锵,江锵死后便认了江安澜为主。


    江柒之的视线从墨书的脸色缓缓移到被黄布包裹的东西上,他没有说话,但墨书却懂了是什么意思,他小心地蹲下,把黄布包着的东西放在地上打开。


    在看到黄布里的东西后,江柒之惊讶地双眼睁大,呼吸都在片刻停滞。


    顾飞鸿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但看那物材质珍贵,造型精致,便猜到不是凡物,而且多半和魔教有关。


    墨书虽在看见江安澜尸体时便猜到了这是什么,但真的亲眼看到它时,还是惊讶地深吸了口气。


    这是魔教的镇魔玺,也是世代魔教传承的宝物,谁拿到它,谁就是名正言顺地魔教教主。


    所以,在江柒之被青年刺杀前,江安澜就预估到自己的死,并提前把镇魔玺和手下的势力通过刘二交给墨书,再交给江柒之。


    墨书已经惊讶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江柒之在片刻后就想透了缘由,浑身一震,后直背冰凉,惊讶地看向江安澜。


    明明江安澜的尸体还没发生任何变化,但江柒之就觉得此刻的江安澜变得更陌生,更为恐怖了。


    所以,从一开始江安澜就算计好自己的死,甚至连青年都有可能是被他引导过来的,不然千绝崖乃魔教密地,他一个正派又没事势力的孤儿,是绝对不可能找到这里的。


    而江安澜安排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演一场戏,演一场救他而死,令他痛苦的戏。


    江柒之遍体生寒。


    怪不得江安澜会死在一个武功平平无奇的人手上,原来他是故意。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就为了在毁了他之后,又想赎罪吗?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这种令他痛彻心扉的方式!


    江柒之感觉特别冷,从心底到肌肤的每一寸都很冷。


    江柒之的反应都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墨书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而顾飞鸿虽不理解,但还是更用力的把江柒之揽在了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后背,轻声哄道:“我在,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也许是顾飞鸿的声音太过有诱导,让江柒之的忘了用力,导致江安澜的尸体一下从他失力的手里滚下,重重摔到了地上。


    听到声音,江柒之瞳孔一缩,脆弱的精神一再受刺激,脑子紧绷的弦终于绷断,再也承受不住地昏了过去。


    顾飞鸿心中一急,连忙唤着江柒之的名字把脉,可江柒之仍未醒来,顾飞鸿却看清了他哭红了的眼皮和泛青的黑眼圈,直到确定江柒之脉象正常后,他才松了口气,俯身穿过江柒之的腿弯,把他整个抱起,却又注意到还躺在地上,瞪大着眼的尸体。


    墨书听到顾飞鸿说江柒之无事后就松了口气,此刻也对江安澜的尸体不知道如何是好,犹豫地站在原地。


    顾飞鸿想了想,还是一边扶着昏迷的江柒之,一边伸手想把江安澜的眼睛阖上。


    可他试了一次又一次,江安澜的眼珠子还是死死地大瞪着,根本阖不上。


    顾飞鸿奇怪地皱眉,最后想了想,还是握着江柒之的手,让江柒之给江安澜合眼。


    而这次,江安澜的眼睛也终于才闭上了。


    最后,顾飞鸿抱着江柒之一路回到客栈,墨书也扛着江安澜的尸体跟了回去,而剩下那个青年的尸体,是后来被顾飞鸿命人找回去的,并把他安葬在父母墓地旁。


    不过江柒之却一直未醒。


    顾飞鸿与墨书商讨并安排好对上山的正派人士的补偿后,便急匆匆地去找谢若雪给江柒之看病。


    可谢若雪把脉后,先是一喜,然后脸色不大好地摇头道:“江柒之的蛊毒虽解了,但他受了太重的外伤,本身又有内伤未愈,身体亏空太严重,又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大喜大悲,导致郁结于心,所以内伤加重,外伤也不好恢复。”


    “而且,我发现他体内断裂的经脉也被一股力量修复了,可这股力量似乎太横行霸道了,导致他此时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也才迟迟未醒。”


    顾飞鸿一下抓到了重点,惊得从床边坐起:“他的武功恢复了!”


    墨书同时惊喜道:“少主恢复武功了!”


    谢若雪点点头,同时看向顾飞鸿的眼神十分复杂,而顾飞鸿若的笑容也很快僵硬,表情黯然了许多,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墨书的表情就简单直接了许多,他高兴得不行,如不是江柒之还在昏迷,他都想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了。


    低头的顾飞鸿注意到江柒之的手露在被子外,便伸手把被子重新盖好。


    可当手指捏住被子,无意划过江柒之的手腕时,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他忍不住停留在那处冰冷的肌肤上。


    这让他日思夜想,支撑着他一次次从天山死里逃生的温度,所以他忍不住流连,眷恋,想一辈子握住。


    可世间不是所有事都能圆满,都能遂心如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改好被子,慢慢地直起腰,似是对其他人,也似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好事,这是好事。”


    他露出了笑容,可笑容却未达眼底,眼底反倒是看不尽的苦楚。


    谢若雪注意到了,但她此刻选择了沉默,没有打破他的伪装。


    只有墨书是真的完全沉浸在喜悦中,没有注意到一切变化,他发自内心地说道:“是啊,少主对此一直耿耿于怀,等他醒来后一定会很高兴!”


    谢若雪应和地点点头。


    顾飞鸿回首望着床上意中人苍白的脸,担忧道:“那他还要多久才能醒来,而且再这样拖下去,对他身体会不会有坏处?”


    谢若雪道:“少则半月,多则两三个月,但这并不会伤害他的身体,恰好是等他身体恢复了,才能醒过来。”


    顾飞鸿脸色一变,瞬间急道:“这也太久了,再拖下去,且不说魔教事宜,若是肚子里的孩子······”


    谢若雪和墨书这才想起江柒之怀孕已有七个月了,若是在生产之日,他还未醒来,那就成了大问题,于是脸色大变。


    “师姐!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江柒之快点醒来?”顾飞鸿道。


    墨书忙道:“对啊!谢姑娘,你救救我们少主!”


    谢若雪沉吟片刻,面色难看道:“他的身体已经虚不盛补,不好下药。”


    顾飞鸿的心瞬间沉入的谷底,墨书脸上的喜意也几乎完全淡去了。


    “师姐!你在想想办法,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能找来!”顾飞鸿慌张地祈求道,是谢若雪从没见过地狼狈模样。


    墨书也对谢若雪说了差不多的话,很是焦急。


    可谢若雪也不是不愿说,而是真的没想到有什么法子,所以表情也很难看。


    第94章 第 94 章 继位魔教教主


    房间里三人都沉默了, 气氛变得焦灼。


    “千年冰莲可以吗!”顾飞鸿忽然提议道。


    谢若雪一下恍然大悟,忙惊喜点头道:“对啊!千年冰莲虽属性冰凉,但药性温和, 更是疗伤圣药, 和江柒之体质十分相宜,我怎么就忘了呢!”


    找到了解决办法, 谢若雪就立马去房间写方子熬药了,不过有同行的医者听到她的打算,直说她暴殄天物,眼睛都红了,毕竟以千年冰莲的珍惜程度,治这个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不过在江柒之昏迷期间,魔教每天都有源源不断地琐碎杂事要处理, 又因为江柒之是新上任的魔尊,还没有培养出其他心腹,所以只能都由墨书处理,也好在刘二有经验,在他的辅助之下,一切事宜处理都很顺利。


    刘二以前虽是江安澜的人,但他其实算是江锵养的私卫,并不属于魔教, 在江锵把暗卫门交给江安澜时, 他就听从于江安澜,而在江安澜把暗卫门和镇魔玺交给江柒之时, 他尽忠的主人便成了江柒之。


    有了千年冰莲入药,江柒之只昏迷了两天,在第三天早上便醒了。


    顾飞鸿日夜都守在床边照料, 江柒之一有了动静,他便猛然惊醒,急切问道:“你醒了!怎么样?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柒之躺在床上,微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光线,过了半响才彻底睁眼,迟钝地摆摆头。


    他的脑子还是很乱,停留在江安澜死了之后,刚得知自己要继承教主之位的时候。


    他有很多东西想问,想问江安澜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囚禁他,为什么要把镇魔玺给他!


    而且江安澜的死状还历历在目,让他想起江锵临死前样子,又想到母亲决然离去的背影,他们离去的样子在脑海中循环往复,让江柒之的脑子已经乱作一团,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只知道自己的胸口好像被挖了一块,空荡荡的,不仅冷还难受。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猛然支起身子,紧紧抓住顾飞鸿的手臂,迫切道:“他呢?他的···尸体呢!”


    顾飞鸿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稳住后才安抚道:“不必担心,已经抬到了魔宫的偏殿安放了,有墨书和一个叫刘二的人守着灵柩。”


    见江柒之不再动作,他才拿了个枕头在床头垫着,让江柒之靠在床上,道:“你已经快三日未进食了,我准备了清粥,你先喝点垫垫胃吧。”


    顾飞鸿转身迅速拿起桌子上不知是煮了多少次冷了后又重新熬煮的白粥,再递到江柒之嘴边。


    可江柒之只是虚虚地瞟了白粥一眼,又收回眼,便没有再多反应,他脑子里还充斥着江安澜临时的画面,吵得他头痛欲裂。


    顾飞鸿于是就一勺一勺地喂,幸好江柒之这才很配合了。


    江柒之只穿了贴身的白绸睡衣,领口松松地敞开,露出清瘦突出的锁骨,因为才起床,他的发丝还未束地散看,有些披落到了胸前,与白衣雪肤对比格外鲜明,而额头鲜艳的红痣衬地他唇色尤为病弱苍白,他虚弱地缩在床头,眉间凝集着浓厚的愁绪,仿佛能被一阵分吹散了。


    顾飞鸿的心也提起了,连喂粥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力用大,惊到了对方。


    可喂了没多久,江柒之就撇头不吃了,还乘顾飞鸿愣神的时候,便自己一骨碌地滑到了被子里,埋头锁在了里面,只露出乌黑的发顶,一服不想说话的态度。


    有些搭在被子外的发丝凌乱地落在了顾飞鸿坐在床边的腿上,发丝软软绒绒的,和主人一样可怜。


    顾飞鸿无奈之余也心疼,他知道江柒之是承受了太多了,才会如此如小孩子一般耍性子。


    于是他认命地放下碗勺,帮江柒之盖好被子,顺好头发后才端着碗离开。


    接下来几天江柒之都过的浑浑噩噩的,等他再次明确注意到外界时,墨书已经处理好江安澜的丧事事宜,只差送灵柩入墓了。


    江柒之站在魔宫正殿内,一旁的墨书在服侍他穿魔教教主的礼服,他犹如大梦初醒一般环视四周,魔宫威武气派,却压抑阴暗,令他心绪沉闷。


    墨书为江柒之穿好礼服的第一层,江柒之垂头,却发现自己的肚子不知道在何时又大了,此刻他低头甚至都看不清脚尖,只能看见圆润的肚皮。


    他顿时黑着脸道:“墨书,把找条裹布来。”


    墨书没来得及惊喜少主说话了,就被话里的内容一吓,忙道:“少主!前教主的下葬典礼和你的登位典礼足足要花一天,你就若是缠了这肚子,就要熬一天,这万万不可!”


    江柒之冷着脸道:“那我更不能用这副模样在高台坐一天,墨书,你不必多言,把布条给我便是。”


    “少主···”墨书还想再劝。


    可江柒之却冷酷地打断他,寒声道:“墨书,这是命令。”


    墨书无法,只能认命地找来布条给江柒之缠上,不过在缠布条时,他不敢用力,最后是江柒之自己裹上。


    刚裹上布条,江柒之就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好在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掌控好了力度,肚子只会有点不舒服,但完全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礼服繁琐,墨书穿了许久才全部穿好,最后还在外面加了件白布丧服。


    墨书恭敬地后退半步道:“少主,衣服穿好了。”


    江柒之点头,慢慢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手悄悄地支在后腰借力,好减轻孩子带来的重量,道:“这些时日我状态不好,魔教都事情麻烦你了。”


    墨书眼眶一热,道:“少主!属下不累,属下只担心你的身体,你几日都把我都吓疯了。”


    江柒之淡淡地垂眼,道:“墨书,我记得魔教左护法的位置还空着,便由你来当吧。”


    墨书一愣,连忙跪下谢恩,却被江柒之免礼,道:“你我之间,本不必如此,而且此后你也不要再动不动磕头下跪了,好歹是魔教左护法。”


    墨书瞬间感动地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江柒之抬手让他也坐在一旁,又问起今日魔教和江湖发生的事。


    一谈到正事,墨书也严肃下来,从容不迫地将一切娓娓道来,不过在讲到江安澜相关时,他语气还是停了片刻,继续道:


    “前教主临死前不光将镇魔玺和暗卫门势力交给少主你,还提前在江湖中散布了少主你不满他对魔教的暴戾统治,于是在千绝崖和江安澜决一死战,并把他打败后重掌魔教的流言。”


    所以,江安澜在一开始就预料到自己的死,也一开始就安排好江柒之继位的路,这也是为什么江柒之登基一事进行的如此顺利的原因。


    江柒之低头盯着自己身上的丧服,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和疲惫,他伸手按了按额头,才道:“墨书,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墨书自然不放心,所以欲言又止,可他也了解江柒之说一不二的管理,最后也只好起身离开,不过他出了殿门后却没去政事厅,而是提步去了另一个方向。


    墨书退下后,房间只剩下江柒之一人。


    他将房间环视一周,这魔宫,曾是江锵居住之地,然后是江安澜,如今是自己。


    在他幼时,魔宫象征着权力、财富、还有一份自己不愿承认的所渴望的父爱,所以他竭尽所能地靠近它,得到它。


    直到真相破灭,魔宫成了他不愿提及的痛楚,他想将过去一切的痛苦欢乐都埋藏在这里,假装自己看不见,那一切都不存在,也不会疼。


    可后来江安澜将他锁在了这里,于是这里成了他最厌恶痛恨的存在。


    直到现在,自己却成了魔宫的主人,江锵死了,江安澜也死了,母亲来过这里,但她不会属于这里,也不该属于这里,她更不会回头。


    所以,最后,这里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吗?


    都说人死了,恩怨也一起散了,可江柒之扪心自问,他真的能做到放下吗?


    答案毫无疑问是做不到,可事到如今,恩恩怨怨层层叠叠,早已变得斩不断,理不清,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何想法了。


    他愣愣地低头,身上却不再是熟悉的绮丽红袍,而是白生生的丧服,再是丧服下华丽繁重的黑色礼服,他微微抬了抬手臂,听见了衣服上挂坠着的黑金属链碰撞时发出的暗沉声音。


    衣服太重了,魔宫太大太空旷了,让他处在其中,仿佛被困住了,被锁在了原地,不得挣扎。


    他徐徐起身,目光虚无地落在宫殿里。


    可能是一切得到的太过轻易,太过意想不到,有些茫然,也有些困惑。


    他的目光在宫殿里巡逻,最后落在了书桌上静立的镇魔玺上。


    镇魔玺由及罕见的天然乌血玉雕刻而成,水火不浸,千锤不碎,可万年不变。


    它一直静立在书桌上,无论宝座上是谁。


    它放在这里,代表这权势,无论是谁拥有着它。


    江柒之脑中的迷雾瞬间散开,一派清明。


    是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但他现在就是恢复了武功,也得到了魔教教主之位,他还有什么可疑惑的呢?


    他的毕生追求便是武学与权势,为何要因为得到的方式不同于预期便犹豫呢?


    他竟然得到了,便就是得到了,何须再自寻烦恼,钻了牛角尖。


    江柒之一直都是站着的,可只有从这刻开始,他才是真正站着的。


    第95章 第 95 章 喜欢


    他缓缓走上阶梯, 走到宫殿最高的宝座上,注视这个将要被打开的殿门,等待着众人的朝拜, 成为魔教真正的主人。


    江柒之座在宝座上, 居高临下地俯瞰下方,曾经他觉得那么高的位置, 此刻看来,竟然也不过如此。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面,本该是很愉悦的事,可他却没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感到了一点不让人喜欢的情绪,似乎是孤独。


    忽然,宫殿的侧门传来动静, 江柒之瞬间戒备,手紧紧握住了扶手,悄悄聚力,这也是他在第一次开始使用体内的力量,还有些期待。


    侧门被彻底打开,宫殿下面多出了一个身影,只是顾飞鸿,他手上还端着碗水。


    江柒之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惊喜, 但他放下戒备, 想了想,收回握在扶手的手, 从宝座飞落到地面。


    顾飞鸿见状,先是高兴,因为江柒之终于有了活气, 不似前几日那般行尸走肉了,然后是担心,几乎不等江柒之落地,他便上前伸手扶着了他。


    江柒之不得不提醒道:“我有武功。”


    这还是江柒之从上次昏迷后,第一次主动说话,顾飞鸿喜不自胜,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说着就要把江柒之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见顾飞鸿如此热切,江柒之也不好拒绝,但也忍不住再次提醒道:“我已经好了。”


    言下之意,他已经不需要再被如此照顾了。


    可顾飞鸿只管点头应是,让江柒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听懂了,也不好再说。


    顾飞鸿把江柒之扶到椅子上坐着,又皱着眉说道:“我都忘了这里没有坐垫,也没拿个过来,而且这里还这么冷。”


    江柒之瞬间就猜到顾飞鸿根本没听懂他的话,无奈地拉住顾飞鸿要去找东西垫座椅的手。


    顾飞鸿不解地看向他,又以为江柒之是有什么话要说,于是半蹲下身子,不让江柒之仰视他。


    顾飞鸿的动作太过行云流水,以至于让江柒之有种理所应当的错觉。


    可江柒之还记得顾飞鸿在千绝崖说的话,本应该被刻意遗忘的东西此时却变得清晰灼目,他想松开握顾飞鸿的手,可被顾飞鸿察觉到后,却又被他反手握住了。


    江柒之楞了会儿想起来这是他们俩在眼盲时养成的习惯,如今江柒之眼睛好了,两人的习惯却也没再改了,可对于如今的他,习惯就成了压力。


    江柒之不自在地坐着,道:“我已经好了,你不需要再像以前那般照顾我了。”


    可顾飞鸿执着道:“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是我想做的。”


    江柒之更不自在了,眼睫颤了颤,想假装听不懂。


    顾飞鸿看出言下之意,心脏也是酸得发抖。


    交流陷入胶着,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于是宫殿陷入无言的寂寥。


    最后还是顾飞鸿叹气认命,找了垫子让江柒之坐下,才放下托盘,端着汤药要喂江柒之,可他这次却偏过了头,反手自己接过药碗,道:“我自己喝吧。”


    顾飞鸿的手猝然落空,手指还感受得到汤药的余热,他表情一滞,却很快低下头,掩藏住失落,低声道:“那你,小心烫。”


    其实汤药都是在他确定不会烫后才端进来的,不可能烫的,他只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江柒之一边点头回应,一边喝药,这药并不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带着清香,他很轻松地就喝完了,将碗放回了托盘。


    房间又陷入了寂静,漆黑的窗外却渐渐升起了光亮。


    江柒之问道:“几时了?”


    顾飞鸿忘了眼窗外的天色,道:“卯时。”


    江柒之也望着窗外,但眼神复杂,最后变得虚无:“没多久就会有人打开殿门,我会把江安澜的灵柩送到陵墓了。”


    顾飞鸿回头看着江柒之,江柒之苍白的侧脸在光照下有些透明,有些脆弱。


    他知道这是江柒之想说话了,所以他没有端着空药碗离开,而是在一旁坐下,安静地陪伴。


    “你知道他们会把江安澜葬到哪里吗?”江柒之虽在问顾飞鸿,但眼睛却一直落在虚无的半空,没有聚焦。


    顾飞鸿回答:“听墨书说是魔教后山的陵墓。”


    江柒之面无表情地说着:“魔教后山是历任教主埋葬之地,那里埋葬了江锵,即将也要埋葬江安澜,也许不久后,也会有我。”


    顾飞鸿眉头紧蹙,道:“那也是许多年以后的事了,现下不必多想。”


    江柒之自嘲一笑,冷冷道:“这可说不准,生死无常。”


    就像江锵和江安澜之一般,他从未想过他们会在短短不到半年之内接连死去,至少,他曾经以为江安澜会和他继续互相折磨下去的。


    他徐徐低头垂眸,瞳仁深不见底:“顾飞鸿,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再也没有亲人了,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我才会有家人?”


    “这是因为我杀过太多的人,上天对魔头的惩罚吗?”


    最后几个字江柒之吐得很轻,轻如鸿毛,可落在顾飞鸿心中,却重若泰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令他心揪疼。


    “不是的。”顾飞鸿起身走到江柒之面前蹲下,握着他清减许多的手,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道:“江柒之,不是的。”


    江柒之愣愣地看着他,眼皮颤了颤,强装的冷漠在瞬间被瓦解,他无措地坐在原地,茫然地看着顾飞鸿。


    他此刻的眼神太过于纯粹干净,也太过于认真,还有着毫无设防的信任和依赖,仿佛顾飞鸿之后不管说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相信。


    这个分量太重了,令顾飞鸿的心中克制不住地重重跳动,呼吸都变得紧张。


    “我们相识了这么久,我已了解你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而且身处江湖,立场不同,本就是你死我活之事,与道义无关,更何况众人对你的污名也只是因为立场相对,你不该这么想。”


    江柒之被惊呆得说不出话,他虽一向自认如此,但却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话,尤其这人还是曾经的死对头顾飞鸿。


    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似乎堵住了,很艰难才发出微弱的声音:“我···只有我一个人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睫抖动地如展翅的蝴蝶,令其他人可以窥见他内心的不平静,甚至是激荡。


    “不是的。”顾飞鸿将江柒之的手握得更紧,提醒他与自己对视:“你还有我,还有孩子,你的亲人不是只有他们,也有我们,我们也是你的家人,也许孩子长大后离开我们,但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因为我也想成为你的家人。”


    尽管已经一再被拒绝,顾飞鸿还是克制不出地说出了心里话。


    顾飞鸿的表白太过合时宜,令江柒之本不该触动的心也开始加快跳动。


    他情不自禁地呢喃重复道:“家人?”


    “江柒之,无论你接受与否,但在我心中,你已然是我的爱人,我愿意守着你,陪着你,无论地老天荒,无论斗转星移。”


    顾飞鸿仰望着江柒之,郑重地做下一个个承诺,眼眸灿若星辰,亦如他的赤子之心。


    他的表白太过热烈,让江柒之忽然有了些动摇,也有些迷茫:“可我,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江柒之意料之外的态度让顾飞鸿升起了希望,激动地手都在发抖:“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可江柒之,我想保护你,也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更不想看见你和别人亲密,所以我喜欢你,我觉得这就喜欢。”


    “喜欢?”江柒之在心中默念顾飞鸿的话,却忽然有一个恐怖又不确定的念头。


    他看见顾飞鸿受伤也会生气,顾飞鸿离开他也会生气,他一试想顾飞鸿会和别人如和他这般相处,他也是一股郁气。


    这个认知太恐怖了,令江柒之瞪大了眼睛。


    他难以置信地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他觉得不会喜欢男子。


    可是,忽然肚子许久未有的胎动有来了,江柒之清晰地感受到有个小脚或者小手踢了下自己,不疼,但有说不出特别的感觉。


    他想到了顾飞鸿堆得那三个依偎在一起的雪人,第一次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甚至有些好奇。


    见江柒之许久没有反应,顾飞鸿心中的希望之火又不敢燃了,他失落地松了松握着的手,苦笑道:


    “曾经我以保护之名留在你身边,现在你有了武功,也回到了魔教,我自知没有借口留下来了,可这次我也不找借口了,我就要留在你身边,你赶我,我也不会走的。”


    一想到自己真有被江柒之赶的一天,他的胸口就闷闷得痛,难受得话都说不出了。


    过了会儿,江柒之慢腾腾道:“上次你这么说,是我武功还未恢复,可现下我得了江安澜全部的内力,你可不一定打得过我了,你还敢跟吗?”


    顾飞鸿毫不犹豫道:“要的,我要跟着你一辈子,江柒之,你甩不开我了。”


    江柒之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了,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你不后悔?”


    顾飞鸿凝视着江柒之,眼里的深情让江柒之看不懂,也捉摸不透,心却在直觉般地不断往下沉。


    顾飞鸿最后苦笑道:“我这一辈子,也许就这样了,我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可我现在也绝对放不下手了。”


    “江柒之,我不想下次见面又看见你一身伤的模样,我承受不起,也不敢了。”


    顾飞鸿是真的被江柒之一连几次的意外给逼急了,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第96章 第 96 章 试试


    起初在得到江柒之被魔教捉走的消息时, 他便是一万分的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就那么干脆的离开,后悔自己准备的还不够多, 可他最后悔的还是自己为没有在江柒之最需要的时候陪在身边, 若是他在了,江柒之也许就不会受那么多苦, 这么难过,这么不开心了。


    顾飞鸿眼里毫不遮掩的情愫令江柒之心惊,却也升起了另一个念头,心中的天秤渐渐出现了变化。


    江柒之还没说出最后的答案,可顾飞鸿在心里早已给自己下了死令,绝望地等待最后的审判,但江柒之接下了的话令他瞬间如同从地狱直蹿到云霄。


    “我们可以试试。”江柒之支支吾吾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至少他在此刻触动了,也愿意给自己一个试错的机会。


    江柒之安慰自己,他和顾飞鸿做朋友时便是日日在一起,做眷侣也是日日在一起,或许这两件事情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可以试着接受,不过最重要的是顾飞鸿言语中的画面太美好了, 令他本该冷硬的心动了。


    顾飞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惊讶得忘了控制表情,他呆着脸, 结结巴巴地痴问道:“你,你答应了,是我, 我想的那样吗!”


    江柒之不好意思地撇开眼,压着眉严肃道:“你说的很好,所以我想试试,不过我也只是给你个机会,若你还是没让我学会喜欢,那我们就算了。”


    顾飞鸿已经听不下条件了,满脑子都是江柒之答应他的喜悦,急忙道:“好,好,我一定会做到的!”


    听到这,江柒之这次注意到顾飞鸿已经蹲了许久了,便拉着他起来。


    可顾飞鸿起到一半,忽然伸手将江柒之整个抱住,他还是不敢相信一切,激动地结巴道:“江柒之,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了!”


    他抱着江柒之的肩膀,鼻尖满是熟悉的冷香,他与江柒之的小腹相贴,隔着衣服和皮肤与孩子触碰,异样的情愫在他心底浮起,此刻,他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他抬起一只手喜不自胜地隔着衣裳摸了摸孩子,尽管手指因为不敢用力显得很僵硬,他激动道:“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江柒之自己都不喜欢摸肚子,更别说是别人了,但他觉得现在顾飞鸿可能被吓疯了,暂时需要时间冷静,所以就没有反抗对方的动作,顺势靠在宽厚的肩膀上,而且其实他也有点累了。


    江柒之只是静静地坐着,面无表情,周身萦绕着如薄雾般清透却又无孔不入的悲伤。与顾飞鸿此刻的喜悦形成鲜明的对比。


    直到江柒之被桎梏得有些不舒服了,才屈起手臂将顾飞鸿推开,不自在道:“好了,可以了。”


    顾飞鸿这才回过神,依依不舍地放开,但两个眼睛还是亮亮的,黏在江柒之身上,让江柒之无端想起幼时自己养的那只犬。


    他摸了摸脸,莫名其妙道:“你为何一直看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顾飞鸿眉眼的笑意抑制不住,但还是恢复到往日沉稳的模样,认真道:“没有,只是我想看你,我很开心。”


    江柒之一噎,没想到顾飞鸿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更丢脸的是他觉得自己好像不能直面对方了,于是避开顾飞鸿眼睛,生硬地转开话题道:“你好歹青山派的大师兄,整日这样,都没什么正事吗?”


    这也是他的实话,顾飞鸿离开青山派这么久,不光不回去,连信都不怎么写,他一直好奇这是为什么。


    顾飞鸿却道:“我已经不是大师兄了。”


    江柒之一惊,瞬间急道:“为什么!难不成是因为魔教之事?哼!那些老头子就是事多!”


    江柒之皱着眉冷笑:“若是有人敢抢你大师兄的位置,我就帮你抢回来。”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灵光一闪,便提议道:“你不如来我魔教,有我在,我定不会亏待你,定不会让你的待遇比以前差。”


    而且,魔教若是有了顾飞鸿的加入,势力也会更上一层楼。


    江柒之眼睛亮亮的,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提议,顾飞鸿却无奈地按下他的激动,摇头道:“都不是,只是我觉得自己无力管理青山派的事务,与其占这位置,倒不如退位让贤。”


    江柒之的激动一扫而空,又不解道:“为何,你很忙吗?”


    顾飞鸿却浅笑道:“我既然已经今后决定陪在你和孩子身边,自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江柒之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顿时有些赫然,若是曾经,他定会决定顾飞鸿这种做法是愚蠢可笑的,可不知为何,此时的他竟然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了,但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或者他猜到了是什么,可他暂时不愿承认。


    江柒之半垂着眼,思考得出神,连身前的人离开了都不知道,等他再次会过神时,顾飞鸿已经绕在了他身后,一寸一寸地梳着在刚才因为行动凌乱的发丝。


    窗外的晨光渐渐明亮,照在两人身上,映出的剪影亲密唯美。


    江柒之想到在曾经自己眼盲的日子,顾飞鸿也是这般数月如一日的照顾自己的,而此时的自己也竟然如此习惯了。


    在这段时间,有些东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却也有些东西一如既往,从一而终。


    他在此刻觉得,自己的决定似乎也不完全是一时冲动,似乎还不错。


    在江柒之自己没意识的时刻,他皱着的眉梢终于松了,周身消沉的雾气也随之散了,他眉眼弯弯,眼眸清亮,犹如春日含笑的花苞,浅浅淡淡的,却令顾飞鸿醉了心扉,一向稳重的他,此刻的笑也似不要钱一样直往外蹦。


    也幸好他站在江柒之背后没被看见,否则定会被江柒之嘲笑傻样。


    顾飞鸿想到了那个画面,嘴角笑意却更深了,连普通梳头发的动作做起来都多了些缠绵黏乎。


    江柒之忽然想到什么,于是微微直起身,道:“你脸上的伤,还有身上的伤都怎么样了?”


    顾飞鸿梳顺了一缕头发,不在意道:“都恢复的差不多了,你不必担心。”


    可话刚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对,江柒之那么爱美,不会因为这道疤就要嫌他丑吧。顾飞鸿心一凉,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有了容貌危机。


    可江柒之并不太相信顾飞鸿的话,天山危险是众所周知的,而顾飞鸿不光从天山回来,还带回千年冰莲,怎么可能没有事,更何况他也了解顾飞鸿,不用想就能猜到对方肯定是有什么瞒了自己的,而且光靠问是问不出来的。


    所以他止住顾飞鸿的手,示意他到前面来,顾飞鸿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顺势走到了前面,不解道:“怎么了?”


    江柒之抬着眼皮看他,道:“脱衣服。”


    顾飞鸿一惊,犹豫道:“这便算了吧,不太方便吧。”


    江柒之眉头一皱,顾飞鸿心慌了,也想立马把衣服脱了,如了江柒之的意,可是他身上的伤口都还未好全,有些地方看着还很可怖,他不想让江柒之看了难过,所以是不可能脱的。


    江柒之瞧顾飞鸿这反应,更确定了有鬼,按照顾飞鸿一般的习惯,若是无事,对方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小事上反驳自己。


    江柒之站起身来,顾飞鸿习惯性地想扶他,却被江柒之瞪了一眼,只好悻悻放弃。


    两人都站起后,江柒之身高刚好达到顾飞鸿鼻尖,他微微仰头,一手挑起顾飞鸿的下巴看脸颊的伤口,他凑得很近,鼻尖吸了吸,还能闻见去疤膏的味道,看来顾飞鸿没有偷懒,他这才稍放下心。


    不过,他一松手,转移到顾飞鸿的腰带上。


    两人离的太紧,顾飞鸿能清晰地闻到江柒之身上传来独特的冷香,而在江柒之昂头仔细看伤口时,孕肚往他身上贴了又贴,尤其在细腻柔软的指腹在他腰游离时,顾飞鸿本就年轻气盛,当即只觉得一股火从小腹升起,而此时的江柒之还打算脱他衣服,他脸一下就红了,抓着自己的腰带,不好意思道:“马上就要大典了,现下就先算了吧。”


    可江柒之不容拒绝道:“待会儿我出去即可,你又不需出面,何况也没那么早。”


    顾飞鸿捂着腰带还想拒绝,可江柒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再不让,你就这辈子别想脱了。”


    顾飞鸿这才没办法地放手,江柒之一脸你还算识相的表情,两三下就把衣服扒下来了。


    可当他看清顾飞鸿上半身的伤疤后,呼吸都停滞了,眼睛再也移不开了。


    顾飞鸿胸前有道最深最长的疤,从肩膀划到腰部,伤疤粗厚,很容易让人猜到它原本是深可见骨的,而且除了这道疤外,其他地方也有许多伤口,虽没这处严重,但也绝对不算轻,很难想象顾飞鸿受的伤究竟有多严重,是怎么日夜兼程地带着这些伤口赶到魔教的。


    这些伤,都是为江柒之而受的,甚至对方都不想让自己知道。


    江柒之的嘴角一下压住了,盯着伤口说不出话,顾飞鸿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就心疼,于是一边穿上衣服,一边扶着江柒之坐回椅子上,无奈又宠溺道:“就猜到你会这样了,所以我说不让看,可是你偏要看,我现在给你看了,你果然难受了,最后还是要我哄你了。”


    江柒之抿着嘴不说话,眼神还停留在胸口伤疤最深的位置。


    第97章 第 97 章 醉酒


    顾飞鸿把衣服拢好, 重新系上腰带,切断了江柒之的视线,可江柒之还是愣愣地盯着那个地方, 哪怕是隔着布料。


    顾飞鸿蹲下身子, 捂住了江柒之的眼睛,无可奈何地叹着气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不要再让我心疼,可以吗,柒之?”


    江柒之这才有了反应,不情愿地挥开了眼前的手,低声道:“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这是最后一次。”


    看了这些伤疤,他不难猜出天山之旅究竟有多危险, 若是有个差错,顾飞鸿丢掉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顾飞鸿却认真道:“有了你,我自然舍不得死,会更惜命的。”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江柒之愣了,他的脖颈升起红云,刹那间弥漫到了耳朵和脸颊,可他又很快克制下来,反倒瞪着顾飞鸿, 气鼓鼓道:“顾飞鸿!我没与你开玩笑, 你别说这些好听的话转移话题,妄想骗我!”


    顾飞鸿委屈道:“我没骗你, 师父他们都说我是木头,不会故意说什么好话,所以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别无半分虚假。”


    江柒之这下脸更红了,眼见顾飞鸿有举手发誓证明之势,他只好先拦下手,红着脸尴尬道:“住手!不许再说了。”


    顾飞鸿只好放手,盯着他紧皱的眉头懊恼道:“抱歉,是我又惹你不开心了。”


    “不是你的错。”江柒之下意识反驳。


    顾飞鸿认真道:“你不必不好意思,我那里让你不喜欢了,你说出来,我一定会改的。”


    江柒之是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于是尴尬地抿着嘴,而顾飞鸿还在盯着他,认真地等待答案。


    忽然,江柒之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刚才你叫我···”


    顾飞鸿一听,顿时眼前一暗,失落道:“我叫你柒之,你是不喜欢吗?我以后不会再叫了。”


    “我不是这意思。”江柒之蹙着眉头,末了还是添加道:“你若喜欢,想怎么叫都可以。”


    顾飞鸿这才笑了,一字一句道:“好,柒之。”


    江柒之还是有些不适应现在的相处模式,所以不自在地撇开头,生硬道:“你伤口用的是什么药。”


    顾飞鸿道:“是师姐特制的金疮药,很管用。”


    “每天都要擦药吗?”


    顾飞鸿点头,道:“每天晨起和睡前都要擦一次。”


    江柒之怀疑道:“你每日都有按时擦吗?”竟然都这么久,他这么感觉这些伤口也没有好太多呢?


    顾飞鸿十分镇定自如道:“都按时了的。”


    其实他撒了谎,若是平时,他自然是能按时用药,可最近事情太多了,尤其是在江柒之昏迷那段时日,他通常都是守在床边昏睡过去的,根本不记得擦药。


    不过他也不想说实话,因为说了只会让江柒之更加担心,倒不如撒谎。


    可即时听到了这样的答案,江柒之还是不放心,于是严肃道:“以后我每日都要检查,谨防你忘了。”


    顾飞鸿的心简直软成了一滩春水,笑容根据克制不住:“好,我任你检查,不过你身上的伤也未好全,我每日也要给你检查。”


    虽然这是江柒之意料之外的事,但竟然这是检查对方的交换条件,他还是点头同意。


    顾飞鸿笑了,这才绕到后面,继续未完成的梳头工作。


    两人在宫殿里待着,此刻无言,却说不出的温馨。


    “顾飞鸿。”江柒之忽然突兀道:“谢谢你。”他眼眸微微下瞥着,因为几乎没有说过这种话,此刻的他显得很生疏和不自然,可落在顾飞鸿眼里就是万分的可爱,所以他笑着道:“我做的一切从来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不需要你道谢,曾经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的。”


    直到大门传来叩门的声响,顾飞鸿才隐去身形,而江柒之亦冷下脸,控制住表情,起身一步步走到殿中,等着众人的跪拜。


    江柒之站在宝座正下方,正对殿门,当门被推开那刻,有风灌入,将他墨色衣袂吹翻,金石佩环碰荡。


    衣衫厚重,加之裹了腹,所以江柒之的身形并不会令人起疑,只会看起来像吃胖了的。


    当殿门被彻底打开,已经升为左护法的墨书领着魔教众人鱼贯而入,他们齐齐跪倒在江柒之脚边,恭恭敬敬地齐声道:“属下恭迎教主,教主千秋万代,万寿无疆!”


    江柒之的目光不动声色,寸寸巡逻过众人跪在地上弯着的背脊,直到下面已经有人紧张地手心出汗了,最后才落到墨书身上,他内力阔声道:“平身。”


    “谢教主!”随着墨书的这声落下,殿中其他人才齐声跪谢,接着是殿门口的人跪谢,最后是殿外广场数不尽的教众跪谢,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气势巍峨,而江柒之在众人的注视下,含笑登上高位。


    江安澜的灵柩被安置在魔宫偏殿,先由教众抬到正殿后,才由江柒之送到后山陵墓安葬。


    因为教规必须由教主亲手送走上任教主,所以江柒之从始至终都是盯着的,他本以为自己应该已经放下了,可当真的到阖上墓门,看见血缘上的父亲和兄长的牌位相邻那刻,他的心还是抽动了。


    教主的即位仪式是在晚宴上结束的,江柒之因为裹了一天的腹,只是草草吃了几口饭食,不过因为其他人的敬酒,他倒是喝了不少救,所以在他起身离席时,走路都有些踉跄,是被人一路人搀扶回魔宫的。


    魔宫灯火通明,侍从看见他后皆俯身跪拜。


    江柒之到了魔宫正殿,他正想直接进去,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推开了旁人,自己站直了身体,道:“你们没有我允许,都不许进去。”


    “教主遵命!”众人齐声道,江柒之这才摆手免礼,独自走了进去,众人虽心生奇怪,但还是都听命后退,还识时务地将房门关上。


    江柒之一进门,顾飞鸿不出意料地在里面,他皱着脸从内室走了出来,肯定道:“你醉了。”


    江柒之的确喝了点酒,但他自认为也没到醉的地步,只不过精神确实有些恍惚,不过他抬眼望着顾飞鸿时,眼睛确实起了雾气,瞳仁似有波光粼粼,整个人也没有了素日的冷气,愈发明艳精致,更显慵懒高贵,恰似人间牡丹,不动声色地吐露着馥郁芳香,勾人到惊心动魄。


    顾飞鸿心顿时发紧,眼神暗了暗,有些吃味别人也见过江柒之的这副模样,他只想把这样的江柒之藏着掖着,只给自己一个人看。


    他快步走到江柒之身边,一边搀扶,一边担心道:“你内伤未愈,怎么还喝这么多酒?”


    江柒之脑中慢悠悠地转了会儿,凝眉反驳道:“我没有,我没醉。”


    顾飞鸿微挑眉梢,有些无奈,暗道江柒之这是真醉了,毕竟每个一身酒气说自己没有醉的人都是醉了的。


    江柒之脑子虽晕乎乎的,但却始终惦记着顾飞鸿的话,挣扎地要把他推开,毕竟谁让他嫌自己喝了酒的,那他才不要他碰了。


    顾飞鸿不知道江柒之脑袋瓜子想的是什么,但他是肯定不会让江柒之得逞的,干脆弯腰环过他腿弯,轻松以捞就把他整个抱了起来。


    江柒之一惊,身体下意识地就环上了他的后脖颈,过了会儿才慢半拍地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又动手动脚,我又不是没手没脚,快放我下去!”


    说完,江柒之还瞪了顾飞鸿一眼,可那眼醉气萦绕,恍若眼波流转,直让顾飞鸿心跳加快,他只能压下旖念,让自己心定下来,然后稳稳地往内室走去,途中还抽空看了江柒之一眼,道:“我们已然是夫妻,可以抱了。”


    江柒之脑子楞了下,过了会儿才凶声道:“你胡说,我们什么时候是···是夫妻了。”


    他指着顾飞鸿,又认真强调道:“我只是说试试,试试!”


    顾飞鸿含笑反问道:“我们正是试试做夫妻,那此时又怎么不算是夫妻?”


    江柒之一下卡壳了,他想了一会儿,觉得顾飞鸿说的有道理,可又觉得那里怪怪的,可他说不出来,所以他拧着眉不说话。


    顾飞鸿看他低头认真思考的模样,心一软,笑容更深了。


    他将江柒之端放在梳妆台边,江柒之就乖乖地坐着,也不乱动,任由顾飞鸿给他取簪散发,直到顾飞鸿将他礼服褪去,露出里面的月白内衫。


    顾飞鸿让江柒之坐好在椅子上,正去门口找人上热水,却无意瞥到月白里衣下的白边,他心生奇怪,便随手捞起衣角一看,霎时间他瞳孔一缩,手指都在颤抖。


    他竟然看见江柒之的肚子上缠着长长厚厚的布条,而布条周围的皮肤都已经发红了。


    顾飞鸿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柒之道:“这是什么!你就这么缠了一天吗?”


    江柒之思考地很慢,过了会儿才重重地点了点头,还伸手想自己解下布条,这白布把肚子压着,让他很难受。


    可他毕竟醉了,眼前是花的不说,连手指也抓不住,摸了半天也没把布条解下来,反而不小心戳到了肚子,让自己疼得闷哼,眼里都泛了泪花。


    顾飞鸿的呼吸都停滞了,一股气直冲他脑门,眼珠都在瞬间充血,喉咙堵得难受。


    他一下捉住江柒之乱蹭的手,哑着声音道:“别急,我来弄。”


    醉酒的江柒之和生病的江柒之都一样好说话,所以他点了头,不过从他压着的眉梢能看出他还是不舒服的。


    第98章 第 98 章 醉酒


    江柒之迷迷糊糊地呢喃催促道:“快点, 不舒服。”


    “好,我马上!”


    顾飞鸿红着眼,小心地卷起内衫上衣的下摆, 让江柒之自己握着, 而他低头解布条,他的表情是慌张的, 可他解下裹布的手却十分的稳,因为怕再次伤到这个人。


    随这布条被一层层解开,江柒之都肚子瞬间弹起大了一圈,他难耐地扭了下身子,发出不舒服的哼唧声,也似乎是累了,很快就闭上了眼, 头一点一点的。


    顾飞鸿小心翼翼地放下衣摆,伸手环过江柒之,让他靠在了自己身上,他想着肚子上那片青红了的肌肤,轻声道:“疼吗?”


    “疼。”江柒之不悦地呢喃着,他觉得有点烦了,因为耳边好吵,而他想睡了。


    顾飞鸿心里是又软又酸, 江柒之还说自己没醉, 这分明就是醉了的反应,若他没醉, 怎么可能会这吗诚实,一点不强撑。


    顾飞鸿轻声哄道:“疼了多久了?”


    江柒之肚子不再难受,困意再也没有痛意压制, 他的精神已经很疲倦了,所以他小声还不耐烦地道:“很疼,好困。”


    因为困倦,声音软绵绵的,落在顾飞鸿耳里与撒娇无异,更何况因为旁边的灯光有些刺目,江柒之的头往顾飞鸿的臂膀里靠了靠,动作又轻又慢,把顾飞鸿的心挠得又软又痒,只好无奈道:“好,马上就睡了。”


    他一把把江柒之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又帮他脱下了靴子,才塞到了被子里躺平,最后自己也半躺在床上,手伸在江柒之的衣衫里绕着泛红的肚尖一下一下地打圈。


    “好点了吗?”他柔声道。


    江柒之本来就醉了困了,此刻也意识模糊,根本听不见别人说了什么,但他舒服地往顾飞鸿怀里拱,用想要更多的动作给出了答案。


    顾飞鸿眼里的柔情浓稠地快化为实质,他一边揉着肚尖,一边侧着身子挡烛光,让江柒之能眯得更舒服。


    直到江柒之被哄睡了,他才下床开门吩咐外面的人准备热水,然后亲自给江柒之擦洗身子,直到酒味散得差不多了,才给江柒之手臂和后腰上药,等做完一切后,自己也收拾好一切上床,一起沉沉睡去。


    两人原本是各睡一边的,可渐渐的,睡梦中的江柒之似是觉得冷了,在被窝里翻了几下,就成功朝大火炉蛄蛹过去了,而顾飞鸿即使已经意识模糊,但嗅到熟悉的气息在靠近,身体下意识将来人抱着,小心妥帖地护在了怀里。


    烛火下床榻上的两团凸起渐渐融为了一体,不再分开。


    魔教地位等级森严,但规矩却不多,一周只有一次大会需要教主在大殿出席,不过因为江柒之是刚继任教主,教中事务繁杂,也需要他去熟悉,所以他还是早早便醒了。


    江柒之醒来时顾飞鸿还在睡,而他自己果然又是半个身子压着对方身上的,不过过了这么久,他已经从最初的尴尬变成了习惯。


    江柒之悄悄地推开对方的手,想从里面慢慢翻到外面,不料即使他如此轻了,可顾飞鸿还是醒了。


    江柒之只好道:“时辰还早,你继续睡吧。”


    顾飞鸿从床上坐起,道:“你昨日宿醉,今天头可疼?”


    江柒之先是迷茫,然后才起昨晚的事,顷刻间眼睛都直了,尤其当他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了,身上也没有酒味,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洗澡后,他耳尖都红透了。


    对于嘴角昨天说的醉言醉语,他自然也都清清楚楚地记了起来,只觉丢脸,暗道下次可不能再喝醉了,真的太傻了。


    江柒之颇不自然道:“好多了,已然无事,昨日多谢了。”


    顾飞鸿一听,反倒有些委屈,道:“我们之前不该说这些,这是我该做的。”


    江柒之闻言,手不是手了,脚也不是脚了,连衣服都滑了两三次才捡起来,暗道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也没人教他情人之前要如何相处啊。


    不过一想到顾飞鸿这三个名字竟然和情人有了联系,他心里有了酥酥麻麻的异样,说不出为什么,但好像并不让他讨厌。


    顾飞鸿也下床穿上鞋了,却看见江柒之还直瞪瞪地盯着他,便道:“我已许久未曾早起练功,不能再耽误了。”


    自从遇见系统,生活一次又一次地生变,他很多习惯都落下了。


    江柒之听了却眼前一亮,道:“我得了这身内力,还未曾有机会试试,不如我们现下出去试试。”


    顾飞鸿没想到江柒之会突然说起这个,心道话本中此时不都应该是柔情蜜意的吗,怎么轮到他便成了切磋武功?


    他心中失笑,面上却很平静,他下床后未去拿自己的衣裳,就先拿过江柒之手中的衣服,服侍他穿上,道:“你现下身体不方便,还受着伤,不如以后再试。”


    江柒之早已习以为常,极自然地把衣裳递过去,自己张开双臂,兴奋道:“不行,自从没了武功,我都没好好畅快地打过架了。”


    顾飞鸿还是在犹豫。


    江柒之便不悦道:“你不陪我,我便去找别人,反正有的是人能与我切磋。”


    顾飞鸿瞬间拧起了眉,相比让江柒之与其他不相干的人打架,他还是更放心自己和江柒之打架,所以只好无奈道:“好,都依你,不过你要先等我穿衣。”


    江柒之这才矜贵地点头,堪堪露出满意一笑。


    顾飞鸿瞧见了,再也没有犹豫了,这样张扬自信的笑容,他已经许久未在江柒之脸色见过了,若是可以,他希望他永远如此,做什么都愿意。


    顾飞鸿一穿好衣裳,江柒之就兴奋地把青玉剑扔给顾飞鸿,自己拿起金云剑飞身直指顾飞鸿,道:“看招!”


    顾飞鸿刚接过剑,就察觉到一道强劲内力的袭来,急忙后退,直直飞出殿外,江柒之紧跟其上。


    直到到了宽敞的野外,顾飞鸿才回头接剑,江柒之兴致勃勃地对上。


    两人打得激烈,但都不曾下死手,都是切磋,所以即使江柒之因不熟悉露出了好几次破绽,两人依旧不分胜负。


    直到江柒之渐渐熟悉了曾经的招式和心法,内力也融会贯通了,时局瞬间逆转,顾飞鸿有了被压倒之势。


    而随着两人打架时间的延长,顾飞鸿内力薄弱的缺点愈发明显,已见败势,江柒之却越发得心应手了,挥出的剑气一下比一下强大。


    最后,两人对上最后一招,顾飞鸿被击退得倒退数十步才稳住身子。


    江柒之顺势收剑,足尖轻点,稳稳立在巨树的枝桠上,他勾唇一笑,道:“我赢了。”


    他手掌还凝集着内力,感受着身体中蕴含的力量,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种有力量的感觉确实比之前残废的样子好多了。


    他瞳孔闪烁,燃烧着兴奋的火焰。


    江柒之立于树冠下,风姿绰绰,红衣广袖随风翻飞,清透的晨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印下斑驳的光影,耀眼得似是红宝石在闪耀。


    世间颜色万千,但顾飞鸿眼里只容得下这一抹朱红。


    他放下剑,含笑淡然道:“是的,我如今已打不过你了,看来该我更努力地追赶你了。”


    江柒之终于畅畅快快地打了一架,心情极好点足跃下,却无所谓道:“我是占了这身内力的优势,论招式,我们还是不分伯仲,你不必自谦。”


    顾飞鸿上前走了几步,张开手臂把人接住,道:“输了便是输了,你就是赢了我。”


    江柒之莫名其妙地看着抱着自己的人一眼,伸手点着顾飞鸿的肩膀轻推开,道:“我自己下得来,你无需麻烦。”


    顾飞鸿身子顺势后撤,手从江柒之腰间撤下,避而不答道:“汗后吹风不好,我们歇着儿再回去?”他拿出洁白的手帕,折叠后轻轻擦江柒之额角溢出汗珠。


    江柒之自然地点头,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待。


    最后顾飞鸿擦完汗,把用过帕子收好,拿过江柒之手里的金玉剑,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江柒之点头,正欲起步,却动作一顿,察觉到手指似被一团温热的东西握着,他低头垂眸一看,原来是顾飞鸿在牵手。


    “走吧。”顾飞鸿牵着江柒之手往前走,自然道。


    “哦。”江柒之也自然地同意。


    两人并肩走出林间,迎着朝阳,太阳升起,清凉的晨光变成了暖阳,拉长了他们的背影,十分和谐。


    顾飞鸿忽然扭头,盯着江柒之的侧颜出神,如果可以,他多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刻,永远不变。


    江柒之走了几步察觉到不对,正想问他这么突然慢下来了,回头却一下撞进了顾飞鸿的深沉的眼眸里,不过里面的情绪似乎太过复杂,所以他看不懂,于是道:“怎么了,难道是我脸上脏了?”


    说着,他便皱着眉抬头想仔细看清顾飞鸿眼里自己的倒影,却暗道明明没有脏东西,难道是因为颜色太淡了,所以看不清了?


    江柒之正想再问一遍,可顾飞鸿却开口了:“没有,我只是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江柒之不解挑眉。


    顾飞鸿眼神暗了暗,有些低落道:“朝阳极美,可惜太短,转瞬即逝。”


    江柒之没想到顾飞鸿心思竟然有这般细腻的时刻,不甚在意道:“这有何难,这里风景确实不错,以后你日日来这便是,想待多久便待多久。”


    顾飞鸿注视着眼前人,失笑摇头道:“罢了,明日之景亦非今日之景,何必再增麻烦。”


    第99章 第 99 章 身孕


    江柒之不认同道:“你若真认为此处朝阳甚美, 那明日的朝阳你亦会觉得美,后日亦是,虽然不与今日一样, 但各有各的美色, 都值得一赏。”


    顾飞鸿默了片刻道:“那许是一人赏景无聊。”


    江柒之愣了一下,然后自然接道:“那好, 我观此处开阔清净,不如以后你我便在这晨练切磋。”一提到武功,他双眸一亮,环视四周后也愈发满意,还点了点头,拍着顾飞鸿肩膀道:“你觉得如何?”


    顾飞鸿起初是惊讶,然后笑意止不住地从嘴角溢出, 他低沉着声音,沙哑道:“好。”


    他望着江柒之的侧颜,一刻冰凉的心此刻却如同在炙阳下一般温暖。


    江柒之总是这样,嘴硬却又会不经意地付出,让他心抵挡不得地柔软,不过,他确实也从未想过抵抗。


    回到魔教后两人就分别了,江柒之独自去了政事堂议事, 而顾飞鸿就去了山脚下的客栈找谢若雪。


    在政事堂的众人都离去后, 江柒之却还留在原处翻看卷宗,可他身子笨重, 坐了没多久便觉得腰酸背痛,只能支着脑袋,斜着身子看东西,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不舒服地皱紧眉头。


    墨书一得到通传进门,就看出江柒之这样,便猜到他是又难受了,毕竟以他对教主的了解,不到迫不得已,他是绝不会这么没正型的,因为他一向认为这样是很难看的。


    墨书将手边的折子叠在书桌上,自觉去他身后按摩,纾解酸痛。


    江柒之没抬过眼,只是稍稍直起了腰,好让墨书更方便按摩,可手上批改的动作一刻未停。


    他在翻开另本折子的间隙道:“你本是左护法,这些小事不该你做了,可以交由别人了。”


    墨书摇头沉声道:“属下早已伺候教主习惯,把这些事交给别人也不放心,更何况以教主如今的身体,贴身伺候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培养其他亲卫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谈。”


    墨书说的在理,江柒之无法反驳,也只得同意。


    墨书一边按摩,一边观察江柒之的脸色,见他心情应是不错,思虑片刻,还是试探地问道:“教主,生产之日只有一月多了,你可想好了怎么安排?”


    据谢若雪所言,江柒之身孕已有八月,生产之日愈发逼近,说不定那天就有了意外,可他却一直不提这事,仿佛是忘了,可墨书知道他只是还在逃避,不愿面对。


    江柒之脸色变得难看凝重,连动作都慢下来了,依旧沉默着没说话。


    墨书动作一停,立刻躬腰半跪在地上,道:“属下失言了,烦请教主恕罪!”


    江柒之这才出声道:“无碍,起身吧。”然后又继续翻看折子了,仿佛刚才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


    墨书只好起身,沉默地继续按腰,但脸上的愁云却一直不曾散。


    经过一连十数日的熬夜,江柒之终于把之前落下的教务处理完毕,有了喘息的空间,而他的肚子在也又涨一圈。


    这段时间里,他为了不被其他人察觉身体的异样,干脆把折子搬到了正殿,平日几乎不出门了,殿内也只有顾飞鸿作伴,墨书偶尔进殿禀报。


    顾飞鸿端了碗参汤和点心进来,见江柒之又在抿唇皱眉,便放了汤,坐在身旁,一手扶着腰帮他减轻肚子的重量,一手熟稔地按摩,道:“你已看了大半天,不如先休息会儿?”


    江柒之才抬眼看窗外,外面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黑了,想到事情确实都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毛笔。


    因为蹲坐太许,他也有些累了,想起身走动片刻。


    可他刚撑上桌,还没来得及用力,顾飞鸿就瞧出他想法,直接把他半抱着扶起。


    江柒之也就习以为常地顺其自然了,可当他脚真正地一落地,就感觉又酸又软,还涨得难受,心情瞬间有些烦闷。


    自从月数一大,他的双脚都开始水肿,连小腿也是,特别难看。


    顾飞鸿见他盯着脚十分幽怨,于是安慰道:“只是水肿,师姐说不影响身体。”


    江柒之瞪了顾飞鸿一眼,闷声道:“胖了的是我,丑得也是我,又不是你,当然无所谓。”


    顾飞鸿失笑道:“只是微微涨了一点,怎么会丑呢?”


    而且他倒是巴不得江柒之再长点肉,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产了,江柒之又开始孕吐了,吃的不怎么多就算了,他自己也不爱惜身体,什么也不愿吃,甜了酸了咸了一点都不行。


    后面顾飞鸿干脆在魔宫开小灶,日日亲自下厨,亲自喂饭,绞尽脑汁地哄人多吃。


    江柒之不想再说了,反正无论他说什么,顾飞鸿都要说好看,讲都讲不通。


    他斜眼看了下,发现顾飞鸿脸上疤痕已经淡得看不见了,又成了小白脸,又想起自己身上还在的丑陋疤痕,郁闷道:“同样的伤,怎么你总比我好得快,你都不见了,我的怎么还没好?”


    顾飞鸿把江柒之扶到椅子上,端起桌上的参汤,舀了一勺喂到江柒之嘴边,一本正经道:“是你身体太差了,恢复得才这么慢,多吃点就好了。”


    江柒之并不相信这话,但还是张嘴喝了汤,毕竟他若是不喝,又要被一直唠叨了。


    顾飞鸿继续舀下一勺喂,可江柒之的注意力却被窗外的灯火吸引,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远处的光似乎比平时亮了。


    顾飞鸿不得不提醒道:“柒之,张嘴喝了。”


    江柒之这才回了头,磨磨蹭蹭地张嘴喝了,可显然不太愿意。


    顾飞鸿就转而拿点心喂,江柒之张嘴咬了一口,道:“你这桂花枣泥糕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和买糕点的老爷都差不多了。”


    顾飞鸿笑道:“你喜欢便多吃几块。”说着,他又拿出食盒里一盘一盘的吃食,全都是按照江柒之的喜好做的。


    江柒之扫眼看完,忽然抬眼盯着顾飞鸿,认真皱眉道:“顾飞鸿,你再这么喂下去,我会胖的。”


    顾飞鸿用饭勺混着菜喂到江柒之嘴边,道:“你太瘦了。”


    江柒之不情愿地扯了扯嘴角,道:“有了这个肚子,我可一点都不瘦。”他可都胖到不敢出门了。


    顾飞鸿正想继续说什么,窗外就响起了烟花声,江柒之寻声望去,半空中果然是漂亮的烟火。


    顾飞鸿看到他脸上的疑惑,贴心解释道:“今日是七月初七,大家在庆祝七夕。”


    “七夕?”江柒之在心里重复,目光被窗外远处闪烁的烟火吸引,在殿内憋得太久了,他竟然有出去一观的想法。


    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肚子,即使出去了也只能远远看着,也只能放弃。


    顾飞鸿道:“你想出去?”


    江柒之语气低沉道:“想又如何,反正都出不去。”


    顾飞鸿趁江柒之张嘴,就把饭喂了进去,结果得到江柒之一个气呼呼地眼刀,但他并不生气,只觉得江柒之在撒娇,继续舀勺参汤喂,还安抚道:


    “你若想,我们现在便翻窗出去,你在殿里待了太久,也该出去走走了。”


    “不要。”


    “为何?”


    江柒之低头看着肚子不说话,而胎儿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他的怨念,用力地踢了一下肚子,江柒之猝不及防地抽痛,捂着发出了闷哼。


    顾飞鸿瞬间精神高度紧绷,忙放下勺子,扶着江柒之肩膀道:“怎么了?”


    江柒之缓了一会儿,才疲倦道:“无碍,只是它又在闹了。”


    顾飞鸿这下也没办法了,只能看着江柒之的肚子皱眉。


    江柒之脱力地把下巴磕在顾飞鸿肩上,忍不住抱怨道:“它是不是真能读心,怎么每次我说了它就要踢人?”


    顾飞鸿心疼抱着他,无奈道:“它若真能听懂,倒希望它能懂些事,不再闹你了。”


    江柒之抿着嘴不说话了。


    顾飞鸿道:“自从离开山洞,系统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可惜我们还有许多问题都没问清楚。”


    江柒之也这么觉得,但他此刻不想动了,就没出声。


    顾飞鸿的远瞭窗外,远处又响起了不停的烟火声,即使相隔千米,他们仿佛也能感受到众人的热闹。


    顾飞鸿低头发现江柒之又对着烟火看入迷了,想了想,还是道:“我们出去吧。”


    江柒之闷声道:“不要。”


    顾飞鸿道:“我有法子不让别人认出我们。”


    江柒之这才抬头看向他。


    顾飞鸿道:“七夕又名情人节,是很多少男少女初见约会的日子,但也有许多年轻人羞涩,不愿以真面目似人,所有便会戴上面具,我们也可以。”


    江柒之盯着顾飞鸿,忽然唇角一勾笑了,道:“少男少女?说的好像你不是的,顾飞鸿,你明明才十八岁,怎么有时候这么老气横秋,哦···”他拉长尾调继续戏谑道:“我说错了,是老气横秋。”


    顾飞鸿也不在乎话中的玩笑,下意识地接话道:“那我们今晚算不算也是约会?”


    江柒之一愣,身体僵得忘了说话,耳朵不知不觉间就爬满了红晕,尴尬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也···也许是吧。”


    顾飞鸿的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愣住了,耳朵也红爬上了红云,后悔自己不该说这个话。


    可但当他听见江柒之的答案后,心里面不由分爆发烟花,还噼里啪啦地炸个不停,让他傻笑不止,情不自禁地想用力抱住江柒之,紧紧地贴在一起,可理智在提醒他不可以,所以他只能看着江柒之傻笑。


    江柒之别扭地推开他,命令道:“松开,我要起来。”


    第100章 第 100 章 扮新娘


    顾飞鸿却不放手, 反而拿过一旁的帕子帮江柒之擦了嘴,柔声道:“不要,我想抱你去好吗?”


    江柒之立刻反驳:“不要。”


    顾飞鸿委屈道:“以前都是这样的, 为什么现在还不行了?”


    江柒之瞳仁一瞪, 没想到顾飞鸿怎么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想也不想道:“我以前是没武功, 自然只能被你抱着,如今有了,又何须那般麻烦了。”


    虽然被抱着不会不舒服,可江柒之觉得这样会有损他的威风,尽管他们走动时一向都是避开别人的。


    顾飞鸿眼神瞬间黯淡了,只能不甘心哦了声,放手让江柒之站起来了。


    江柒之起来后便去铜镜前整理着装, 梳理发型,可当他目光落到突兀鼓起的腹部时,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地心思,所以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顾飞鸿简单收拾好饭桌后,也站到了江柒之背后,不过他看上去还是焉焉的,显然还记挂着刚才的事,让江柒之想忽略都不行, 只能假装看不出。


    顾飞鸿从身后拿出两个狐狸面具, 看上去显然是一对,一只是红毛白狐, 一只是纯色黑狐。


    江柒之看着面具奇道:“你从那找来的,我竟不知道殿内还有这东西?”


    顾飞鸿道:“是我在山下集市买,当时路过觉得好看的, 就买了一对儿。”


    江柒之去抽顾飞鸿手里的红狐面具,却没抽动,不解地望着他。


    顾飞鸿才把手上的黑狐放在一边,低头解开红狐面具后面的系带,解释道:“你自己不好戴,还是我来吧。”


    他轻轻地把面具按在江柒之脸上,手小心地绕在脑后系带子,而面具只能挡住半张脸,顾飞鸿低头时恰好与江柒之四目相对。


    江柒之用鼻子淡淡地嗯了声,想了会儿又小声道:“那待会儿我也帮你戴。”


    “好。”顾飞鸿把带子系上调整好,收回手道:“戴好了。”


    江柒之期待地转身照镜子。


    镜中人一袭金黄交领宽袖长袍,腰部松松垮垮地坠着,罕见地没有腰带收束,他戴的红毛白狐面具,头发只是简单用金丝带挽了两缕发丝,自然地披散,落在了两肩,露出的下巴尖细,薄唇红艳,在忽略肚子时,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病弱,有些雌雄莫辨的漂亮。


    江柒之左看右看,对镜子里的自己仍然不满意,于是道:“顾飞鸿,我要穿那件苏红锦绣披风。”


    “好。”顾飞鸿转身,熟稔在衣柜里拿出衣裳,帮江柒之披上。


    披风通体红色,刺绣多用金丝,偶有白绒点缀,与面具颜色相对,还能遮掩身形。


    江柒之对着镜子里的顾飞鸿道:“你觉得如何?”


    顾飞鸿如实道:“好看。”


    江柒之不悦道:“你总是说这句话,都不能换个说法吗?那你觉得我穿了好还是不穿好?”


    在顾飞鸿眼里,江柒之无论穿什么都好看,更何况他本来也长的好看,所以他更不对不不出来什么,不过想到夜间风大,穿上披风好挡风,于是道:“穿上好。”


    江柒之捏着披风的领子,矜贵地点点头,道:“我也觉得。”


    不过他看着镜子好一会儿,还是有些不满意,又戴上白玉金冠束发,他也问了顾飞鸿的看法,顾飞鸿也说合适。


    可他最后还是摘下放弃了,发冠是男子戴的,他此时身形有异,并不想让别人看出他的身份,最好还是朦胧一些。


    他也把头发后的发带换成了素金钗,看上去更不辨男女了。


    顾飞鸿一直耐心地守着,时不时地要取放饰品衣物,这些他曾经分不清的东西,他现下都能如数家珍地倒背如流了。


    终于,江柒之满意地点了头,这才拿起一旁的黑狐面具,给顾飞鸿戴了上了,而顾飞鸿对衣裳一向不太在意,没有打扮的环节。


    在两人要走时,江柒之想了想,主动伸手牵了手。


    顾飞鸿猝然一愣,然后想到了什么,心里瞬间的委屈都散了,低着头瞧着他们握着的手直笑。


    江柒之感觉身后的人站着不动了,于是扯了扯对方的手,催促道:“走了。”


    顾飞鸿这才回神,连忙道好跟上。


    他们隐匿了身形,从窗口翻出,而殿外的守卫,只觉得耳边有一阵分吹过,快到转瞬即逝,什么都没察觉。


    到了镇子,两人便在集市的偏僻阴暗处停下,依旧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们携手走出暗处,江柒之才发现今晚的镇子果然更明亮了。家家户户不光张灯结彩,集市上也是人声鼎沸,处处都是并行的少女少男说笑,像他们一般戴着面具的也不在少数。


    顾飞鸿道:“你有什么想去地方吗?”


    江柒之摆头,道:“不知道,我们随处走走吧。”


    顾飞鸿含笑,道:“好。”


    街上人太多了,不可避免地摩肩接踵,顾飞鸿担心江柒之被冲撞,也担心两人走散,便一直紧紧拉着江柒之,将他护在身旁。


    江柒之倒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丝毫反应。


    七夕节的集市里多了许多平时没有的玩乐,江柒之觉得新鲜有趣,不时停留驻足。


    忽然,他发现前方有一大群人聚集,中间似是个大戏台,上面有不少人在吱呀吱呀地唱,他心生好奇,便拉着顾飞鸿走过去。


    可他刚凑近,没来得及问顾飞鸿这是什么,前方就直愣愣地飞来一个东西,众人也全纷纷转身朝他涌来,江柒之下意识地伸手接过被扔到眼前的东西,而顾飞鸿瞳孔一缩,随即抱着江柒之飞起,避开人群的拥挤推搡。


    可周围都是乌泱泱的人脑袋,顾飞鸿找不到落脚点,却见舞台上的人已经下去了,想着应是空了,便飞到舞台落下。


    江柒之刚落地,才发现自己捡到的就竟然是个绣球,同时耳边爆发猛烈的欢呼声,他不明所以地抬头,又发现舞台在不知何时多出了个蓝袍老者,他笑得十分高兴,还道:“看来两位十分热情,都等不及上来了啊,那接下来的戏就由两位扮演了!”


    江柒之和顾飞鸿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见了茫然。


    顾飞鸿想要不要带江柒之离开,可一想到这绣球是江柒之接的,他不一定想离开,也只好留在台上等待,没一会儿,台上就上来了一群人,他们拿着红衣给他套上,顾飞鸿定睛一看,却发现竟然是新郎服,眼看也有人拿着件红色衣裙要给江柒之套上,他忙道:“他不用换,不要给他穿。”


    那些人听了这个也不奇怪,就只给江柒之盖上了红盖头,便把他引到台上酷似婚床的道具坐着。


    而顾飞鸿却被拉在旁边站着看,这时,台上的人一下变得井然有序,又吱呀吱呀地唱起了戏。


    他和江柒之都听了一阵才懂发生了什么,原来台上的人是在演戏,而顾飞鸿和江柒之扮演地是新婚夫妻,其他的人分成了两拨,一拨人是演的是妖怪,另一个拨人是道士,故事是新娘子在洞房花烛夜被妖怪掳走,道士前来降妖除魔,顺便帮新郎官抢回新娘。


    所以顾飞鸿只需站着,等道士和妖怪们演完了戏,就往前走,接着出现新的妖怪,开始演下一出戏。


    江柒之戴着红纱,但红纱即为轻薄,并不遮挡视线,能清晰看见整个台上的场景。


    他的心态很快发生了转变,似个真正看戏的人坐着,尤其看见顾飞鸿一脸窘迫地被人簇拥着前进时,他又觉得这场戏分外有趣,还挺不错。


    终于,道士收服了妖怪,众人闯过难关,来到了新娘子面前。


    旁白的蓝衣老者念道:“终于,书生历经千辛万苦寻到了自己的娘子,可眼看吉士将过,道人便提议他们便在此处拜了天地。”


    顾飞鸿被牵引到台前,江柒之也被人从床上扶到旁边一起站着。


    老道士笑呵呵地看着他们道:“一拜天地!”


    江柒之怎么也没想到戏会这么发展,竟然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扮新娘子拜天地,这也太出乎意料了。


    顾飞鸿也很惊讶,可惊讶过后很紧张,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江柒之,心里也说不出对接下来的事是期待还是抵触,手心都冒出了汗。


    他从来没想到会有和江柒之堂堂正正拜天地的一天,可若真有那个可能,他亦是满怀期待。


    江柒之站在台上一动不动,老道士不得不再次高声提醒道:“一拜天地!”


    可江柒之还是没动,他不动,顾飞鸿也跟着不动,渐渐地,台下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明显对他们不满了。


    顾飞鸿扫视一圈,见江柒之似乎还是没有拜堂的打算,他原本紧张的心也逐渐平静,他偷偷摸摸地拉到了江柒之的手,面不改色地低声道:“你若不愿,我们这便离开。”


    因为声音极小,这话只有江柒之听见了,他抬眼看了顾飞鸿,面露纠结,嘴角动了动,可还是没说什么。


    忽然,道士摸着白胡子笑道:“看来是妖物太凶,吓到我们的新娘子和新郎,大家莫急,再给他们一点时间!”


    他一边圆场,又悄悄遮掩着嘴型在江柒之耳边焦急道:“姑娘,你只需稍稍低个头便是,帮帮忙吧,不然这出戏就唱不完了,求你好心帮帮忙吧!”


    他的余光一直在观察这对夫妻,早就发现两人之间是姑娘说了算,所以此时也只劝了江柒之。


    其他戏子配合默契地出现在台上,用耍花枪翻跟头逗观众,以便拖延时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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