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族人带着美酒、牲畜和美人来到扶桑阵前时,太阳早已高高挂起,然而寒冷的大地上却没有一点热气,枯草垂头丧气地贴在地面上,满目的荒凉萧索。
“来者何人?”一位将军问道。
“奚族使者携公主依朵求见贵国之王!”
将军压低眉眼,对身旁人道:“去禀告王上!”
幽媓跪坐在堆着鲜花美酒的轿辇上,双手在胸前交叉作奚人礼,她低垂眉眼,却能感觉到扶桑士兵们都在打量她。
隔了一会儿,有人来报:“王上有令,召——”
轿辇再度被抬起,幽媓恭敬地垂眸,任由几个奚族汉子把她抬进扶桑营地,抬到一座最华丽的营帐面前。
“下来!搜身!”
门口的扶桑守卫厉声道。
奚族使节走到门前抬起双手,幽媓也照做,搜身的守卫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冷声道:“别想着耍花样!”
帘帐掀起,里面的陈设华丽而考究,颇有千年前大荒张扬开放的风格,屋子里一共有三个男人,一个身形壮硕,一个瘦削矮小……
第三个最年轻,气度高贵,长相英俊。
幽媓想,这个最年轻的,应该就是扶桑王覃谷了。
奚族使者上前几步,说明意图:“我族可汗特意带礼物前来问候,想与贵国休战。”
“别忘了!是你们先攻打扶桑的!如今你们想打就打,想休就休?哼!未免太不把我扶桑放在眼里!”
“稍安勿躁,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另一个亲王道。
奚族使臣说:“并非我族蓄意破坏两国和平,实在是北地遇到寒灾,牛羊冻死无数,我族人不得已才南下。若是王上能给我族提供过冬之处,可汗愿与贵国休战三年,互不侵犯!”
“得寸进尺!”
就在这时,扶桑王覃谷忽然抬起右手。
“孤并非好战之人,”他嗓音清冷慵懒,“但若要讲和,得看赫格尔的诚意。”
“可汗愿将妹妹依朵公主献给您,”奚族使节退后几步,露出身后的幽媓,“她是草原上的第一美人。”
覃谷的目光,就这么落到了幽媓身上。
那完全是帝王的眼神,直白、锐利、不加掩饰,即使幽媓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他在审视自己。
良久,覃谷道:“很好。”
……很好?
幽媓心跳加速。
“传令下去,今晚孤要大摆宴席,招待奚族使节!”
幽媓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刚好与覃谷对视。他眼底的神色似笑非笑,看不出究竟。
她心一慌,赶紧又低下头。
……
当晚,扶桑王在营帐中设宴款待奚族人,幽媓则独自待在王帐里,她中途想出去,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
“王上有令,公主不得擅自离开王帐!”
幽媓捏着嗓子细声细语道:“我内急,想去更衣……”
于是她成功出了王帐,当然,是在一群侍卫的跟从下。
营地里守卫森严,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覃谷设宴的帐子更是被围得里外三圈。看来他身边守卫最多,想要行刺他再全身而退,确实也不太容易……
幽媓摸了摸掌心的傀儡咒。
她回到王帐里继续坐着。坐着坐着,她就打起了哈欠,再然后,她就歪头睡到了床榻上……
……
……
有脚步声。
也有酒气。
幽媓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个年轻男人,容颜华贵俊美,剑眉星目,高鼻薄唇,正勾起三分笑意。
是覃谷。
幽媓一个激灵,赶紧坐起来,又想起来自己得跪拜,于是慌乱地在床榻上俯身:“……依朵见过王上。”
“起来吧。”头顶的男人嗓音慵懒。
幽媓直起身,从余光偷偷瞥覃谷,他并没有看她,而是背身过去解开了带着寒气的外袍,斟了杯酒。
“怕不怕?”他忽然问。
幽媓一怔,意识到他在问自己。
“……不怕。”
“哦?不怕孤杀了你?”
“不怕。”
覃谷回过头来,眯起狭长的双目,仔细打量她。
半晌,他笑了:“是赫格尔教你这么说的?”
幽媓摇摇头:“不是,哥哥只嘱咐我要小心。”
“他说的不错,”覃谷冷声道,“你们侵扰扶桑边境,屠戮扶桑子民,我杀你祭旗也不为过。”
“王上不会的。”
覃谷扬眉:“为什么?”
……
其实在来之前,幽媓曾问过临奚,历史上的依朵公主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他说,她是个很有个性的女人,坚毅、勇敢、果决,还会带兵作战。她在覃谷面前为自己的族人求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覃谷为其气节所折服,将她完好无损地送回了奚族。
听说后来,覃谷还曾为了她两次北伐……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此刻,幽媓想,如果坐在这里的真是这位依朵公主,她会如何回答覃谷的问题呢?
她抬眸,平静道:“因为我觉得王上不是那样的人。依朵自认不是绝世美人,奚族献上的礼物对您来说更是不值一提,但王上还是愿意接受我们,为我们提供过冬物资,所以您必然是宽厚仁慈之人。”
覃谷眸光微动。
“孤向来不喜干戈,”他道,“一旦两国开战,边境子民必当不得安生。若不是你们挑起战事,今日之事也不会发生。”
“依朵明白,王上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子民,为了给他们讨回公道。但哥哥他也是如此啊,我们遇上寒灾,不得不为了生存而战。今日之战,奚族已是……走投无路。”
她正襟危坐,认真地看着他,郑重其事道:
“如果王上愿意接纳我族,保我族人无忧度过冬季,依朵愿领死谢罪,给那些惨死的扶桑人一个公道。”
……
覃谷眼底闪过惊异之色。
他望着她,目光中有几分赞叹:“北方蛮夷之地,竟生出你这样有气节的女子。”
“依朵愧不敢当。我虽身为女子,但若能舍我一人,换全族平安,自是心甘情愿。”
覃谷扬起眉,幽媓心一跳,她与他对视,看到对方眼里的审视,再然后便是淡淡的笑意。
“放心,我不杀你。”
幽媓瞪大眼睛:“王上……”
“边关的战争,是我和你哥哥之间的事,”覃谷温声道,“换言之,那是我们男人的事,和你们女人没关系。”
幽媓惊讶不已——他人还怪好的嘞。
正想着,覃谷已经转过身,斟了杯酒递给她,幽媓犹豫着要不要接,他似乎也看出她的顾忌,便道:“暖暖身子。”
“……谢王上。”
幽媓接过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覃谷笑了。
“我也有个妹妹,”他说,“她和你一样,十六岁就嫁去了璇玑国,听说那个国君对她不错,但异国毕竟不是故乡,所以我经常想起她,想她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受人欺负,以及……怨不怨我把她嫁去那么远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神色黯然:“她是我的血亲,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我还是舍弃了她……”
幽媓有些惊讶。
“有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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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兄长惦记着,公主若是知道了,心里肯定会很高兴的。”她说。
“嗯。等璇玑国的国君死了,我就把她接回来,”覃谷抬眼看向她,“你哥哥舍得让你侍奉敌王?他不怕我杀了你?”
幽媓低头道:“我有我的责任,他有他的苦衷。”
覃谷忍俊不禁:“你倒是会替人着想……赫格尔那样的粗蛮之人,竟会有你这样识大体的妹妹……”
幽媓心一跳。他该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我只是从小喜欢看书而已。”她心虚地垂眼。
晦暗的灯影下,美人眉眼低垂,面庞温柔,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浓丽的影。灯影摇曳,正如他此刻起伏的心跳。
覃谷心中忽然一滞。
他眸光微暗,抬起她下颌。
她与他对视,然后飞快移开了目光。
他心中暗笑,忽然用力一带,将她带到了怀里。幽媓猝不及防,惊呼出声,她率先看见的是他流畅的下颌,然后是微勾的唇角、高挺的鼻梁,再往上就撞进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看来还是会害怕啊。”他揶揄道。
幽媓眼睫颤动。
难道他是要……
却没想到覃谷突然放开了她,“好了,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他转过身,“明日一早,我就会派人送你回去。”
“你……”
“放心,”覃谷笑道,“我不会去强迫一个弱女子,回家吧,依朵公主,扶桑再好,终归不是你的故乡。”
说完,他转身欲走。
幽媓一急——不行,她还没来得及问太虚扇的下落!
“等等!”她脱口而出道。
覃谷身形微顿,回过头,诧异道:“怎么了?”
“……”
幽媓纠结地咬着唇,欲言又止,心中盘算着怎样才能自然地把话题引到太虚扇上去。
然而覃谷会错了意。他狐疑地注视着她,半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莫非……你想留在孤身边?”
幽媓也眼前一亮,赶忙点点头。
覃谷的脸瞬间被点亮:“你愿意和我回去?”
语气里竟有几分隐隐的期待。
“……嗯。”
他顿时眉开眼笑,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好啊,那我就带你回扶桑,放心,那里钟灵毓秀,应有尽有,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又不自在地补了句,“我也会待你好。”
幽媓心一动。
“应有尽有?”她故作天真道,“所以你有很多宝物?”
他神情骄傲:“那是自然。”
她眨着眼睛:“我听说你有重虞剑,有星河图,还有一把太虚扇,听说能搅乱云流,使南海海溢,真的假的啊?”
“傻姑娘,太虚扇才没有那样的法力,它唯一的作用只是破除迷障。”他大笑道。
“什么迷障?”
“就是预言里的陷阱。传闻上古有先知一脉,他们生就预言未来的能力,但一旦涉及某些无法触及的领域,他们就会被迷障拦住,如果想强行开启预言,就需要太虚扇来破除迷障。”
原来如此。
临奚说过,他出身先知一脉,想来他必然也有着预言未来的能力,所以才需要这太虚扇……
“怎么?你也会预言?”他揶揄道。
幽媓回过神,绽开笑容,娇媚的容颜浸润柔光,美得触目惊心,覃谷胸口一滞。
“我是在好奇……”
幽媓话没说完,便看到他眼眸一暗,低下头来,她心里一惊,赶忙侧过脸去……
灼热的呼吸擦着她的唇瓣印在脸颊上。
幽媓脑内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