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聆夏在下午下课、收拾好东西准备出教室门时,发现井元又一次委屈着脸窝在角落里,那张圆乎乎的小脸眼尾下垂,看上去可怜兮兮的,那头长长了的小锅盖已经遮住眉毛,此刻井元低着头,便显得更为惹人心疼。
季聆夏将收拾好的书本放回讲台,几步过去,蹲在井元身边,她伸手摸摸井元的小脑袋:“不舒服了?”
井元那颗低垂的脑袋没抬,他摇摇头,不肯说话。
他的额头温度一切正常,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眼角挂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井元唇角压下去,俨然一副强忍着的模样,他抬起手,用手背狠狠地蹭掉了眼泪,一副倔强样子。
他小小声地说了句什么,那声音太小,季聆夏虽蹲在他身边,却有些没听清。
季聆夏下意识身体前倾,将耳朵凑得更近:“你说什么?”
井元的声音大了一些,却仍然显得低低切切的:“袁妈妈不想要我了……”
说罢,井元那小巧的鼻尖更红了,嘴角也瘪得更厉害,那双大眼睛很快便承载不下他的委屈与悲伤,泪水一眨眼就滚落下来,滴在课本上,晕开了一片水花。
季聆夏听了,紧接着狠狠蹙起眉:“怎么会呢?”
与此同时,上课铃的脆响敲得季聆夏此刻有些迷茫的大脑更为混乱。
季聆夏想起这节是沈泽帆的语言课。
井元是语后聋,又及时带上了那个小巧的助听器,所以语言问题并不大,这节课对井元来说并非需要节节不落的必修课。
“井元,你和老师去办公室慢慢说好不好?”季聆夏凑在井元耳边,声音轻缓。
井元乖乖点了点头,他站起来,自觉又亲昵地牵住了季聆夏的手。
自那天医院季聆夏的陪伴与耐心后,井元自然而然地便更为亲近季聆夏。
季聆夏同来教室的沈泽帆简单沟通过后,牵着井元那只小小的、温暖而潮湿的手往办公室走去。她将步子放得很慢,侧眸看到那孩子正低着头。季聆夏牵着井元的手不由自主得更紧了些。
已经上课了,走廊上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个教师行走的脚步声落在空荡荡得走廊里,留下一阵回音。
季聆夏忽然觉得心口飘过一阵凉风,落在刚刚被井元得泪水浸湿的角落,吹得她的心更添了几分凉意。
季聆夏推开办公室的门,那阵自然光倾洒再谢听朝办公桌的那本崭新摊开的书本上,那书上放着个牛皮纸信封,细看那个信封的边角还留着点泥雨的污痕。
眼前铺下那阵光,谢听朝下意识动作迅速地将那本书合上了。
他侧过头,知晓这个时间是季聆夏回来了,谢听朝脸上落着一个温和的笑意,头顶那阵灯光在他那双桃花眼里星星点点落着光晕。
看到季聆夏牵着的井元,谢听朝的笑意停滞了一下,他疑惑地目光在井元明显哭过的脸上转了一圈,转而落在了季聆夏面上。
季聆夏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摸摸井元的脑袋,她没有出声,用口型像谢听朝传递信息,那口型故意放得格外夸张:“他说袁妈妈不想要他啦。”
谢听朝的眉头蹙起来,他站起身,蹲在井元面前,安抚似的朝井元笑了笑,轻轻拍拍井元的脑袋,他抬手将动作放得很慢,询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说袁妈妈不想要你了?”
井元抿起唇,他吸吸鼻子,连鼻子都皱起来了:“来了两个人,袁妈妈要把我送给他们。”
季聆夏和谢听朝两人瞬间便听懂了——有一对夫妻想收养井元。
谢听朝无奈地笑了笑,他抬起手轻轻擦掉井元又一次溢出来的泪水:“没有那回事,不是要把你送给别人。”
井元摇摇头不肯信:“我听见了,袁妈妈说让他们和我好好相处,合适的话,走完手续就可以让我和他们回家。”
季聆夏也蹲下来,她一只手捏着井元的小手,语气温和:“那不是把你送给别人。只是……”
季聆夏有些卡壳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井元却忽然蹲下来了,他将脑袋埋进臂弯,只留给两人一个毛绒绒的头顶。
“我知道。因为我没有爸爸妈妈,他们没有孩子,所以就觉得我们合适,要把我送给他们。”
井元这一低头,谢听朝便看不见他的口型,于是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听朝闭上眼睛,极其压抑地吐出口气,那声音轻缓极了,就连离他那么近的季聆夏都未曾察觉,却也仅仅是那一瞬间,等他再睁眼时,目光已经恢复了平和,自然地落到了季聆夏的眉眼间。
季聆夏被井元那句话说的有些哑然。
井元的确年纪小,却又因为那些经历格外早熟。
季聆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侧眸求助似的看向谢听朝,却在撞上谢听朝那阵平静得几乎毫无斑斓的眼时才恍然间想起,井元将脑袋一埋,嘴巴一遮,谢听朝就被井元从他的世界狠狠推开了。
季聆夏抿了下唇,原本落在膝盖上的手一瞬间便攥紧了,指甲在掌心落下几个轻柔的月牙形的吻痕。
“井元说,他知道,因为他……”季聆夏的声音很小,模模糊糊飘在空中,落不进井元的耳朵,却清清楚楚落在谢听朝的眼睛里,季聆夏略有些艰涩地咽了口口水,却好像有个小刀,划得她喉咙发痛,“因为他没有爸爸妈妈,他们没有孩子,就觉得他们合适,要把他送给他们做孩子。”
谢听朝于是也呼吸一滞。
办公室里一瞬间静谧无声。
半晌,谢听朝才抬起手,他动作轻柔地扶着井元的下巴,促使井元抬起了头,井元眼眶红红的,却是没再掉眼泪。
“你想和他们走吗?”谢听朝抬起手,双眸里带着认真的询问,引导着井元说出自己藏起的心事。
井元看着谢听朝,他的嘴角又一次委屈地压下去,他没再低头,那双眼睛看上去倔强又可爱。
“我不想让袁妈妈为难。”井元的声音轻轻的,语气却那么坚决。
明明窗户是关着的,季聆夏却也忽然觉得窗外那阵风比早晨更大了,直愣愣地冲进来,一点儿不含糊地将她吹得浑身湿漉,她吸吸鼻子,摸摸井元的耳朵。
她重复了一遍谢听朝的问题:“你想和他们走吗?”
井元看着两个老师,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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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忽然露出点迷茫,他摇头:“我不知道。”
井元如今已经过了八周岁,他不愿意,没有人能强迫他与那对夫妻回家。
季聆夏蹲得腿有些麻了,索性不拘小节地直接盘着腿坐在地上了,她抬起手,擦干井元最后一点泪痕,语气认真而温柔:“井元,这件事你有选择权的,你不愿意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强迫你,那对夫妻不行,老师不行——袁妈妈也不行。”
井元低下头,双手捏着衣摆,将原本熨烫平整的衣服挫得皱巴巴的,双手指尖因为用力泛红:“我不知道。”
谢听朝抬起手,将井元的手轻轻地拨开,他的眼神愈发柔软,紧接着开始做手语,他询问:“你想继续留在福利院里,和袁妈妈、那些小朋友在一起吗?”
井元犹豫了。
半晌,他才极轻地摇摇头:“不想。”
“为什么?”季聆夏换了个姿势坐在地板上,她撑着脑袋问。
“袁妈妈很忙。”井元嗫嚅。
这个年纪的孩子期待被父母认可、被父母偏爱,那是其他再亲近的人都无法替代的存在。
班里其他的大多数孩子虽然耳朵听不见,但至少还有父母亲那双坚固而有力的羽翼替他们遮住如今还力所能及能够挡住的风雨,让他们拥有幸福的童年。
但井元没有。
“那你想和那对夫妻走吗?”季聆夏紧接着问。
井元又停顿了,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谢听朝换了条支撑腿蹲着,抬起手比划手语:“你和他们见过吗?”
井元点头。
“他们对你好吗?”季聆夏紧跟着问。
井元点头,他抬起手一个一个数:“他们给我买糖,买衣服,带我出去玩,给我买玩具。”
“那你为什么不知道要不要和他们走?”季聆夏看着井元那双此刻虽然潮湿却澄澈的眼眸。
“我害怕。”
怕被厌恶,怕被再次抛弃。
“他们如果知道我听不见,肯定还是会不要我的。”井元跟着季聆夏有样学样,也直接坐在了地上,他又一次将脑袋窝进臂弯里。
谢听朝看到井元的口型,微微发了发愣。
季聆夏没有去动井元,任由井元低着脑袋,她将声音放平缓,语气也温和,她叫他的名字:“井元。”
井元瓮声瓮气的:“嗯。”
季聆夏没理井元,又喊:“井元。”
井元又一次瓮声瓮气的:“嗯。”
“井元。”季聆夏最后喊了一声。
井元疑惑地抬起头来,看着季聆夏。
谢听朝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了,他的目光定定落在两人身上,看到季聆夏此刻面目柔软的笑意,和井元那懵懂的脸庞。
季聆夏认真地盯着井元,她也抱着膝盖,将下巴抵在膝盖上:“你为什么抬头?”
“我听见季老师叫我了。”井元乖乖地回答。
季聆夏终于露出那对梨涡,她伸手轻轻地摸摸井元的耳廓:“井元,你看,你是听见季老师叫你,你才抬起头的,你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