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庆之捻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面上那份闲适的笑意淡去几分,抬眸看向那惊慌失措的家仆,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慌什么?天塌不下来,至宝阁出了何事,慢慢说清楚。”
话虽如此,沈庆之心里却不如面上这般平静。
至宝阁是他的产业,敢在至宝阁闹事的,满循州找不出几个。
那家仆喘匀了气,急声道:“是、是孙衙内!他在至宝阁被人打了!伤得极重,一只眼睛怕是保不住了!动手的是几个外乡人,带着个极美貌的女子,嚣张得很,连知府大人的名号都压不住!”
“因着大人交代过,这些日子定不可生事,小人才斗胆前来禀报。”
“孙敬?”沈庆之眉头微蹙,放下棋子,语气里透出几分厌烦:“又是这个蠢货惹是生非。”
他对知府吴振这个小舅子的德行一清二楚,整日做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若非吴振这蠢货对他还有些用,他早就将孙敬这狗东西扔进大牢里头了。
一旁静坐许久的钱越面色也凝重起来:“大人,孙衙内虽不成器,但毕竟是吴知府的内弟,这循州城,敢对他下手的恐怕没几个。”
一番话点到为止。
沈庆之抬眸,心头一动:“你的意思是?”
钱越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圣上即将驾临循州,此刻最忌生出事端,尤其还是这等仗势欺人反被教训的丑事。
吴振那人,能力平庸,却最是护短狭隘,若知晓此事,定会不管不顾地调动兵马前去拿人,万一闹得满城风雨,甚至冲撞了圣驾...
若是再往深处一想,敢在循州城这般张扬之人,难道...
“可知那外乡人是什么来历?有何特征?”沈庆之问道。
家仆努力回忆着听来的描述:“回大人,是一对容貌极其出色的年轻夫妻,男的瞧着二十来岁,气度非凡,女的容貌极美,身边跟着三个随从,其中一个身手极其厉害,孙衙内带去的衙役一个照面就全倒了...他们、他们之前还在酒楼欲接济那曹婆子,被小二劝阻了也不听...”
“怎么还有曹婆子的事。”沈庆之不由得拧眉,低声琢磨道:“年轻夫妻...气度非凡...还跟着几个身手极好的随从...”
他眸光倏地一凝。
圣上年少,皇后娘娘更是容色倾国!身边常有麒麟卫中的高手随行护卫!
他猛地站起身,脸色惨白。
若真是圣上和娘娘微服至此,却被吴振那小舅子冲撞,甚至调兵围堵...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钱越!”沈庆之声音急促:“立刻持我手令,速去府衙和城外大营,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允许吴振调动一兵一卒!违令者,以谋逆论处!”
钱越自然知晓事情的严重程度,立刻躬身领命:“是!属下即刻去办!”
沈庆之又对那家仆厉声道:“你立刻带一队人,便装前往至宝阁附近,远远盯着,绝不可上前打扰那几位贵人,更不许任何人再靠近生事!只需将他们的动向随时报我!记住,若有半分差池,我唯你是问!”
一通吩咐下来,沈庆之犹觉不妥,突然改了主意道:“算了,你带上人,随我一同去至宝阁。”
他虽未见过圣上天颜,却也有幸一睹圣上的画像,想来定是能认得出来。
另一头,秦箴刚揽着卿娆从至宝阁出来,日光正好,洒在卿娆鬓边那支新簪的海棠花上,流光溢彩。
他正欲带人往马车走去,目光不经意扫过对面街角,便见那曹婆子和她的小孙女蜷缩在那里,眼神怯怯地望着他们这边。
秦箴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并未在意,抬脚便要揽着卿娆离开。
“夫君...”衣袖被轻轻扯动,秦箴回眸,对上卿娆望过来的目光。
她视线落在曹婆子祖孙身上,黛眉微蹙,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那祖孙二人一见他们看过来,立刻受惊般低下头,可当秦箴脚步一动,她们又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般,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秦箴几乎一眼便洞悉了她们的意图。
他低下头,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指尖抚过卿娆的脸颊,嗓音低沉温柔:“阿娆想帮她们?”
卿娆仰起脸,眸光水润,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请求:“可以吗,夫君?”
“当然可以。”秦箴低笑一声,眼底掠过一丝幽暗的满足:“只要阿娆乖乖的,想做什么都可以。”
话落,他侧首,语气淡了几分:“麒一。”
麒一会意,身形一动,便无声无息地拦在了那对祖孙面前,将二人带了过来。
曹婆子吓了一跳,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拉着孙女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未语泪先流:“贵人们!贵人们行行好!求贵人们发发慈悲,收下我这孙女吧!给她一口饭吃,当个粗使丫头就好!”
她急切地把孙女往卿娆方向推,“含星她手脚麻利,什么都会做!夫人您心善,便是让她扫地洗衣都成!每日给她一顿饱饭就行!”
她干瘦的脸上满是卑微的乞求。
含星被祖母推得一个踉跄,小脸上满是惊恐的泪水,她死死抱住曹婆子的胳膊,哭得哀切:“阿奶,不要,含星不要离开阿奶,含星已经没有阿爹阿娘了,不能再没有阿奶了。”
曹婆子闻言,心如刀绞,悲从中来,哭得撕心裂肺:“傻丫头!跟着阿奶有什么用!阿奶没用啊!阿奶养不活你啊!那吴振杀千刀的...害死了我的儿子媳妇...连我这么小的孙女都不放过啊...”
卿娆听着那悲切的哭声,看着含星恐惧的小脸和曹婆子绝望的泪水,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泛起一股酸涩。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秦箴的手心,问的却是曹婆子:“你说吴振害死了你的儿子儿媳,是怎么回事?”
曹婆子闻言,慌忙垂下头,嗓音发紧,“不...不是...老婆子胡说的,老婆子不认识什么吴知府...”
她生怕因自己“胡言乱语”惹贵人不快,不肯收留孙女。
秦箴感受到卿娆细微的动作,垂眸看她,眼底情绪莫辨。
他再抬眼看向曹婆子时,面上那点浅淡的笑意敛去,一股无形却极强的威压骤然压下:“阿娆问什么,你们照实说便是。”
一旁的稚雀适时上前,笑盈盈道:“老人家,莫怕,我家主子这是要给您做主呢,你有什么冤屈,但说无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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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婆子呆愣地抬起头,直到含星用力晃着她的手,她才反应过来,几乎是喜极而泣道:“谢贵人!谢贵人!老婆子说,老婆子都说!”
她哽咽着,将积压已久的血泪冤屈和盘托出:“贵人有所不知,我家原也是这循州城的富庶人家,开了家馄饨铺子,日子过得也有声有色,我那儿子虽没什么大志向,一手馄饨味道却做的极好,我那儿媳妇也是一等一的贤惠人,貌美又心善。”
“不料那狗官吴振!”她声音陡然尖利,充满恨意:“他在街上瞧见我儿媳妇貌美,便想仗势欺人,强抢我儿媳妇给他做妾!我儿媳妇不从,他便寻了人来我家的铺子闹事,随手给我儿子安上了滋事斗殴的名头,把我儿子下了狱!”
“我儿媳妇为了救他,独身进了知府的大门,第二日!第二日便被卷着破草席扔了出来,身上没有一处好地儿啊!”
曹婆子泣不成声:“我那铺子也关了,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也买不到一副棺木,最后只得挖了个坑,将人埋了。”
“那你儿子呢?”卿娆听得心口发闷,忍不住追问。
“我儿子?”曹婆子凄然一笑,笑容比哭还难看:“我儿媳妇的头七还没过,官府就来了人,叫我去领我儿子的尸首,说他在牢里畏罪自杀了!我儿子一生清清白白,何须畏罪自杀!他们冤呐!贵人!他们冤呐!”
她跪得笔直,脑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邦邦作响,不过两下便见了血。
含星虽不懂事,却也学着阿奶的样子,努力磕着头。
卿娆忍不住蹙眉,麒二连忙上前,力道恰到好处地将这祖孙二人扶了起来,低声道:“老人家放心,此事我家主子既然问了,就必定会管。”
秦箴垂眸,看向怀中的卿娆,只见她眼尾泛红,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此刻燃着清晰可见的怒意,像跳动的火焰,让她格外鲜活。
他心神一动,他的阿娆为不公感到愤怒了。
他指尖轻轻抚过她微红的眼尾,动作温柔缱绻,声音低沉诱哄:“阿娆想如何?”
卿娆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嘈杂马蹄声和厉喝打断!
“让开!都让开!”
一队官兵如狼似虎地冲来,迅速将几人包围在中间,刀剑出鞘,寒光闪闪。
为首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面色冷厉,目光扫过秦箴一行人,最后落在被秦箴牢牢护在怀中的卿娆身上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但随即被更强的倨傲取代。
他马鞭一指,冷声喝道:“就是他们!当街行凶,重伤孙衙内!给我拿下!”
麒一周身气息一冷,肌肉瞬间绷紧,手已按上腰间软剑。
秦箴淡淡瞥了他一眼,麒一当即松开手。
秦箴低下头,嗓音温柔:“阿娆怕不怕?”
卿娆摇头:“有夫君在,自是不怕的。”
“嗯。”秦箴抚了抚卿娆的乌发,才平淡地扔给为首的将领一个眼神,示意他前头带路。
那将领被他这过于平静的态度弄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觉得受到了轻视,可真要让他将人绑起来,却又畏惧秦箴身上的威势。
思来想去,那将领终是咬咬牙,厉声道:“全都带去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