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色笼上残垣断壁,周遭的几里地站满了修士。
结界的灵光在半空彻底张开,隔绝里外,唯能从隐隐流转的灵光强弱看出几分里面的状况。
玄黑的衣摆从淤泥上蹭过,被伸下来手烦躁地往旁边一拽。
“——说!”
怒不可遏的神色浮现在男人眉眼中,“你们都干了什么?”
“‘心’为什么会突然暴走?”他伸手拽过旁边老人的领子,对上她白骨森幽的右眼眼窝。
“教主。”老人咧开嘴,嘶哑回应,“我们也不清楚。”
“就留你们两个人在这里看着,和你们无关?”男人的声音倏忽拔高。
“教主。”双玉护法上前一步,“确实与我们无关。”
“‘心’这些年一直都在道一先生手中。”
这句话恍如浇了一盆冷水,男人的手松开,脸上神色冷静下来。
是了,“三悲”一直都在道一先生手中。
道一先生将“心”的分身借给自己,这是他莫大的荣幸。
但是……
男人的目光眺向山崖下的村庄,眉宇间烦躁不堪。
他没想让里面的人死。
甚至设阵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死局,谁知道阵眼却……
“能救吗?”男人问。
“教主,”老人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您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舌’……这可是绝佳的祭品。”
“我不管其他人的死活,”男人的声音冷下几分,“那两个升仙门的必须给我捞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见了吗!”
身后的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低头,“是,教主。”
男人的身影被祟气包裹着消散。
“要听他的吗?”双玉护法面色犹豫,“道一先生那边……”
“先生嘱咐过,让我们一切听从教主安排。”老人开口打断。
“他又不管其他两个人的死活,坏不了先生的好事。”
她低低笑起来,“我们这位教主……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遇上升仙门的事儿,就跟失了理智似的。”
“更何况,里面的人……”
“可是他亲师弟啊。”
……
女修望着悬浮面前的棋盘,低喃,“奇怪……”
“向雪,是出什么事了吗?”李应九问道。
“回禀师叔,”胥向雪道,“棋上显示的祟,似乎并非是‘心’。”
“什么意思?”
“这棋上,有两个祟点。”胥向雪端详许久,斟酌开口,“一个是‘心’,另一个是正在生成的祟。”
话音刚落,便看见祟气悄然变化。
“师、师叔,”胥向雪磕绊了一下,“这里……好像有两个天字级的祟。”
面前的三位渡劫修士齐刷刷回头。
“——什么?”
“坏了,”奉生长老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早知道就不在城里多留了。”
天权瞥他一眼,目光落在树瘤上。
“一个是‘心’,另一个是什么?”
“没有术士,很难看出来。”奉生长老道。
此刻他有点怀念术士的好处了。
“能与‘心’一同出现的,应当是另外两悲。”他揣测道,“看来同悲教找到了新的‘舌’和‘眼’。”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奉生长老,”天权道,“‘三悲’再度现世,两百年前的那场风波,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
他顿了一下,“师叔祖应当也不想。”
奉生听懂了他的意思,面色逐渐凝重。
同悲教死灰复燃,而天阙……
“先破涅槃境。”李应九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天权,你指挥吧。”
身侧的人闻言,抬起手,“所有元婴及以上弟子,守内圈,元婴以下,后退靠外,彻底封锁外沿。”
“向雪,你在内圈随时勘探祟气变动,及时禀告。”
“是,师伯。”
“你们五个,”他点了在场修为最高的五个剑宗弟子,“还记得凌云七星阵吗?”
“记得,只是不如几位七星长老……”
“先不管这些。”天权继续往下说,“等下天枢主阵,我走副位,你们五个人补下剩余空缺。”
“向雪,现在的两个祟情况如何?”他又忽然问。
胥向雪如实回答,“目前没有攻击性,‘心’似乎在跟另一个祟化的点相连,如果另一个祟化成功……”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场有三个渡劫期,其中两个剑修,里面还有一个待突破的合体修士。
天权扫了一圈周围的弟子,境界一览眼底,心中有数。
他道,“传信天璇,另外禀报宗主。”
既然是三悲,总得做两手准备。
天权的目光看向旁边的奉生。
“我会协助破阵。”奉生心下叹息,开口道,“只是我身上并非子枯先生的传承,对涅槃境也算不上熟悉。”
“有劳。”
……
流火乱砸,地动山摇,碎石哗啦落了一地。
周身祟气翻涌,衣袂猎猎。浮空的人缓缓睁开眼眸。
文仲景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灵台中的气混乱不堪,横冲直撞,像是急窜的松鼠。
这种感觉不陌生,只是……
雷劫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个时候?
犹如隐针扎在经脉中,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传来,文仲景轻憋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随后灵台聚气,护住心脉,祟气与灵气在体内交织流动。
祟气入体,如果与灵气共容,两者相斥,极易对根基造成损伤,一般不会有修士疯到主动吸纳祟气。
文仲景从来不在乎自己的根基。
可怖粗糙的大手已至了身前,悬着的人不急不慢地伸出一指。
两道冲波相抵,朝周围扩开,立在地上的柱子似乎摇晃了一瞬。
荀南烟注意到动静,下意识望那边,见对方似乎暂时无恙,松口气,目光又移回石柱上。
红线太过难缠,她的力度又不够彻底撼动这根柱子,如同隔靴搔痒。
“咚——”
巨响在半空爆开,荀南烟猛地回头,就看见一道身影从烟雾中被击出,狠狠撞在石柱上!
轰隆——
“文仲景!”
她这才发现,魔的体型似乎比先前更大了几分,双目赤红,额间镶着的骷髅头微微张口,祟气倾涌而出。
“祟化已经到了最后一步。”文仲景的声音响起,“这里不能再待了。”
“我会帮你们强破涅槃境,送你们出去。”
荀南烟下意识问出声,“那你呢?”
“运气好的话,能活。”轻笑从半空中传来。
“不行!”荀南烟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不能死,文仲景……我还没历练完,你不能死……”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面对的事,荀南烟的身形就忍不住微微发颤。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目光又落在柱子上面,咬咬牙,提着天星锤就冲了上去。
只要……只要切断行悟与“心”的连接,祟化就能被放缓。
重击接连在柱身上响起,荀南烟几乎是发疯了般地撞向石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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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觉灵气在自己的体内迅速流失,周身的祟气逐渐侵入,手上的力气渐渐流失。
强大的风从身侧而来。
“荀南烟!”
她听见了公孙霞的声音,躲闪不及,被一掌拍到了柱子上。
文仲景设在中间的结界居然不知何时碎了。
背后传来清脆的响声,绞痛传来,荀南烟有些岔气,她咬着牙睁眼望向空中,文仲景的身影离她们越来越远,周身聚力,似乎是铁了心破境。
“文仲景……”
不行。
不可以!
他不能死……
后背骨头断裂的疼痛与胸腔中的闷痛纠缠在一起,荀南烟的呼吸逐渐急促。
如果她有力量就好了。
如果她不像现在这样无力就好了。
她想要力量,能摧毁这根柱子的力量。
她没有能摧动的蛮力,她该怎么办……
“古往今来,体修对力的钻研,可以划分为两种。”
荀南烟的脑海中忽然冒出来文仲景的话。
“一为五行之力,土坚水柔火烈,五行亲和力不同的人,通常所擅长的力道也不一样。”
“另一种则为阴阳之力,以柔克刚,是为巧劲。”
灵台处似有某点爆开。
周遭气流搅动,荀南烟愣愣地看向天空,她的视线被划分成黑白分明的两道,不是祟气,也不是灵气。
身上的感知力被放大,一种前所未有的触觉钻入脑海。
她看见了一个“人”,手势匀走,周身气力聚于其中。
荀南烟挣扎着从柱子的坑中挣脱。
手比脑子更快做出一步反应,双手向外一舀。
她感受到了两种不同的力,从日月山川之中而来,汇于胸前。
“荀南烟?”公孙霞好不容易应对完身前的东西,就要飞过来。
她忽然顿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荀南烟,少女的眼睛似乎失了神,被蒙上一层雾般。
公孙霞忽然察觉到了从她身上扑面而来的威压。
远胜一个金丹期该有的灵威。
荀南烟缓缓面对向柱子,视线中的一切都变得透明,只留下星星点点的金光。
她的目光落在最亮的一点上。
然后,缓缓抬起了手。
……
街上是四处溃逃的邪祟。
他们的身上被祟气缠绕,面露惊恐,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你还在等什么?”
“看见这些祟了吗?任由他们下去,天道将倾。”
“你是天地口舌,当行天道,除去这些祟。”
“只要你开口——”
对,祂的职责是除祟。
只要祂开口,便能除去世间的这些孽障。
只要……
祂忽然呆住了。
——行悟。
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似乎很远的地方传来。
——行悟啊,闭口禅可不是让你闭上嘴就行了。
——人言可畏,口生业障。若想成佛,可不是避开这些业障就行。佛闭口,不是为避业,而是为听。
——佛听众生业,故知众生苦。
祂眼中的祟似乎成了人,随后又成了祟。
祂看见各样的嘴巴铺满了视线,一张一合,如尖锐的刀,一下接着一下戳来,声音在耳边聚成漩涡。
言语如刀,可杀人。
只要祂开口,这些嘴就能彻底闭上,这些杀人的刀就再也出鞘不了。
祂忽然想到了什么。
“……可是,我若以口舌杀人。”
“——又与他们有什么分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