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许川还是来了医院
来的时候还臭着张脸，祝玉打趣他道：“你要是顶着这张脸进去，我们可能会被赶出来”
许川下意识问为什么
祝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别人会认为我们是去打医生的
果不其然，到了医院，前台护士就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们，就算祝玉说他们是来看腿的也没放松警惕
好不容易得到排单的祝玉感慨道：“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那股阴沉气息怎么还没消？”
许川看着她，冷笑一声：“彼此彼此”
医生给他开了药单，问他要不要住院，许川拒绝了
他讨厌医院不是假话，只要看到医院，就会想起在这里他两个亲人的离世，这两种悲极情绪相叠，让他对医院甚至有了生理性的厌恶
许川得了结果就想走，但祝玉还在东问问西问问，于是许川只能继续等着，思绪都不知道票到哪去了，因为天生臭脸，所以在外人眼里就像是在摆脸色
医生悄摸摸的瞥了他一眼，祝玉问完该问的事道了谢就准备去扶许川，却被医生抓住说了句悄悄话
“小姑娘，你这男朋友不太行啊，我看你跑前跑后的，他还给你摆着一张脸，啧，现在的小伙子，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疼人”
祝玉愣了一下，笑了，接着医生的话调侃：“他天生有面瘫病，我疼他就行”
祝玉过来扶他，许川不愿意，自己单腿走到医院外面的椅子上坐着
祝玉无奈跟上，拿起手机看了眼信息说：“林献正在送同学，一会儿过来”
许川嗯了声，祝玉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工作上的事
晚上的夜风有些冷，呼呼的吹着衣服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拿出手机摆弄半天，越看越烦，索性抬头看星星，但今晚的星星也十分不给面子，连零星几颗都没有，好像现在所有的事物都在逃避他的观赏，让他只能把心思放在一个人身上
于是，无事可做的许川抬头去看祝玉
她微微靠在医院的墙壁上，说话间习惯性将袖子卷起，这六年其实她外观没改变多少
在女生圈里，会把不同的长相分为不同的类型，那祝玉应该被划到御姐那类，她的长相其实并不锋利，眼型也是偏柔和的柳叶眼，却因为从内发散的冷漠而让她浑身的气质都和柔和搭不上边
十分冷心冷情
她说他看起来不好惹，但是她要是严肃起来，看起来更不好惹
许川的思维又开始发散了
也不知道她的焦虑症好没好？
她说她有男朋友了
骗人的吧？
连他都拒绝了，她上哪找比他更好的？
许川看到祝玉挂了电话，看了眼她头上的包，想提醒她，但不知为什么叫不出她的名字
就像咽下了一颗很苦的药，卡在喉咙间，下不去，上不来
于是在脑子里纠缠了半天，说出了一个听起来并不怎么礼貌的词
“喂，你是不是还有点事没做？”
祝玉被他这么一叫，想起来了什么，笑眯眯的朝他晃了下手机
“医疗费我付的，还我吧”
接着就把手机递到他面前，许川没看清直接拿起手机就扫，但跳出来的不是付款界面，而是微信好友界面
许川眉心一跳，指着手机屏幕：“付款码”
祝玉两手一摊：“要不你就欠我个人情，要不就加我微信还，选一个”
许川眸色沉沉的看着她，祝玉嘴角勾起笑：“这么看我？需要我说大哥别杀我吗？”
许川冷笑一声，从身上掏出一叠现金
“我选纸质人民币”
祝玉看了眼钱，戳了下他的胳膊
“给多了”
许川不在意道：“不用了，全给你”
祝玉挑了下眉，没多说什么，把钱全都收了
许川又等了会儿，发现祝玉还没有想到，甚至还优哉游哉的刷起了手机，终于忍不住提醒：“你是不是还忘了件事？”
祝玉有些疑惑，转头把许川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恍然大悟
“不好意思，光注意你的脚了，忘了头了，要不我们进去包下头？”
许川简直忍无可忍，问道：“我头上的包怎么来的？“
“我撞的”
“那你就没包？”
祝玉：“……”
祝玉提到自己，就只是敷衍的哦了一声，懒懒散散的样子看起来对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好像无论什么她都能为之付出，除了她自己
“小伤而已，浪费时间”
许川沉默会儿自己起身，一蹦一跳的往医院走，祝玉叫了声没叫住他，只好跟过去防止他摔倒
“你去哪？至于这么身残志坚吗？”
“你不痛，我痛”
许川蹦到一半蹦不下去了，倒不是因为他没力气了，而是他瘸着条腿，像僵尸跳一样一蹦一走，后面还跟着祝玉在追，这场景怎么看都能脑补出一部狗血大戏，再加上他俩的长相，周围的人全用一副吃瓜的眼神往他们这边看
最后他还是停在了原地，等祝玉过来
祝玉吐槽道：“瘸着条腿都跑那么快，当年运动会怎么也没拿个冠军回来”
许川没接她话茬，只道：“雇你当一个小时的护工要多少，我现在给你”
祝玉嘴角勾起笑，一口答应下来
“好啊，发多少随你”
许川去掏现金，手在兜里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摸到，才想起刚刚所有的现金都给祝玉了
他瞥过脸道：“刚刚给过了”
祝玉得逞的朝他晃了晃手指，笑道：“刚刚的是医药费，一笔账算一笔账”
许川：“……”
最后还是加上了，他转了过去，祝玉没收，只是说：“刚刚付过了”
许川没忍住道：“那你刚说不算？”
祝玉嘴角勾起，柳叶眼笑得弯起来，有一瞬间更像狐狸眼：“我的目的是加你的微信，加上了当然就不算”
祝玉得到想要的结果，心情很好的去扶许川，但拉着他往前走的时候，许川得脚就像沾了胶水一样纹丝不动，祝玉回过头，撞进的是他黑沉沉看不明白情绪的眼睛
“有男朋友了，他不在乎你加异性的微信？”
祝玉也站定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半晌，垂下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骗人的，我没有男朋友”
许川还没来得及给出什么反应，下一秒祝玉就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还在追”
许川闭上嘴，开始有些喘不过气了
他觉得现在自己的眼睛肯定红了，有一瞬间，某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几年没发的病就要发作把他吞噬，变成一个只用情绪思考的怪物，然后把这里摧毁
拼尽了全力才稳住情绪，如果不是还有那根名为自尊的硬骨头撑着，许川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和一摊烂泥一样瘫到地上，然后融化，消失
“好，很好，你太棒了祝玉，恭喜你找到愿意让你踏出那一步的人了，我恭喜你”
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
祝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伸出手要去扶他，却被许川拂开
“一会儿去包扎完，我们就别再见了，我看着你觉得……”
他本来想说的恶毒点，让祝玉这张冷心冷情谁都不在乎的脸，露出被伤害的表情
让她痛苦，让她流眼泪，不过如果这人不喜欢她，自己说什么她也不会难过吧？
可话到嘴边，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身体里两个人撕扯着他，黑的那块让他怂恿着让用尽所有伤人的话攻击祝玉，白的那块却拼命的拽着黑的那块，拼死不让他说出口
最后只是张了张嘴，吐出一句：“我看着你烦”
许川看到祝玉那张从刚才到现在都维持得滴水不漏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缝
许川在心里嘲笑道，她难过什么，被不喜欢的人说烦，有什么好难过的
两人之间谁都没再开口说话，又回到了刚见面的那会儿，甚至更加剑拔弩张，见面的几个小时被吸进了黑洞里，被空间折叠了一样，不曾存在
就在这诡异的沉默蔓延时，林献的大嗓门打破这个氛围
“川哥？你在这啊，祝玉跟我说你腿真骨折了，我去，你这也太霉了吧！”
“川哥？”
林献走近，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这是谈崩了？林献看了一眼许川，被吓了一跳，他川哥这眼睛红的都快冒激光了，不会下一秒就要哭了吧？！
这在女人面前，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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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面前哭也太丢脸吧，男人，就要维持男人的尊严
其实说起来在高中的时候，他和祝玉也算是朋友，但朋友也有优先级，于是他一侧身挡到许川面前，打着哈哈道：“麻烦你了，这么久没见还跑上跑下的，改天我请你吃饭”
然后扶着许川走了，许延川没反抗，拿起手机一顿操作，声音疲惫道
“我给你订了车，车号发你了，伤处理好了就回去，到家给我发消息，然后就删了吧”
他顿了顿，接下来几句话的语气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妒恨
“别让你喜欢的人看见了，到时候他不答应你别怪到我身上”
然后他再没回头，后面也没有追来的脚步声
终于出了医院，林献泄了从医院出来这一路紧绷的气，回味了一下许川刚才的话，震惊的跳起来，奈何他身上还压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还是没成功
许川感受到他的振动，无语的问道：“你兴奋个什么劲？”
林献则一言难尽的看着他，接着同情的拍拍许川的肩膀
“没了爱情没关系，你不还有我这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吗，在兄弟面前不用假装坚强，来！靠在我宽阔的太平洋宽肩上痛哭吧！特殊时期，我是不会嫌弃你的鼻涕眼泪蹭在我身上的”
许川用手肘了他一下：“滚蛋，我没哭”
林献诧异道：“不应该啊，你不想哭眼睛还红成这样”
许川提起这个，沉默了会，问他：“有烟没”
林献摇头，接着半是甜蜜半是哀伤道：“我最近在追一个女孩，她不喜欢烟，我在戒呢，唉，真是甜蜜的痛苦”
许川笑了一下，嘲讽道：“感天动地兄弟情？这么快就往兄弟伤口插刀子？”
说完低下头，抬起手发神盯着自己手掌看，沉默了一会
“我好像又犯病了”
林献脸色一下变得严肃起来：“又犯了？你不是快好了吗？”
许川没说话
林献手抵着下颚开始思考：“才见了祝玉一面就又犯了？这白月光的杀伤力也太大了吧？改天我陪你再去医院看看”
林献扶着许川又走了几步，见他实在走的吃力，于是拿出手机道：“要不我们也打个车？我喝酒了开不了”
许川摇头道：“让我走走”
林献叹了口气，多使了些力让许川走的更稳些：“行行行，兄弟陪你感怀感怀”
两人走了一路到许川家，快到进门时，许川察觉不对，拦了下林献
“等等，我家门口有人”
林献左右看了看，拉着许川站到了一个有监控的地方
门后的人听见他们的话，也没打算隐瞒，一个人从后面出来，接着，三四个大汉也冒出头来
个个膀大腰粗，纹着花臂，一看就是来找事的
林献不正经的眼神瞬间转换变得凶狠道：“你他么怎么来了”
男人弹了弹烟灰，见林献这副呲牙咧嘴的样子，笑了：“我来见我生的白眼狼啊，不过我儿子还挺有本事，把我娶的那个贱货藏的连你老子都找不着”
许川借着昏黄的路灯看了一眼，是林献他爹
他瘸着腿下意识往林献面前站，冷静道：“来找我，嫌监狱没蹲够？”
那人骂着脏话把他堆在地上的酒瓶踹倒在地，指间夹着根烟，探头看了一圈问道：“只有你们俩，那个小婊子呢？”
见许川眼神变得阴狠，男人抽烟抽多了卡痰的嗓子挤出一声笑
“哟，分手了？老子当初被你和那个婊子举报家暴，妈的还生出个白眼狼做人证，蹲监狱蹲了六年，现在混成这样，到处被人追债”
他把烟丢到地上，抬脚狠狠蹑灭
“把老子害成这样，还想过好日子？”
那人吐了口唾沫，恶狠狠道：“今天你要么给钱，我揍你一顿，要么我弄死你，让你知道别人的家事少管”
许川四处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人，然后，看到一道身影从他眼前晃过残影
还没等许川细究那人是谁，男人就先不耐烦了
见他不说话，男人以为许川没把他当回事，于是他直接取消了他的选择权，抬手一挥：“操，现在还给老子装，给我打！”
于是许川一回过头，一个磅大的拳头就朝他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