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叫活着。”孙悟空下了定论，“这叫被养着。跟俺花果山那些被圈起来的牲口没两样，管吃管喝，到时候是宰是杀，自己说了不算。”
李峥没有评价。
他的意志顺着人道气运的脉络，触碰到了一个普通百姓的内心。
那是一个刚领了粥的老人，他正跪在佛像前，满脸都是感激。
【感谢佛祖慈悲，让我这把老骨头今天又能活下去。】
【愿佛祖保佑宝象国风调雨顺，保佑我佛国万世太平。】
【来世，信徒愿为佛祖座下莲台的一粒尘埃，永沐佛光。】
没有对未来的期盼，没有对自身力量的肯定，只有对虚无存在的祈求和对来世的寄托。
他们的精、气、神，已经被抽走了。
【老板，这里的人道气运……很奇怪。】系统的声音在李峥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困惑，又浓郁，又死寂。像是被圈养的肥猪，养得膘肥体壮，就等着挨宰。
“宰了之后，做什么？”李峥在心中问。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们的信仰之力太纯粹了，纯粹到没有了自我。这种力量，是西天那些秃驴最喜欢的东西。】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袈裟的老僧，手持禅杖，走到了李峥和孙悟空面前。
他身后跟着两名手持戒棍的武僧。
“两位施主，面生得很。”老僧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
“东土大唐而来，去西天拜佛求经。”孙悟空眼珠一转，随口胡诌。
老僧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甚。
“原来是东土来的高僧。贫僧乃宝象国护国寺住持，法号普善。”
“入我宝象国，需守我佛国规矩。”
“哦？什么规矩？”孙悟空来了兴致。
“见佛像需跪拜，闻佛法需合十。”普善禅杖在地上轻轻一点，“此乃其一。”
“入城之后，需先往护国寺沐浴更衣，洗去凡尘俗气，方可于城中行走。此乃其二。”
“最重要的一点，”普善的表情变得庄重，“城中严禁杀生，严禁荤腥，更严禁……谈论佛祖之外的任何神祇。”
孙悟空嘿嘿一笑。
“规矩真多。俺老孙要是不守呢？”
普善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施主说笑了。佛法无边，普度众生。既入佛国，便是与佛有缘，岂会不守佛的规矩？”
他的话语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
仿佛不守规矩，就是一种罪大恶极的异端行为。
“朕，就不守。”
一直沉默的李峥，终于开口。
他的宣告让普善和两名武僧都是一愣。
普善重新打量着李峥，眼前这个男人，一身玄袍，气度不凡，但身上既无仙气，也无佛光，纯粹的就像一个凡人。
可一个凡人，怎敢在他面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施主，慎言。”普善的声调降了下去，“亵渎佛法，是要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
“地狱？”李峥笑了，“那地方，现在姓李。”
普善的涵养功夫极好，却没有听懂这句玩笑。
他只认为这是对方的又一次挑衅。
“阿弥陀佛。”他宣了一声佛号，“看来两位施主，是存心来我宝象国，挑衅佛法威严的。”
“拿下！”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两名武僧手持戒棍，左右包抄上来。
他们身上佛光涌动，每一步踏出，地面都微微震颤，显然是佛门护法金刚一类的修行者。
孙悟空正要动手，却被李峥拦下。
“猴哥，别脏了你的棒子。”
李峥看着冲来的两名武僧，只说了一个字。
“跪。”
言出法随。
人道功德加持过的神通，第一次在西牛贺洲显现威能。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力波动，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那两名气势汹汹的武僧，前冲的身体猛然一僵，接着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噗通”一声，重重跪在了李峥面前。
他们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骇与茫然。
他们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膝盖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这诡异的一幕，让普善脸上的镇定彻底消失。
“你……你用了什么妖法？”
李峥没有理他，而是看向周围。
这里的动静，已经吸引了许多百姓的注意。他们围了过来，对着跪地的两名武僧指指点点，脸上满是困惑。
李峥的宣告，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朕来此，不为拜佛，不为求经。”
“朕只为告诉你们一件事。”
他的宣告，让所有诵经声都停了下来。
无数百姓抬起头，看向这个陌生的男人。
“你们信奉的佛，并不能让你们丰衣足食。能让你们吃饱的，是你们自己的双手，是你们耕种的土地。”
“你们信奉的佛，并不能保佑你们平安。能保护你们的，是你们的城墙，是你们的军队，是你们反抗的勇气。”
“你们将希望寄托于来世，将尊严献祭给神佛，换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枷锁。”
李峥向前一步。
“朕是人皇。”
“朕的人间，不跪神，不拜佛。”
“抬起头来，看看这个世界。”
“没了佛，你们，一样能活。而且，能活得更好。”
他的话，像一颗巨石，砸进了宝象国这潭死水之中。
激起了滔天巨浪。
李峥的话语并未消散，反而悬停在宝象国的上空，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百姓的心头。
死寂。
长久的死寂之后，是汹涌而起的喧哗。
“胡说八道！你是哪里来的妖魔，敢在此地诋毁我佛！”
“佛祖慈悲，才让我们有饭吃，有衣穿，你这邪魔懂什么！”
“护国寺的大师呢！快将这妖言惑众的狂徒拿下！”
人群骚动起来，那些方才还温顺平和的脸上，此刻充满了愤怒与恐惧。他们看向李峥，不再是看一个陌生人，而是在看一个企图毁灭他们世界的怪物。
普善老僧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下。他没想到，对方竟敢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说出如此颠覆佛国根基的话。
“施主，你已堕入魔道。”普善的禅杖重重顿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现在收回你的话，随贫僧入寺，诵经三千卷，或可洗去你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