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坐在书案后的紫檀圈椅里,起居室的大门敞开,风从堂前穿过。邢慷迈步跨进门槛,左右闲逛,博古架上今古文章,书案摆着一卷一卷的账册,罗汉榻上的案几摆着三足香炉和文竹盆景,家具简单,书香混着小四和的香气。
王夫人看见他进来了,像个好奇猫左右打量,没理他。笔下小楷老道细腻,挺拔高雅,法度严谨,意态生动。
邢慷:“嫂夫人,你这玛瑙瓶出自谁手?”
王夫人嘲笑,“少卿日日流连静岳台竟然看不出是谁的手艺?”
“这幅丹青的笔触也甚是细腻,书局那老书生的完全不能比,与其让他给各家娘子画像不如找这位画手。”邢慷走到一幅仕女图前伸着脖子看。
王夫人停笔坐直,“这话说的没毛病。可惜了这名画手的技艺没用在正道上。”
“看那老书生给静岳台的娘子画丹青还以为他收了对家的钱,没想到甚是公正,平等的不堪入目。
不如这幅,笔墨流畅自然,线条粗细有度,色调淡雅,画中人更是清绝。仔细看,这仕女的脸与观音有些像,与嫂夫人也有些像。”
邢慷掏空心思拍马屁,王夫人仍然是一副冷脸。邢慷脸皮够厚,自己往王夫人面前凑,王夫人却让他站住,“少卿,我这里的东西太次,您还是到前厅去坐吧,免得再伤到哪儿。”
“夫人哪里的话,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里有嫂夫人,哪里都比不上!”
邢慷厚着脸皮坐下了,王夫人被他逗笑一声起身端茶具过来。王夫人让他把书案清一清,她懒得再挪动到别处泡茶,左右这间屋里她最大。
邢慷拿起王夫人写的字发现是给书局的草稿,写的是秋季的上新货物推荐。每个楷字看起来脾气都很好,谦谦君子,生动活泼,拿远些看却觉察到一股稳妥到窒息的难过。
邢慷不适地松了松领口,感觉要被这些字逼得喘不过气。
“嫂夫人的字真好,俊雅秀逸,英气逼人。”
“少卿的马车跑得这么快,是拍马屁拍的吗?”王夫人点上一炉香,水果的清新慢慢钻了出来。
“和刚刚在门口的香一样,府中哪里都用此香吗?”
小四和,又称四弃香。在各种简易香方中文人最推崇的就是小四和香,不用花一分钱,只需要使用水果壳等废弃物就能加工成合香。清爽的花果香气别有风味,于简陋处见芬芳。一般受文人雅士偏爱。
小四和香制作简易,昭显节俭之美德,清贫的学子也爱用。熏香是一种生活仪式,无关乎金钱,囊中羞涩的文人也找寻着清廉的享受生活方式。
只是以对外贸易出名的仙阳城没有多少穷人,城主府用香还有更好的选择。
“铜臭味太重,今日更重,我胃口不好,闻见就恶心。府中每日都需要用大量香料遮掩,这香合适。”
王夫人意有所指。邢慷了然,王夫人对自己还是有成见。
“本官惹嫂夫人厌烦了。”
王夫人将茶单手放到邢慷面前,“喝。”
“嫂夫人为何厌烦我?”邢慷装作无辜。
王夫人懒得说什么,“少卿要的都在这杯茶里了,一饮而尽便可。”
茶水见底,就是逐客了。
“我知道嫂夫人为何厌烦我。仙阳城里与晨钟一起敲响的还有云霭楼的鼓,从夫人起居室的雕花窗正好能看到云霭楼的最高处,风吟阁的露台。”
邢慷透过窗户看见远处的大鼓,静岳台的仙和城主府的龙就是如此惺惺相惜。
“嫂夫人如何知道我在静岳台中的事,又如何认识郑轶?”
邢慷在甜心阁中与金桃说的话隔天就传进城主府,王氏还用来笑话他。仙阳城中,城主府与静岳台是龙潭对虎穴,看似毫不相关,龙虎之争却藏在风平浪静之中。
“砰”的一声,王夫人拍案怒目,“少卿,话说多了渴,茶等久了凉,喝茶就喝茶,别过了时候。”
邢慷眨眨眼,拿起茶杯递到唇边,“仙阳城多商旅镖队,人口流动大,人第一天进城第二天就走是常有的事。这些流动的人来自全国各地,有些人看似走了却还藏在这里,妇人、儿童、老人、奴隶,过些时日又被其他人从静岳台中赎买。
一旦这些人口从仙阳城过境,从东洲进入北洲,几乎再无可能寻回。仙阳城中走丢的人越来越多了吧,长途跋涉而来的人难免旅途中遇到灾病,有些损耗不得不就地补充。如此情况发展下去,仙阳城不日就会成为人牙子的窝点。”
邢慷要把茶送入口中放下茶杯,王夫人望着对面的玉面郎君心中挣扎。
“春芽,茶凉了,去给吉祥使泡一壶新的来!”
邢慷弯起嘴角,乖巧地请侍女添茶,“多谢嫂夫人厚待。”
“你当真关心此事?”王夫人还是不信,明明邢慷还高调地押注花魁人选,暗地里与殷覜勾结抽花钱。
“你要是关心,又为何杀了郑轶,她在静岳台最清楚情况。郑轶几次三番毁她生意,殷覜容得下她,你为何容不下她活着?”
“嫂夫人此言差矣,不是乐卿不让她活,铁娘子一心寻死,念在青梅竹马的情谊乐卿不忍看她受苦,”邢慷苦着脸,哭得假模假样。
王夫人念在他官大能压死地头蛇的份上硬着头皮忍,“她也终于熬不住了。”
“苦海无岸,终日漂浮,终有溃不成军的那一天。嫂夫人应当痛定思痛,早日解决仙阳城中的人口流失弊端,以告慰铁娘子在天之灵。”邢慷说着还掏出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王夫人心中恶寒,杀人者告慰亡者在天之灵,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你打算怎么做?”
邢慷收了哭唧唧的做派,慢慢折叠手帕塞进怀中,“我派两名暗卫秘密潜入北洲边境调查,静岳台的靠山不止东洲宏朝的林员外郎,他就是个拉皮条的。详细情况你可以听她们两个说,青霜,枕戈,出来见见城主夫人。”
一个臃肿的青色人影掉下来,王氏吓了一跳,一晃眼青色人影分成两半,一青一赤两个窈窕女人向王氏见礼:“见过城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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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人吗?
王氏仔细打量一分为二的两人,青红双姝戴着黑纱笠串珠面帘,半遮半掩的姿容已然倾城。她想邢慷怎么连暗卫也挑如此相貌的,难不成他是个双?
“平身吧,和嫂夫人说说北洲境内的情况。”
两名暗卫一左一右在邢慷身边坐下,两人将面前的弧形串珠面帘掀上去固定在额顶露出眉眼,王氏在两人脸上扫过立刻从位置上弹了起来:“这,这这……”
“嫂夫人怎么了,见了鬼似的?”
邢慷给青红双姝斟茶,青霜和枕戈端茶看着王氏异口同声:“城主夫人请坐啊~”
王氏心中大骇,可不是青天白日见鬼了!邢慷到底是圣上面前伺候的权臣,皮上矫情浮夸,心机手段深不可测!
“她们当真是暗卫,这也太招摇了?”王氏没见过这样的暗卫,简直是活靶子!
“青霜,枕戈,有人打趴过你们吗?”
青霜喝一口茶骄傲摇头,枕戈回答:“小时候。”
邢慷满意地点点头,“她们就是暗卫!”
王氏:“……”
邢慷:“别担心,见过她们真容的都死了,有人看不见她们的脸就死了……嫂夫人别担心,她们不会对你下手的。”
……
毕羲和不知道如何描写盈袖,她美丽独特,参加盛宴的人有目共睹。不用他过多赘述,盈袖已经在仙阳城中鼎鼎大名。现在要让更多没见过她的人被她的神秘吸引,什么样的笔触能让人们都去喜爱一个欢愉之女?
盈袖是清倌人,私房经历无甚可写,写了也不见得所有人都喜欢。
她的美丽很稀有,但美丽漂亮几乎是名妓的基础,她的竞争对手无外乎都有一技之长,写这些都没有鹤立鸡群的效果。
该怎么写她呢?
毕羲和点燃香丸,清新的水果香与肥腻的脂膏完全不同,平常而又高雅。
“喵~”
一直狸花猫跳上窗台引起沉思的人注意,标志的俊猫,书库的守护神。
平常又高雅的神——毕羲和顿悟,那不就是住家仙儿吗!聘狸奴守护粮仓和书房,狸奴就是平常人家的护家仙,无论男人女人,谁会拒绝一只守家护院的狸奴呢!
人人都道欢场女子如妖谄媚,可若是清清白白的仙呢?
毕羲和觉得自己的想法太疯狂了,盈袖要争的是花魁,欢场女子如何能成神仙?
“……”
可是,神仙一定能在一众祸水红颜中鹤立鸡群,遗世独立。
欢场女子难道不能清冷如月亮吗?
你是珠玉,怎会甘当瓦砾——盈袖的话时时回荡在毕羲和心头,明月高悬有一束光照到了自己身上。
一点朱唇尝万人,一轮清辉照阴沟,她如何不能是施舍点拨凡人的仙?世人最喜欢的不就是将神仙变成凡人,欢女成仙得让一些人做梦笑醒。
毕羲和闻着炉中香气头脑越发滚烫,那一个下午他什么都听不到,唯有一只狸花猫陪着他写完了那篇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