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比不得城西的别墅那么大那么方便,只有一间浴室,姜桐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换纪时野去。
趁纪时野洗澡的时候,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参观。
简直令他震撼。
四驱车模型、飞机模型、遥控船模型,甚至还有枪支器械模型,一个个都被精心地安置在透明的展示柜里,每个柜中还立了个小牌子,上面写着一串姜桐看不懂的字母和数字。
像某种特殊符号。
有那么一瞬间,姜桐甚至以为自己走进了某个专属的模型展览馆里。
而且这里不仅仅有模型,另一面墙上还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画。
那些油画色彩浓重又强烈,画风却无比怪诞,横七竖八地贴在墙面上,乍一看凌乱不堪,细看之下每一幅的视觉冲突都非常剧烈。
好似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和对面那精致整齐纤尘不染的展示柜对峙。
光怪陆离的元素冲撞在一起,姜桐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无比荒诞的空间。
“喝点这个,驱驱寒。”纪时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洗完了澡,给他递来一杯热饮。
姜桐看着这熟悉的液体,问道:“又是不小心冲多的?”
纪时野从鼻子里低哼了一声。
姜桐也不跟他斗嘴了,喝了一口。
果然,又是椰子味的。
反派大佬居然对椰子味的饮品如此情有独钟,细想还真是割裂。
但割裂感这种东西在纪时野的身上无处不在,姜桐竟也习惯了。
反派哥嘛,总不能是平平无奇、中规中矩的。
纪时野来这边住的时间少,所以连灶台都许久没用过了,冰箱里也没什么新鲜食材。
纪时野只翻出了一袋挂面、三个鸡蛋,问道:“我给你下面吃?”
姜桐点点头:“好啊。”
两人吃了碗热腾腾的煎蛋面,浑身总算热乎了。
吃过以后,姜桐指了指墙上的画,问道:“这是哪位大师的?”
他自己也接触过油画,一看这满墙统一的野兽派风格就知道大概率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纪时野讥讽地抽了抽嘴角:“大师?画成这样也能叫大师?”
姜桐狐疑地指了指墙面:“难道不是因为喜欢这种艺术风格,才专门收藏起来的吗?”
纪时野张了张嘴,但最后自嘲地笑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桐从纪时野这个笑容中品出了凄凉的意味。
纪时野没有说话,他穿过这两相对峙的两面墙,走到里面的小沙发上坐下来。
从茶几上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找到姜桐爱看的动物世界栏目。
【在坦桑尼亚的塞伦盖蒂草原,一只骄傲的雌狮赫然耸立,它是捕猎能手、防御专家,也是伟大的母亲……】
熟悉的播音腔在房间里回荡,姜桐也放下杯子坐了过去。
就在刚才,纪时野欲言又止的时候,姜桐心底又涌起了一阵失落感。
和上回在纪凛的庄园时一样,纪时野明明状态很差,却不肯跟他说。
姜桐有时候觉得自己简直读不懂纪时野。
嘴上说他们只是合作关系除了配合好做做样子其他都互不干涉,但一旦涉及到纪晏声的事立刻又变得敏感多疑。
一边把心门虚掩着露出缝隙引诱他去窥见一斑,一边又在他看清什么之后立刻反手把他推出去,再紧紧关上门。
纪时野就是这样,性格古怪,人格割裂,行为也自相矛盾。
和原书里那个形象扁平的阴鸷反派比起来,他所认识到的纪时野可要复杂太多太多了。
姜桐沉沉叹一口气,道:“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但如果你想说,那我很愿意听。”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纪时野竟感到心底某处震了一下。
沉默了许久,他才慢慢转过头去。
仍是不太确定地问道:“你……会愿意听?”
姜桐看着他的眼睛,莫名觉得纪时野此刻的眼神像一只被抛弃过的小狗,不敢相信还会有人愿意收留他似的。
姜桐点了一下头:“对,我愿意听,但你愿意说吗?”
姜桐清楚地看到纪时野漆黑的眼眸颤了一下。
但当姜桐想要透过那双眼睛看到某些更深处的东西时,纪时野又躲避似的转过头去。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房间里只剩下解说员轻柔缓慢的声音。
直到这一期的动物世界都播完了,纪时野才慢慢开口说道:“我小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些。”
“喜欢玩四驱车,喜欢各式各样的飞机,但我爸从不让我玩。后来,二叔给我哥买了一架固定翼航模滑翔机,特别精美漂亮,我也很想要,我爸就说,想要可以,你去把它抢过来,抢过来了就是你的。”
姜桐默默看着纪时野,他从没见过纪时野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纪时野眼睛看着前方某处,像是陷入了某种不愿提起的回忆。
“后来,我真的去抢,和我哥狠狠地打了一架,那架滑翔机的起落架被摔坏了。”
“坏了的东西我哥就不要了,大发慈悲地扔给了我。”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架飞机模型。”
“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找了许多材料和零件,把它的起落架给修好了,但没过多久,就被我爸给收走了,说那是我哥玩剩下的。”
“他把那架飞机砸烂,放进火里,烧了。”
纪时野说得很轻,很缓,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而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悲惨小孩的事。
但姜桐却听得心头一阵阵钝痛。
纪凛就像一块冷硬的磨刀石,为了权利和斗争,把纪时野打磨成一把锋利的武器,让他去争、去夺,去插进对手的心脏里。
但纪时野不是冰冷的武器,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姜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那时候,你多大?”
纪时野想了想:“10岁左右吧。”
姜桐了然。
10岁,是纪时野放火烧了房子,离家出走那年。
但纪时野明显并不打算提起那件事,他继续道:“我爸说我那是在玩物丧志,要送我去学艺术,学油画,他不停在我耳边说,我以后是恒嘉的继承人,少东家该有的艺术修养和情操,我都必须要有。”
“于是我讨厌艺术,讨厌油画,我天真地以为,是那个叫‘油画’的东西,谋杀了我的四轴翼飞机。在我学了一年的油画以后,老师说让我出个作品给我爸看,我就画了一个巨大的马桶和一个丑陋的电视人在打架。”
姜桐涩然笑了笑,问道:“马桶怪大战电视星人?”
纪时野愣了一下,转头和姜桐对视。
姜桐长了一双狐狸眼,眼尾是天然的微微上挑,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撩人心弦。
但此刻,这双眼却沉静又安谧,像盛了一池温柔的月光。
纪时野扯开嘴角笑了一下:“对,马桶怪大战电视星人。就是最中间的那一张。”
姜桐回头望过去,果然中间那张就是一个奇形怪状的马桶和一个歪七扭八的电视人在扭打。
看着那粗矿又诡谲的画风,姜桐不禁自嘲一笑,道:“跟我那幅向日葵一样,丑到一块儿了。”
纪时野默了一阵,失笑道:“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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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丑到一块儿了。”
同样画出过这种世俗意义上的“丑东西”,姜桐能切身体会到,那一定是在某种极端情绪下诞生的。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能透过那幅向日葵油画看到曾经被反锁在衣柜里的那个自己。
他想,纪时野应该也一样。
想到书里纪时野的结局,姜桐心里一阵阵沉闷。
这里的两间卧室都挺宽敞,也都有落地窗,横竖也只是凑合睡一晚上,姜桐无所谓睡哪间。
但纪时野居然默认地把主卧让给了他,自己走进了客卧里。
见他那么客气,姜桐也就笑纳了。
但晚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今天看到了那个被藏起来的纪时野,这是原书里从没有提到过的、真正的纪时野。
原书里曾写到,纪时野从小就特别优秀,他上学时连跳两级,16岁就被名牌大学破格录取,毕业的时候还不满20岁。
但原作者之所以这样写,只是为了给主角安排一个特别牛掰的反派,这样一来,等反派被打败的时候才更加能凸显主角的高光。
纪时野明明用尽了全力,却得不到命运一丝丝偏爱。
就因为他是一个反派,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去成就主角,等主角历经磨难修成正果,反派也就该下线了。
就好像原身是一个舔狗炮灰,他的存在就是为了给纪晏声提供血包,等被吸干净了,炮灰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书里为他们写定的结局是那么残忍无情。
一个投江自尽,生无可恋地死在水里。
一个撞车爆炸,含恨而终地死在火里。
竟有种……殊途同归般的悲凉。
姜桐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当时光顾着刷刷地走剧情,怎么没跟着大家一起去评论区多吐槽几句呢?
真是失策。
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就放晴了。
姜桐起床的时候,纪时野正站在洗漱间的镜子前刮胡子。
他的指节绷得很紧,带动起小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剃须刀划过下巴时,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姜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突然有种冲动,想把那把剃须刀抢过来,单手勾住纪时野的脖子,贴上去,帮他刮。
察觉到姜桐的目光,纪时野刀锋一顿,抬眼看他。
四目相对,姜桐也毫不心虚,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因为来得突然,姜桐的生活用品都没带,不过好在这里有备用的。
姜桐手指拨了拨洗浴台上的瓶瓶罐罐,问道:“你这什么牌子的?”
“没有牌子。”
纪时野已经刮完了,他冲洗完剃须刀,对着镜子冲了把脸,再简单抹了点须后水。
清冽的香气四溢开来,姜桐鼻尖动了动,评价道:“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但还怪好闻的。”
纪时野听完不禁皱眉笑了,看着姜桐道:“你不觉得你这话自相矛盾吗?”
姜桐理直气壮:“怎么矛盾了?‘我不喜欢’是事实,‘怪好闻的’是观点。事实是事实,观点是观点,哪里来的矛盾?”
纪时野动了动嘴唇,像在思索姜桐这句话。
最后把手里的剃须刀一放,问道:“那你喜欢哪种?”
姜桐怔了怔,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纪时野真会问。
姜桐拿着毛巾湿水,道:“SV1945 莫拉多。”
既有香草甜味,又带有淡淡烟草气息,沉稳且富有质感,是他最喜欢用的一款。
不过那是意大利手工工艺,香调设计也偏小众,纪时野这种个性的人大概率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