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m餐厅里,装潢考究的三楼。
整个三楼正中央只摆放一张餐桌。
餐桌正后方,有一架巨大的落地中古留声机,一些稀奇独特的大型摆件,有侧立着的斑鬣狗、趴卧闭着眼的蓝狐。再往留声机后方探去,是摆满了半面墙的老唱片。
而另外半面墙则摇曳着牛皮鸟巢蕨、狼尾蕨、常春藤各式各样的蕨类植物,错落排布。
高挑的天花板,只挂着一盏大型铃兰形状吊灯,正对着餐桌,喷吐柔和的暖黄灯光。
洒在金色肌理起伏的木质圆桌上,在桌面反射出波光粼粼的金光。
乍看之下,像是夏习习今日傍晚因贪睡而错过的绝美夕阳。
这一层,私人审美向的东西明显增多。
像是,店老板专门宴留给请特殊客人而设计的一层。
“白妈妈,这家餐厅新开的?”
夏习习被桌子吸引,她趴在桌子上,伸手摸了摸鎏金光的桌面,她难免感叹:“这家店老板还蛮有腔调的,这桌子用的木料不要太灵哦!”
白鹤岚一挑眉:“谢谢侬。”
“嗯?”夏习习震惊抬头,“白妈妈侬什么时候开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她不开心,又趴回桌子上,嘟着嘴,用右手在桌板上画圈圈。
“侬也不跟我讲。”
白鹤岚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小餐厅就是个玩票性质。讲给你,你不来,我也白讲呀。”
夏习习长长地噢了一声。
白鹤岚此时注意到她的辫子。
“哟,侬辫子谁给你编的?编得嗲了不得了。”
夏习习嘿嘿一笑:“周憬之给我编的,他老厉害了!”
白鹤岚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她不露声色望了眼男孩。
男孩低头垂着眸子,安安静静地坐着,耳廓有一丝丝绯色。
在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明显,但还是被她捕捉到。
不像在车上,在餐厅里,她终于能看清男孩全身和正脸相貌。
他个子很高,估摸着近一米九,夏习习不算太矮,有一米六五,但他坐着还是比夏习习高了一个多头。
身子挺拔,脊背挺直,卖相灵光,骨相老好,鼻挺唇薄,又俊又冷。
就是看起来不近人。
似乎没睡好,眼下有些青黑。
哎。
小帅哥嘛,就是要这种清清冷冷的调子招女孩喜欢。
就是和夏习习那娇憨黏人劲儿,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完全不搭噶。
但两人坐在一块,倒意外养眼得很。
白鹤岚又看了眼夏习习,这回额外留意了一下她的眼。
眼下青黑倒是没有,但明显红肿一圈。
她随手转着腕上透紫的玉镯,若有所思。
“习习,今天实践感觉怎么样?”
夏习习僵住,画圈的手也顿住。
她琢磨一会后,呐呐道:“就、就还好吧。”
她不想让白妈妈担心,更不想让赵女士知道。
白鹤岚怎么可能不了解夏习习,就她那停住的手,她就已心下有数。
就在此时,门被轻敲两声。
白鹤岚收回思绪,也知夏习习心思,遂转移话题。
她淡淡道:“进来吧。”
侍应生接二连三鱼贯而出,一次性把餐盘全部上了。
餐桌瞬间满满当当,有不少放不下的,则安放在了与餐桌同木料的推车上。
“诺,晓得你不喜欢一道一道等,全都给你上了,开心了伐?”
白鹤岚松松在身前交错搭着手臂,瞥了眼夏习习,随后轻悠悠感叹:“唉,我这餐厅啊,要是今晚这样子的上菜方式传到给外面听了去,不晓得要被笑话成什么样哟。”
夏习习嘿嘿一笑。
放下筷子,侧过身,隔着扶手,紧紧抱住白鹤岚。
她毛绒绒的头发蹭了蹭白妈妈的脖颈:“白妈妈最好啦!全世界最好的白妈妈。”
白鹤岚被哄得那叫一个开心,“哎哟,你头顶这两个小夹子快把我脖子给硌疼咯。”
话虽如此,她回抱住夏习习,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过了一会,她朝后侧的侍应生递个眼神,抬手指了下两盏白盅。
旁侧的二人立马上前,小心端起,放置在夏习习和周憬之餐盘前。
然后悄然退置镂空隔门外。
“囡囡,既然你说白妈妈最好,那你今天可要把妈妈专门让厨师给你做的吊鲜鸡汤先喝了,好伐?”
白鹤岚哄道:“这个厨师厨艺嗲得很,不管你闻着还是喝着,都吃不出一丝丝腥味的。”
夏习习身子一僵,松开手,默默退出白妈妈怀抱,灰溜溜坐回自己的座位。
她皱巴巴一张小脸,小声撒娇试图逃过一截:“白妈妈……”
感觉还是躲得不够远,她还偷偷往周憬之所在的左侧移了移。
白鹤岚只是淡笑,语气却是不容置喙:“夏习习?”
夏习习一哆嗦。
只要白鹤岚一叫她全名,夏习习就知道大事将不妙。
“我吃、我吃——”她拉长尾音,不情不愿。
在白鹤岚的威胁下,她龟速拿起了汤勺。
她忍不住小声抱怨:“白妈妈,你套路好多。”
白鹤岚笑眯眯,终于是欣慰道:“哎呀,小半年没见,咱们囡囡还是有长进,现在看得出我的套路啦!”
夏习习:“……”
白鹤岚望了眼周憬之,她微笑道:“周同学,你不用拘束,鸡汤也一齐喝了。你们年轻人老熬夜,也要多补补身体。”
周憬之垂着眼,道了声好。
夏习习看着眼前像清水一样澄澈的鸡汤,她嗅了嗅,确实没什么味道。
不过——
她拿起勺子,眼珠子滴溜溜转。
白鹤岚一看夏习习这德行,知道她又有什么鬼点子要来了。
果不其然。
只见夏习习突然端起自己眼前这盏盅,舀了一勺,轻轻嘟起嘴,呼了呼凉。
然后转向左侧坐着的周憬之。
夏习习眼神殷切:“大郎,我喂你喝药。”
周憬之眉心一跳。
他轻轻捏握住她的手腕,调转汤勺方向和位置。
夏习习只觉手上被巨力钳住,眼见温热的鸡汤反向离自己越来越近。
夏习习仰头,紧紧闭上嘴。
周憬之的手却扶了过来,直直搭在她的后脖颈,稳稳支住,防止继续后仰。
“唔——”
夏习习睁大双眼,极力想跑。
但鸡汤最后还是进了夏习习的嘴里。
她排斥地想吐出来,但她仰着头,鸡汤丝滑地滑向了喉咙。
“……”
夏习习两眼一瞪,身子一抖。
她两手捂着脖子:“我死了……正合你意……是吗?”
“周金莲。”
喝都喝了,不演白不演。
周憬之:“……”
白鹤岚闻言,挑了挑眉。
“囡大郎,你都快驾鹤西去了,怎么还有力气抬头掐自己脖子?”轻抿一口汤,看着夏习习这出粗糙逗趣的戏,她随口问道:
“你这剧情合理吗?”
周憬之阒然扬起嘴角。
“啊啊啊啊!”夏习习破功,她吱哇乱叫。
“白妈妈!”
夏习习委屈死了,她叉着腰,扭头看向白妈妈:“你你你怎么这样子!你以前都会配合我演的!”
“囡囡,白妈妈可以陪你演,但是也要看场合的。你现在最大的毛病,就是兴致来了随地就开演。”
白鹤岚轻轻摇了摇头,“你熟悉的人搞搞就算了,你在外面这样子,你在周同学面前这样子,会搞得人家尴尬。时间一长,人家会嫌你烦的。”
“白妈妈!你怎么又和我妈一样开始唠叨我了,我不过就是喜欢演点戏,怎么啦!”夏习习不服,她皱眉努嘴,“再说了,又不是所有人都嫌我烦。”
夏习习的手穿过椅子扶手的洞,偷偷扯了扯周憬之衣摆。
她扭头巴巴看向他:“对吧,周憬之。”
对上他那冷清眼眸,她也开始没底气。
末了,她嗫嚅着又补了一句:“你不嫌我烦的。”
“对吧?”
周憬之本想逗她,违心说嫌她烦。
但看到她那不确定和脆弱的眼神后——
“……对。”
白鹤岚闻言倒是顿住。
这回饶有趣味地仔细审视了一番周憬之。
白鹤岚打圆场哄她道:“好啦,乖囡,白妈妈晓得错了,不该说教你。我们都不嫌你烦的,先吃饭吧。”
“哦,对了,囡囡,我这几年可囤了不少好香。用好晚餐后,要不要去不去我家玩上一趟?”
……
南岛西御庭别墅区,某独栋临海别墅内。
夏习习正在三楼香水房里激动遨游。
东拿起一瓶清苦味的香水试香,隔个几分钟,立马又转到西侧,扬了扬西柚混杂着各类花香调制的香片,在鼻间细嗅。
而楼下会客厅里,用渐变粉色的轻薄陶瓷片拼成的海滩洋牡丹形状吊灯,射出的光线却昏暗幽蓝。
插满蓝紫色调鲜花的复古铜瓶,正正中央划开一男一女。
两人身后的巨大落地窗外,那一望无垠幽蓝的大海,无时无刻不在翻涌着。
像下一秒就要冲破玻璃,莽进别墅。
点缀蛰伏的深海之上,却是温柔的满月和发着柔光的零碎光点。
汹涌的大海只能止步于窗外。
而月光却可以放肆地透过窗,猛扑进来。
扑在两个人的后背上,往客厅方向映出两团漫漫的黑色投影。
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后背挺拔,正身坐在花瓶左侧。双手搭在膝盖上,姿态舒朗但略显拘谨。
衣服是普通衣服,裤子是不起眼裤子。
而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稍微佝腰,舒适放松地窝在沙发里,穿着白色宽松飘逸的香云纱套装。
明明随性地翘着二郎腿,姿态却依旧娴雅。她一手端着青色流光茶杯底座,正细细闻着茶汤。
寂静的客厅被轻散而端庄的女声打破——
“哎,果然还是年纪上来了,以往清淡的香气都能捉个十成十,现在,浓茶都要品半天,还是品不准了。”白鹤岚感慨:“就像年少时真切的爱,时间一到,也都会变味。”
“周同学,你说对吧?”
周憬之放在膝盖上的手逐渐握紧。
“白阿姨。”他声音平静,“不对。”
白鹤岚听着少年人常说的话,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原不是吗?
白鹤岚:“周同学,时间紧,我也不多跟你绕圈子,讲些无聊又发酸的哑谜了。”
“你对习习,应该也有一定了解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