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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血见愁

作者:柑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而且还是这个关键位置的名称对不上,这么独特的表现……”韩景妍喃喃道。


    脾脏肿大,切面独特的血肿和出血灶,还有其他脏器内可见的广泛的血管炎,总感觉这是很重要的线索。


    “韩御医,”王之贤欲言又止,最后情商再次离家出走,“其实以前在其他地方时疫流行时,联贴这处肿大的表现挺多的。”


    韩景妍:……差点忘了你们这是各种细菌、螺旋体、寄生虫横行的古代,脾脏肿大也只是洒洒水的常规操作。


    “韩御医是担心我们两人的说法对不上、或者其他的医生理解有误吗?”王之贤看着韩景妍的表情恍然大悟道。


    韩景妍点点头。


    “没事,若文字传达不了,画图不就成了?”说罢,他将手边的稿子拿起来给韩景妍看。


    那些稿纸都是在豫南当地买的熟宣纸,沾了血也不洇开,上面简单地画着五脏六腑,病变的文字也如注释一般写在一旁。


    “画得很好呀。”韩景妍惊讶道,同时不吝惜她的赞美。当年她上解剖课时最不爱用图形画笔记,原因便是不太会画,画出来的东西与其说是医学笔记,不如说更适合放在抽象派的艺术殿堂里。


    “拙技而已,叫大人见笑了,”王之贤脸色微红道,“这画法是夫人教我的。”


    韩景妍:唉不是,谁问你了?究竟谁问了你是谁教你的?


    怎么有人在工作的时候喂别人狗粮啊?


    一言一语间,韩景妍怀疑自己不知多吸了多少病原体进去,不再耽搁,迅速将其他地方一一探查检验过,最后将胆囊、胃肠、膀胱等腔道打开,用清水清理干净。


    这些王之贤称之为“腑”的腔道里没有查见明显的寄生虫,只是有明显的充血、出血灶。


    联想到之前剖开的那些脏器里广泛的血栓、出血,韩景妍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某种出血热吧?


    出血热这一大类疾病可是实打实的卧虎藏龙,埃博拉、拉沙热等鼎鼎大名的四级病毒几乎全是它的苗裔,摊上一个,他们这波医师可能真的会寄。


    现在想这个好像有点晚了,她和王之贤等人已经实打实地是直接接触者。


    “王医士,你们回去之后——我是说如果还能回去的话,”韩景妍洗手道,“我觉得你们可以尝试和太医院沟通一下如何整理医书古籍、统一名称。”


    她的话里当然没有包括她自己,最坏的情况无非是病死,这种结果她现在都还有些不愿去想,但是难道在这个异世待一辈子?也许死亡会带她回到现代,也许不会;而如果她活下来,她势必要在这里、在这个那位宫中女“天师”曾经的故乡找到回去的方法,自然也就不会再回太医院。


    那谁来解决这个胤朝医学传承的问题呢?她想她还做不到完全不管,只好交给王之贤。


    “好,如果我还活着的话。”王之贤笑道。


    果然无论是谁,都无法坦然地为死亡做准备啊。


    “可以烧了。”


    两人走出来后,蒙着面纱、戴帷帽的全副武装的几个仆役给那间临时的草屋泼上桐油,很快那间屋子连同尸体在火光中燃烧。


    领了抚恤金的家属去烧完的灰烬下捡白骨时,夕阳已将它的红光撒向群山。


    …………


    因为一来汝南县,所坐过的车队就爆出有人染疫、还接触过尸体,韩景妍迅速喜提单人单间隔离待遇。


    还是分在靖王临时府邸的一处别院。


    这是汝南县上、詹事府、靖王府、太医院四方共同商议的结果,染病者所在的车队毕竟是靖王的扈从,来豫南的路线与詹事府和太医院他们并不一样,统一在靖王府名下管理,更利于和其他地方的患者区别开,有助于太医院他们调查。


    惟一让人诧异的就是这个利于各方唯独不利于靖王的提议,靖王本人居然同意了。


    知道的自然都免不了称赞靖王仁德如何如何,听闻这些的韩景妍当晚就写了封信给苏清,问靖王不会想要夺嫡了吧。


    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刻的韩景妍正打量着分给她的这间小屋。


    单独给隔离者住的屋子,自然选的是地方僻静、远离靖王等人的住处,面积不大,不久前因给靖王府的人安排住处才打扫出来,未免陈设简单,但僻静有僻静的好处,推窗便是一墙藤萝薜荔,阶下有蘅芜兰芷之香,最宜静养。


    周围住的是其他同在一个车队的人,比如张九,比如她给靖王请平安脉时常常见到的那个小厮阿茗。


    于是三餐由院外的人从院墙下一个小门里递进来后,分给众人的任务就交给阿茗和住在这里的另一个王府上的旧人赵某。


    “韩御医。”阿茗敲敲韩景妍的门。


    韩景妍从墙根处原主人预留给小猫的窦洞里递出的自己的碗筷,阿茗盛了一碗汤面给她,一起递进来的还有:


    “你的饭,一份伤药,还有太医院和太子殿下给你的东西。”


    韩景妍的笑容只停留在“饭”字,干饭的喜悦很快被后面半句冲淡。


    你公司和你老板给你的东西,能是好东西吗?


    果不其然,阿茗窦洞里递进来的除了一份汤面、叠在一边的伤药,还有厚厚两沓包在信封里的纸。


    太医院对于最近病患的表现、病史的记录,詹事府关于豫州该月瘟疫治理的几个方案,都在这里了。


    “诶,这包药是?”韩景妍问道。


    “靖王让府上给您的,治骨伤的。”


    靖王?他如何知道的?韩景妍略一思忖,心想这大概是他那便宜养子苏沂和他说的。


    不得不说,虽然不知道苏沂一路上各种试探她的家伙,把她受伤的事告诉他爹究竟有没有安好心,但这叠小包还是让她有点小开心。


    其实一到豫南地界,她就开始忙,和王之贤一起解剖尸体更是体力活,极端集中也极端紧张的氛围下,锁骨处的疼痛时有时无,时而让她忘记自己的伤,时而在劳累中给她双倍的痛苦。


    “劳你带过来,替我谢过靖王殿下。”


    “我俩有机会出去再说谢殿下吧。”阿茗玩笑道,“殿下的意思,你们要是有别的不适,尤其头疼脑热的,今晚即刻写好症状、近来接触过什么人,一式两份,一份留在靖王府,一份给县里,都用屋里镇纸压了放在洞口这儿。吃了的碗筷也叫你们洗了再煮煮。”


    “好,我知道了。”


    就着薄薄的夕阳,吃一碗暖呼呼的汤面,在这一路上到现在的紧张生活里已足够让她愉悦。


    像是“休息”的感觉。


    吃饭,睡觉,夜眠七尺,一日三餐。生活的感觉。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这种闲暇休息对于她来说都是值得珍贵的事,在共臻医院那段肺炭疽肆虐的岁月里,周围的廉价招待所和五星酒店都被暂时征用,没有生病但密切地接触过病人的医护就临时安置在那里,大家在忙碌的工作之余也会谈起谁比较幸运地分配到五星级酒店、开窗就有绿意扑面而来,谁运气差和蟑螂一起住在卫生堪忧的某某招待所。


    那时候她总想,要是被分到五星级酒店就好了,微薄的工资用来住酒店对她来说还是太过奢侈,想要不劳而获——其实“劳”了——大概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本能。


    结果轮到她的时候,局面变成了连招待所也没有,39.2℃的她坐在38.9℃的司机开的救护车上,去接38.5℃的病人。


    可恶啊,待遇降级怎么比全球审美降级的速度还快。


    她不知道詹事府、靖王府和豫州的底子还够支撑她这种生活多久,但是就让她暂时享受这一刻宁静吧。


    哦,对。


    享受宁静之前还得把“居家办公”一下。


    韩景妍活人微死地先打开太子送来的信封。


    太子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根据韩景妍所说的情况调整后的应对方案又出了几份,写方案的字是不同于她本人的娟秀字迹,不知道又是出自哪个詹事府的牛马。


    方案从保守到温和再到激进的都有,有些方案甚至有点“有伤天和、不伤文和”的风味,看得韩景妍直皱眉,心想现在退出太子团队还来不来得及。


    这沓信封中又是一个用火漆封好的信封。


    “什么罗斯国套娃。”韩景妍笑道。


    高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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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密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保密方式,苏清在里面用拼音写下季秋兰给她来信的事,并将那封信也附在了信件中。


    韩景妍拿出那张纸张与众不同的信笺,上面季秋兰写道,按照她试探和推测出来的说法,现在的宫中仙师、她的老师漱玉真人曾在蔡县某山湖中见“天地颠倒”的古怪之象,这已经是她能知道的最接近太子描述的地方了。


    “蔡县啊……”


    为了治理时疫,也为了回去的事,韩景妍在出发之前就买了几分豫州的地图并反复看过,蔡县在豫州极南处,也是此次时疫受灾最严重的几处地方之一,现在是肯定去不了的。


    在这堆信中,苏清还问了韩景妍一个问题:她真的确定自己是活着穿越过来的吗?


    韩景妍:……什么玩意儿,我死了但我不知道是吗?


    是谁杀了我我又杀了谁——版权费交了吗。


    话虽如此,她再次回忆了一下自己穿越过来时的场景,答案是……


    不知道啊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就穿越了,也没个新人指引什么的。


    但是,应该,也许,活着的吧?她觉得自己还不至于被人杀了都不知道。


    苏清为什么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说起来,她莫名其妙穿越之后,原来的世界会怎么样呢,虽然她的失踪对于原来的世界肯定是无足轻重的,但身边的人肯定是在意的吧,亲人朋友会着急,泛泛之交会讶异,医院也肯定在意,不过可能在意的点是怎么突然少了个人干活……


    两边的时间流速是一样的吗,要是是“原世界一天现在一年”就再好不过了,不然她几个月都找不到人,妈妈一定急疯了吧。


    妈妈呀,妈妈。


    虽然住在一起的时候也经常吵架,但还是想要……


    还是想要回去。


    那种夜深人静之时总是敲敲爬上来的孤单感又一次攫住了她的心。


    不能再想了,那种孤独感好像要将她溺死在无尽的焦虑中。


    快些解决时疫吧,她好去更快蔡县。她在心里对自己道。


    太医院给她的那份资料在她手里飞速翻动。


    太医院医生的字迹各不相同,而且潦草者不在少数,让她深感回旋镖扎了自己。


    症状还是那些,发热,头疼,眩晕,呕吐,严重者浑身瘀斑血点吐血而亡。病史也没问出什么特异的。


    太常见了,太没有指向性了。


    看得她也仿佛头疼、发热起来。


    “不对。”她摸摸自己额头,微热的触感和身体的困倦无不提醒她自己发烧的事实,“……不会吧,这么快中招,我也太非酋了。”


    紧了紧身上裹着的小被子,她继续看下去。


    在这些茫茫的案例中,一个病案引起了她的注意。


    豫州布政使司也不是傻子,在京城派人来之前就已开始筛查、隔离染上瘟疫的患者及家人,将他们分别安置。


    瘟疫也在监狱里悄然蔓延。


    这并不奇怪,条件不好的监狱常常是各种疾病的温床。奇怪的只在于,这些监狱与世隔绝,却仍有人染上,其中不少迅速死亡。


    太医院记录的医士当时便问当地有司:“难道不可能是看守传给他们的吗?”


    奇怪的是,看守竟无人感染。而监狱里的人惶惶不可终日,可最后也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先后感染,并没有引发大范围的瘟疫爆发。


    联想到豫南时疫时间已不短、太医院到了这里后发现时疫传播的速度并没有预想中快,这个医案也许能让她窥见时疫面目的一角。


    再细细回想她和王之贤解剖的案例,多器官的损害、肿大的脾脏……


    不对,重点不在这里,还要更早。


    韩景妍把思绪调回和王之贤一开始检查尸体的皮肤时。


    除了出血热一样的浑身瘀点瘀斑表现,还有一些明显的肿起的红色小丘疹。


    这是夏天常见的事物。


    这也是一场胤朝少见的首先流行于夏季的时疫。


    在晕乎的感觉中,她抓住脑海里仅存的一丝清明,在纸上写下:


    “时疫的病原体存在一个中间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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