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几秒钟,幽媓一动不动,冷汗从她背后浮起,记忆也在眼前渐渐浮现出来。
阿姿丽是罗泱作为奚人时的名字。
怎么会这么巧?不可能,不可能。
但是更多线索忽然出现——罗泱的母亲是奚人,青胤提到过蒙秦也是出身奚人部落,所以,有没有可能,蒙秦和罗泱的母亲,以前就认识?
她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外面的蒙秦似乎很疑惑,又问了句:“阿姿丽?”
幽媓瞬间回神,她知道自己不能露陷,于是镇静下来清了清嗓子道:“有什么好怕的?可汗要是想杀我,早就杀了……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从前的名字?”
蒙秦笑出声:“晚上你会知道,现在先好好休息。”
幽媓:……可恶!卖关子!
但她保持着冷静,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冷笑。
蒙秦转身走了,走时还回头看了看帐子。
……这丫头怎么养出这样的暴躁脾气?
但转念一想又轻松不少,看来是没受委屈,小扶桑王也没亏待她。总比吃苦来得好些。
他欣慰地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波达侍女们低眉敛目,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忙碌。幽媓想问她们是否知道什么,可奈何语言不通,互相比划了半天,什么也说不清楚。
这两个女人,只是一味“公主”、“公主”地唤着。
幽媓皱起眉。
看来,她得想办法扮好这个“阿姿丽”。
……
天色渐暗,最后一抹残阳的血色勾勒出远山连绵的轮廓线,在天边交织昏暗的红。荒原起伏的丘陵上远远地出现一队人马,正向近处的一方绿洲疾驰而来。
马蹄声扬起黄沙,散去后渐渐现出人影。
涟水军。
为首的副将翻身下马,疾步匆匆走向伫立在绿洲附近高处的身影,抱拳行礼:“末将参见侯爷!”
萧护祚闻声回首,脸色难掩疲惫。
“你来了,”他接过亲兵递来的水袋,声音沙哑,“军中安排得如何?"
“回侯爷,一切均已安排妥当。安远堡撤出的将士皆已妥善安置,军医也已巡视过,所幸无人新增伤亡。”
“再让人去打探下波达的消息,还有镜川。”
“属下明白!”
萧护祚饮了口水,满口都是黄沙的涩味。
副将看着他憔悴的面容:“侯爷不回营歇息?"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缓缓转身,目光投向不远处那道始终静坐的身影。
罗泱独坐在一方黄石上,余晖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愈发单薄。寒风吹乱她的发丝,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固执地挺直背脊,目光死死锁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那里曾是空间裂隙开启之处,如今却只剩下些微的法力残余,如水面涟漪散去后,在空气中微颤。
她维持这个姿态,已经太久,久到仿佛要与这片苍茫暮色融为一体。
萧护祚沉默片刻,将水袋递还给身旁亲兵,他迈步走向那个固执的身影,玄色大氅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
罗泱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天。
幽媓开出的空间隧道距离涟水很近,所以很快斥候就发现了他们,安远堡的伤心都已经归营了,只有她还不死心地坐在这里枯等。
从日升等到黄昏。
此刻,斜阳西落,余晖渐渐散去,连同她眼里的希望一起暗下,悲哀的情绪像大漠寒气般从脚底升起。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声音沙哑却温和:“喝点水?”
她并未回首,只是呆滞地摇了摇头。
“她拼了半条命把我们救出来,是想让你好好活着回去,”萧护祚叹息道,“不是让你这样作践自己。”
罗泱像没听见,魂魄似是被那片虚空吸走了,只剩一具躯壳坐在原地。
萧护祚静立片刻,声音压得更低,像浸了夜露:“天黑透了,先回营吧。”
“再等等。”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
她不说话,只将脊背挺得更直些。
愧疚与寒意早缠成了毒蛇,一口口啃噬着骨髓,眼眶却干涩得发疼,半滴泪也挤不出。不敢想最坏的后果,幽媓会不会遭人折辱?青胤知晓此事会是何等难过?这些念头刚冒头就被她狠狠按回去,可越压抑,心口的空洞就越大。脑子里乱得像缠成一团的线,偏又空茫得厉害,只剩一个念头:等,再等一会儿,幽媓说不定就回来了。
“再等三个时辰。”
罗泱哑着嗓子重复,目光始终没移过半分。
萧护祚明白了,劝她是没用的。
他索性不劝了,掀起衣摆在她身边坐下:“也好,那我陪你一起等。”
罗泱纹丝未动。
“其实你不必太担心,”萧护祚道,“你把情况预想得太坏了,我倒觉得幽媓那般聪慧,定有脱身之计。”
“……是么?”
罗泱终于有了些反应,声音里带着颤,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
“嗯,”萧护祚点头,语气更加笃定,“她先前同我说过,空间隧道的落点本就难以预测……我觉得她应该早就脱险了,只是暂时没寻到我们。”
“……这样啊。”
罗泱眼神却依旧空茫,像是没真的听进去。
“对,所以我们再等几个时辰,到了半夜就回营,派斥候沿涟水一带仔细搜,肯定能寻到些踪迹,好不好?”
“好。”
萧护祚:“……”
他觉得她压根就没听。
于是他更诚恳些:“我真不是在哄你。眼下最要紧的是回营处理好后续,这才是对幽媓负责。”
罗泱微微闭了闭眼:“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只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我有些承受不住。”
“所以你也需要休息,”萧护祚语气放柔和,“慌是最没用的,光坐在这里等,更是把她往绝境里推。”
这话提醒了罗泱。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惊跳起来:“对!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我现在就去找蒙秦议和!”
萧护祚目瞪口呆:“你……”
“我们去赎人!用黄金,用城池,用什么都行!现在还来得及!幽媓肯定会没事的!”
罗泱说着就要站起来。
萧护祚赶紧拉住她:“你先冷静些!听我说!”
罗泱看着他,眼圈慢慢红了。萧护祚见状赶紧放缓了语气:“你想,如果幽媓真落在蒙秦手里,他定会大肆张扬,等我们主动找上门去,但眼下一点风声没有——”
她浑身一颤,下意识就要捂住耳朵。
别说了!别说下去了!
然而萧护祚却说:“反而是好事,”他十分诚恳地看着她道,“这证明她很安全,无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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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处。”
罗泱恢复了冷静:“好,那我们再等三个时辰,如果还没有消息,我们就回去想办法。”
萧护祚神情放松几分:“放心,我会立刻派出最精锐的斥候在周围打探消息,尤其是波达。”
“嗯,还有,我们得尽快和洛南的军队汇合。”
“已经让人去传信了,你打算怎么和王上交代?”
罗泱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要用最快的速度传信回王城,将情况如实汇报,不能有半分隐瞒。”
“好,我去吩咐。”萧护祚立刻道。
罗泱沉默了很久,忽然问:“她会没事的吧?”
萧护祚立刻道:“当然。”
他闭口不提最坏的情况,罗泱也不想提,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最后一缕天光隐没在山峦之后,萧护祚解下自己的大氅,轻轻披在罗泱肩上。
然后天色彻底暗下,寒意更甚,暮色四合。
大漠的夜色降临,浓重地压在胸口。
当孤月爬到头顶,淌下凄凉的银色眼泪,萧护祚对罗泱道:“回去吧,明日还有更多事等着你做决断。"
罗泱终于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那片虚空。
“走吧。”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
……
而几百里外,波达大营又是另一番光景。
篝火熊熊燃烧,热焰四周是围着篝火跳舞的人群,是分麾下炙的战士,是痛饮烈酒的将军。肉香与酒气在夜风中弥漫,悠远的歌声与欢快的舞步交织。
他们在庆祝着安远堡的胜利。
蒙秦坐在最高位,欣赏着自己的庆功宴。
幽媓坐在他右手边,她已换上了波达贵族装束,深靛色的束腰长裙在火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发间缀满细小的绿松石、玛瑙珠和打磨光滑的银片,青金石垂落眉心,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动人。
除了动作有点僵硬。
幽媓不知该如何扮好一个不卑不亢的阶下囚,尤其面对着气场极其强大的蒙秦,她觉得这位周身的威压远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人更甚。
两人只见还坐着个翻译——看来蒙秦是打算要和她叙叙旧了。虽然幽媓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蒙秦清了清嗓子,用扶桑语道:“习惯吗?”
幽媓动作一顿。
——习惯?
她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看到蒙秦对翻译说了句波达语,那翻译赶忙解释道:“可汗问公主,是否喜欢这里的饮食?还有您身上这件衣服?”
哦,原来他想说的不是“习惯”,是“喜欢”。
幽媓想了想,下颌微扬:“多谢可汗款待,”她更加坐直身子,“这里的饮食很特别,这件衣服也很合身。”
她表现得不像阶下囚,倒像是来做客的。
翻译回复给蒙秦,幽媓看到他笑了,眼角甚至添了几分细纹,蒙秦对她道:“阿姿丽,这是你……母亲,当年最喜欢的颜色。”
幽媓问:“所以您可以告诉我,为何会知道我原来的名字,又为何会认识我母亲了吗?”
蒙秦笑了,指了指她,又指自己胸口,说了句语调奇怪的扶桑语,但是幽媓并未听懂,她只看到他尽力将那双锐利的惯于发号施令的眼睛变得柔和,注视着她。
好在翻译来解围了——
“可汗说,您的母亲,是他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