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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赐婚

作者:深思熟绿了芭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回京的路,仿佛比来时漫长百倍。


    马车在颠簸的官道上疾驰,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声响。窗外是灰蒙蒙的天,铅色的云层低低压着。


    林风这回倒是识趣地沉默着,连一贯的插科打诨都消失无踪,小蝶更是大气不敢出。


    唐月靠在车壁上,一句话没说。她以为自己改变了剧情,护住了关键人物,命运却用最荒谬的方式嘲弄了她。她甚至不敢去想象,此刻唐砚礼头顶那该死的黑化值,究竟飙升到了何种骇人的地步


    马车终于驶入公主府那沉重的大门。府邸内同往常一样,下人们步履匆匆,低眉顺眼,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毕竟,死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老仆。


    唐月裹紧披风,未作停留,径直走向语燕阁。


    庭院小径尽头,靠近书房窗下的位置,放着一个冰冷的铜盆。


    盆中的炭火早已熄灭,只余下一堆灰白的余烬,以及几片未被烧尽的、边缘焦黑的纸屑,在风中打着旋儿,无声地飘落。


    唐砚礼就站在那堆余烬旁。


    他穿着一身素净的常服,墨发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着,没有哭泣,没有嘶吼,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低垂着眼帘,看着盆中那冰冷的灰烬,宛如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唐月的心猛地一揪。


    他的脸色是一种失血般的苍白,眼底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嘴唇紧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直线。


    他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


    他微微颔首,动作僵硬,声音嘶哑低沉:


    “母亲回来了。”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像裹着冰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疲惫与疏离。


    “砚礼……”唐月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安慰?此刻显得多么苍白无力。质问?无异于在他血淋淋的伤口上再捅一刀。


    她有些不敢上前一步,生怕惹得他不痛快。


    这时,一个身着公主府侍卫服饰的年轻男子快步走进庭院。


    他显然是有要事禀报,但看到唐月也在场,脚步顿住,脸上露出明显的犹豫,目光征询地看向唐砚礼。


    唐砚礼的目光依旧落在火盆的余烬上,头也没抬,只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说。”


    那侍卫浑身一凛,不敢再有迟疑,抱拳躬身,语速清晰地禀报道:“回公子,属下奉命追查那批袭击殿下的黑衣人线索,今日得到回报。有人曾在西郊三十里外的‘落鹰涧’附近,于先前目击到一行约七八人,行踪诡秘。为首者身形高大,披着玄色大氅,兜帽遮面,但行走间,其大氅内衬边缘似有银线云纹闪烁。”


    侍卫补充道:“目击者称,那行人气息沉凝,动作迅捷异常,绝非普通商旅或山民,且对落鹰涧一带的险峻小路异常熟悉,很快就消失在山涧深处。时间与殿下遇袭之日完全吻合。”


    玄色大氅……银线云纹……


    唐月心中警铃大作!这描述绝非普通刺客能有的装束,这指向性……太强了。能在京畿重地豢养如此精锐死士,并对地形如此熟悉,还有那华贵低调的标识……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名字,每一个都让她脊背发凉。


    这么看来,名单又排除了几个,范围在逐渐缩小。


    唐砚礼听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沉默了几息,目光终于从那冰冷的灰烬上移开,却并未看唐月或侍卫,只是投向灰蒙蒙的天空,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知道了。继续查,盯紧落鹰涧进出要道。”


    “是!”侍卫领命,迅速退下。


    庭院里再次只剩下母子二人,唐砚礼则又恢复了那尊雕像般的姿态。


    打破这片死寂的,是长公主身边一位面容严肃的老嬷嬷。


    “殿下,公子。”老嬷嬷一丝不苟地行礼,“长公主殿下懿旨,请殿下与公子即刻入宫觐见。”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张婆的死,牵扯到李忠这个长公主的心腹,消息必定第一时间传到了宫里。长公主的“关心”,从来都带着审视和敲打。


    宫闱深深,眼下虽然已经入了春,但天气却没有回春,暖阁里炭火烧得旺,驱散了寒意。


    “月儿,”长公主凤眸扫过唐月的脸,又落在她身后垂首肃立的唐砚礼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本宫听闻,你府上今日不太平?一个老仆,竟闹出这等骇人听闻的惨事?”


    唐月心头一紧,上前一步,微微屈膝:“劳母亲挂心。是女儿御下不严,出了意外。张婆年迈,一时不慎噎食,下人救治不及……女儿已命人厚葬,并安抚其家人了。”


    她已经尽量将事情定性为意外,淡化其中的冲突和敏感。


    “意外?”长公主轻哼一声,指尖摩挲着玉扳指,目光锐利地看向唐砚礼,“李忠可不是这么说的。争执、抢夺、吞纸…你当时在场,你来说,究竟怎么回事?”


    压力瞬间全落在了唐砚礼身上。


    他缓缓抬头,对上长公主审视的目光,脸色些许苍白,眼神却平静得可怕:“回长公主殿下。张婆待砚礼亲厚。她见砚礼在整理旧日习字废稿,节俭惯了,觉得浪费,想收走。砚礼一时情急,言语冲撞,争执了几句。李管家进来时,她大约是怕被误会,情急之下才……是砚礼的错,未能体恤劝阻,酿成惨剧,请殿下责罚。”


    他语气平淡,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天衣无缝。


    长公主盯着他看了许久,那双阅尽世事的眸子似乎想穿透他平静的表象,直窥其内心。


    最终,她移开目光,落在唐月身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罢了,一个老仆。只是月儿,驭下之道,贵在明察。有些人,有些事,养在身边久了,未必是福。莫要……再出岔子。”她意有所指地瞥了唐砚礼一眼。


    长公主或许是在警告她,唐砚礼这个“婢生子”,骨子里可能遗传了他生父的“不安分”,养虎终将为患。


    “女儿谨记。”唐月低眉顺目地应道。


    长公主似乎满意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话锋一转,却抛出了一个更沉重的话题:“还有一事。裴太傅家的裴冉小姐,才貌双全,性情温婉,与砚礼甚是相配。本宫与你舅舅商议过了,择日便为他二人赐婚。月儿以为如何?”


    赐婚!


    唐月心中巨震,猛地抬头,又下意识地瞥向唐砚礼。她本已暂搁此事,没想到长公主竟直接提起,且态度如此坚决。


    长公主的想法跟她的不谋而合,甚至连人选都是一样。


    是了,除了太傅之女,还有谁能配得上公主的独生子?况且,唐砚礼的身份,已然是高攀。裴冉是高高在上的圣女,而唐砚礼……身上似乎始终背着一个污点。


    要么说是“天”赐良缘呢?


    唐砚礼依旧垂着眼,身形纹丝不动,只有置于身侧、掩在袖中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唐月的心像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


    一边是理智的警钟:张婆刚死,唐砚礼此刻怕是正处于崩溃的边缘,黑化值恐怕早已爆表,此时赐婚,无异于在他血淋淋的伤口上再狠狠捅一刀,将他彻底推向无可挽回的深渊,万一他直接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边是现实的考量:长公主的意志不容违逆,皇帝舅舅也点了头。裴冉确实是当下最合适的联姻对象,能安抚各方势力,也能在某种程度上“拴住”唐砚礼。


    更何况,祭天大典在即,她需要府内安稳,也需要……在自己可能不得不离开之前,看到他的人生至少有一项是按‘安全’的轨迹定下的?


    她看着唐砚礼那死寂般的侧影,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无力感淹而来。她终究……还是要做这个刽子手吗?


    “母亲,”唐月深吸一口气,“裴小姐自是极好。只是砚礼他……新遭变故,心中哀痛,此时议婚恐非佳期。女儿斗胆,可否将婚期延至明年春节?待他心绪稍平,祭天大典也已过去,诸事皆宜时再办?”


    长公主眉头微蹙,目光在两人间扫视,见唐砚礼确实失魂落魄,沉吟片刻,终究松口:“也罢。就依你所言,婚期待明年春节再定。但此事已定,绝无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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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好自为之。”


    “是,谢母亲体恤。”唐月心中一块巨石稍稍落地,至少,争取到了几个月的时间。虽然这几个月对于两人,可能都是巨大的煎熬。


    唐月忽然想起一些更重要的事,和长公主又说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准备回府。


    回府的马车上,气氛比来时更加压抑。


    发生的一切,确实让她有些动摇,人为的干涉,她的插足,到底能不能改变结局?改变命运?如果能,那张婆又为何会还是那样的结果。


    可如果真的一切都已经不能改变,不管怎么挣扎,还是会按照原剧情来走,那她做出改变的意义在哪?


    显然,她还是更愿意倾向于可以改变这一切的。毕竟忙到头了,还是死路一条谁也不愿意。


    不知是出于一种怎么样的心理,唐月看着对面依旧沉默如冰的唐砚礼,斟酌了许久,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方才在宫里,长公主殿下的话,你也听到了。


    “此事…已非你我之意愿可以转圜。裴小姐是长公主与陛下选定的人。但是……在此事之外,砚礼,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或是……想做的事?”


    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只要不悖人伦律法,在我力所能及之内,或许我可以为你争取。”


    唐砚礼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那种死寂的顺从开始出现裂痕。片刻,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浓浓的嘲讽和疲惫。


    “母亲现在问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他抬起眼,目光不再是全然的空洞,而是燃着一种冰冷的、压抑的火焰,“您和长公主殿下,不是已经为我决定好了一切吗?妻子,前程,未来……我只需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接受便可。如今再来问儿子想要什么,母亲是觉得这样施舍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就能让儿子感恩戴德吗?”


    唐月被他的话一刺,但仍坚持道:“不是施舍,我只是……”


    “您只是想让自己好过一点。”


    唐砚礼直接替她说了出来,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看着儿子痛苦,母亲也会感到愧疚吗?所以想用一点小小的‘力所能及’来安抚您自己的良心?”


    他的话像一把刀子,精准且锋利,让她瞬间哑口无言。


    看到她的反应,唐砚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报复的快意,又像是更深的失望。


    “一切都已经晚了,不是吗?”


    是吧,一切都已经晚了。


    就连唐月自己也没有深究,下意识的把这份反悔,归结于她害怕把唐砚礼彻底逼到一种难以控制的地步。


    唐砚礼说:“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让母亲现在对这桩婚事有些许的悔意?”


    见唐月不答,轻哼:“母亲从来如此,让人捉摸不透。”


    按理,唐砚礼现在还在经历了亲人离世的创伤,情绪不佳带点刺也正常,但唐月下意识还是回了句:“你也是。”让人捉摸不透。


    她以为唐砚礼会继续阴阳怨怼她,唐砚礼却只是看向窗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是自己把情绪给压制下去了。


    车厢内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认命的疲惫,但那疲惫之下,却潜藏着不容错辨的执拗:


    “儿子别无他求。”


    他缓缓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唐月脸上,那眼神深不见底。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儿子只需母亲记得今日之言便可。”


    “记得您说过……‘力所能及之内’。”


    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烙印,骤然烫在唐月的心头。他不再激烈反驳,却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索要了一个关于“未来”的、模糊却沉重的承诺。这比直接的对抗更让她感到不安,仿佛无意中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却不知道里面会飞出什么。


    她还欲再言,唐砚礼却已重新靠回车壁,合上了眼睛,摆明了拒绝再交谈的姿态。


    “儿子累了。”他轻声道,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再次强行压下,但那种暗流涌动的危险感,却已弥漫在整个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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