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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狸猫少女

作者:病生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下面都湿了。”


    漪园湖亭,栖源溯流。细雨初停,天边泛了青釉色。


    青丝墨发,眉间鸢尾朱砂钿,云霭楼的吞花阁里躺着倦懒的裸足花魁,印金敷彩的大红袍子染一身价值千金。珠冠不戴,玉钗扎进听雨台的漆朱梁柱。


    人人枕着金帛玉木睡,唯有轶娘枕着冷剑睡。


    此刻她倒是没睡着,贵妃榻上斜倚着,一只玉藕臂撑头,一手扶着剑柄,阖着威风凛凛的凤眼:“盈袖,湿了就弄干。”


    吞花阁真正的主子是盈袖,但盈袖不知道该弄干自己还是弄干轶娘的剑,她的名字和剑的名字一模一样,都是轶娘取的。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轶娘说适合她。


    轶娘有名有姓,全名郑轶,知书达理,与偌大的静岳台中任何一个姑娘都不同。


    静岳台中的姑娘都要有自己的特色,有下里巴人也有阳春白雪,无所长的姑娘都睡通铺,到最下面的场子去。大部分人侍弄琴棋书画,诗墨舞乐,若不练到顶尖也就是陪衬,用不到场面上。


    郑轶不同,她侍弄刀枪剑戟。不是花花架子,舞起来虎虎生威,能接大将军的斗武宴。年年镇国将军的生辰宴要郑轶开席表演,能接下轶娘三招的百夫长拿十串赏钱,想见轶娘的达官显贵从静岳台排到京都。


    郑轶对诸事倦怠,嗜好非同一般,她喜欢嗅血腥。这在静岳楼不是秘密,讨她喜的礼物非金银财宝,而是新鲜的猎物。


    “盈袖,怎么还不动手?”


    盈袖确定这回是在叫她,那柄剑没有手。她停了手里的雕花瓷骨刀,将放了血的鹿交给婢女恭华牵走。盈袖端着割出来的鹿角血送到郑轶鼻子嗅闻,郑轶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头不疼了,只有盈袖能调出这样的香。”


    郑轶喜欢来吞花阁全是因为盈袖伺候香的本事。


    “轶娘,我下月就及笄了。”


    郑轶凤眼微睁,乌黑的瞳仁里倒映女孩的白发和狮子猫一样的琉璃异瞳。盈袖长得实在像只狸奴,尤其那双大大的浅棕色与浅蓝色拼在一起的浅瞳,像往人脸上装了琥珀和碧玺。而且盈袖天生对气味敏感。


    郑轶觉得盈袖不是人,是变成人形的狸奴,喜欢喝奶,天生白色的蓬松打卷发须,像狸奴一样软糯的婴儿肥脸蛋。她就是一只小狸奴。


    “今天你坐贾琼身边。”


    “贾琼能帮我脱籍?”


    “你去就是了,”郑轶捏着碟子嗅着血香,没一会儿喝醉了似的放下碟子歇着了。


    盈袖端着浅碟,拎起自己蹭湿的裙摆处理掉血香。台主不让轶娘嗅血香,让她收敛着杀性,这次是林员外后院养的鹿,下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台主总念叨世间稀罕物哪有那么多可以容轶娘毁了嗅香。


    台主尤其不让盈袖和郑轶亲近,盈袖是台长看好的新人,卖进楼里之日就用单独的香阁养起来。人人都说静岳阁养妖人,台主说静岳台养的就是妖精,人人都想要的妖精。


    盈袖更是天生的小妖精,进静岳台没多久就有了单独的阁楼——吞香阁。


    吞香阁里各种瓶罐容器,气味纷杂,人的鼻子进来要忙乱到忘记呼吸。


    盈袖回卧室换了一身浅蓝的裙子,白皙纤弱,长发如银瀑。台主要求她只吃流食,保持这副病态的美感,郑轶每每见了盈袖都偷喂肉干。郑轶不明着和台主不对付,却是不赞同台主把她养成面条。


    穿蓝褂的婢女恭华将盈袖的头发梳顺,披上银流苏额饰,额饰在耳朵上方垂挂两个白色绒球好似狸奴的耳朵。台主说盈袖的装饰越简单越好,方显精怪的自然灵动。


    下个月就是及笄日,台主最近让盈袖多露脸,凡有贵人的宴会就放她出去转转,让所有人看看这只快成熟的小妖精,看谁能让她心甘情愿把爪子摁到心脏砰砰跳的胸口。


    婢女叮嘱,“台主说你看中谁就坐到谁身边,中途不喜欢了也可以坐到别处,不许你倚着轶娘坐。”


    台主要在今晚的宴会上展示妖精的天真烂漫。


    今天的晚宴,郑轶也要赏脸,因为京都来人了。


    “若想靠近看那小妖精就往案上放上一盆乳浆子,热过的,香味就能把她勾过来。”说话的是仙阳本地的学子毕羲和,最爱珍奇之物,喜闻怪谈异事。


    京都来的人不见官员见学子,不见秀才见不着调的白面相公,不问官衙问欢场。到仙阳的第一站便是马不停蹄进了静岳台,要歇花眠柳以慰舟车劳顿。


    “若是都放上一碗乳浆,这妖精又如何选?”


    “不晓得,难晓得,待会儿妖精来了不就晓得了!”


    宴厅一片笑闹,人们大谈山精野怪之事。


    亭台水榭,筑山川湖,云霭楼里奶香四溢。郑轶立于听雨廊台,于笑闹中用粗布擦拭盈袖剑,青丝随风起,“宝剑藏锋,伺机而发”,她这一把盈袖剑养到如今到了出鞘的时候。郑轶收了剑,脸上笑意更深。


    盈袖鼻子闻到蔷薇水的味道便知道轶娘来了,蔷薇水来自西域,稀罕物件,全仙阳城乃至全国都不见得超过十五瓶。


    宴席案几上全都置放着一碟鲜乳,底下架着火烛烹煮,满室飘香。盈袖站在木片百叶窗之后偷偷查看。按照郑轶的话,寻一个叫贾琼的人。


    盈袖一鼻子就在人群中发现那人,寻常人用颤风香薰衣,清贫学子身上是廉墨之味还有跑动的汗臭味,席上女子身上是桂花发油的味道,定是新篦了头。而那位坐在人后的特别之人用的是熏华香。


    熏华香要用海南降真劈作木片,再用蔷薇水浸透,于木甑中慢火蒸干最为清绝,千金难求。


    用如此贵香却坐于人后,有心想看好戏,盈袖看他案上放了热乳之后就避着人悄悄挪到身后。


    后席昏暗,盈袖小步小步挪过去,避着敲编钟的乐伎,一不小心踩到自己裙子往前磕了一跤,头不疼,正好撞到贾琼腰上。


    两人借着烹煮鲜乳的烛火对上眼神,盈袖头上的绒球掉到眼前晃荡。一双颜色各异的琉璃瞳映入一双桃花眼中,双方第一句心声皆是:这双眼睛好美。


    盈袖的眼睛畏光,喜暗,习惯昏暗的环境便能在这样昏黄的光线里看清贾琼。高且挺直的鼻梁,漆黑的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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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珠镶嵌在温润的桃花眼中,左眼偏生一颗暗红的泪痣十分醒目,右眼下还有两颗。剑眉英目桃花面说的就是这样的郎君,可惜这三颗痣是大凶的面相。


    盈袖爬起来跪坐朝他行一礼,贴着他坐下,端着他案头的鲜乳用小巧圆润的鼻头细嗅,心满意足地双手捧着喝。


    “……”


    碟子见了底,盈袖的头仰着快栽过去,脑后被一只大手捧住,盈袖转动眼珠不好意思地偷瞄一眼:“谢郎君。”


    “用不用再给你来一碗?”


    盈袖立刻点头,耳朵的绒球跟着晃动。


    贾琼挥手让身边腰后带双刀的亲卫去取一罐鲜乳过来,现在还没有人发现万众期待的女子悄然登场,一言不发过来端着奶便要喝的仰过头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碟鲜乳里放了酒。


    “郎君,你好香。”


    “……”


    贾琼听过静岳台里妖精似的女孩五感敏锐,身姿轻盈,喜嗅香味,恰似狸奴。如今真切见到,不想竟真被养的与狸奴无异。


    “要不要给你上些鱼?”


    盈袖行礼谢过,“鱼腥若雨泥,湿漉漉的天气轶娘便不能舞戟,盈袖不喜欢。”


    郑轶有一方画戟,晴天便舞,阴天便拎剑听雨而眠。云霭楼是仙阳城最高的楼,楼顶有大鼓,与仙阳城鼓楼同时响起鼓声。郑轶每日击鼓之后就开始舞那方画戟,人们能在日出时看到一飒爽红衣女手覆红布持一画戟与朝阳晨霞争艳。


    仙阳城中的人早上看了郑轶的身影便能打起一天的精神。


    “原是如此,肉脯来些?”


    “台主说肉腥荤,吃了身子不净。”


    盈袖每天最多吃虾泥和蛋羹,再多荤腥不能碰,轶娘给的肉干也要当下吃完不能被发现,否则只能喝一周的时蔬甜粥把肠胃净了。


    “你们静岳台怕不是要倒闭了,台主唬你节约口粮呢,”贾琼手掌虚遮口鼻与盈袖说小话,只见盈袖瞪大了眼睛,“果真如此?轶娘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贾琼夹起片好的烤鸭沾上酱与胡瓜卷在薄饼中往盈袖口中送:“今日来了富裕的大官,号称‘天下第一贪’,给了台中许多钱帛。你只管放心吃,往后楼中不会缺口粮了。”


    盈袖捂着嘴把烤鸭吃下去,脆皮甜滋滋的,胡瓜清爽解腻,饼子耐嚼不至于让人一口吞下去尝不出味道:“好吃!”


    “郎君也是被请来说故事的吗?”


    贾琼又给她卷了几片肉,席间众人的目光被一抹红聚焦到一处。


    郑轶穿着吊肩小衣露出紧实的腰腹,裤子似裙子,外披一道纱衣,又是没有束发。伴随杀意忽起的入阵曲拎着盈袖剑起舞,手上缠带与剑穗红绸在刀光剑影中好似飞溅的血。


    众人叫好,郑轶的身形忽变,冲着盈袖这桌如飞仙一般刺过来:“贪贼邢慷,欺君罔上,草菅人命,拿命来!”


    一瞬间全场的目光集中到盈袖与贾琼这桌,盈袖剑直冲贾琼面门,贾琼不躲不避手中还拿着烤鸭卷。


    众人看清贾琼时,也看清了盈袖。


    “噗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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