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疑问,而是冰冷的确认。
唐砚礼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浑身僵硬,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堵满了烧红的炭。
空气死寂得可怕,只有地上笔洗残留的水滴,缓慢地、一滴一滴敲打着青砖。
唐月的目光从那幅画上移开,扫过唐砚礼惨白的脸,扫过他紧握的、指节泛白的拳头,最后落在他身后暗格里露出的其他卷轴一角。
她甚至不需要打开,就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一直知道这个儿子心思深沉,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或许有些扭曲的依恋,但她从未想过,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呈现在眼前。
那幅画,那些卷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一直试图忽略的、潘多拉的魔盒。
盒子里装着的不是朦胧的好感,而是足以焚毁一切的、赤裸裸的欲望和执念。这已经不是一句“俄狄浦斯情结”可以解释的了。
林风的话言犹在耳,但她此刻感受到的,远比他描述的更凶险。她终于明白那居高不下的黑化值根源何在——它不仅仅源于过去的虐待,更源于这份不知何时而起的,无法宣之于口、不见天日,因而可能变得更加偏执和具有毁灭性的感情。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这条歧路上越走越远,更不能让自己成为他毁灭的导火索。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翻腾的惊骇之意,说:
“好,很好。”她扯了扯嘴角,“唐砚礼,我真是小看你了。”
“母亲!我……”唐砚礼终于找回了声音,他下意识地想上前一步解释。
“你想解释什么?”唐月打断,“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唐砚礼的话被生生堵了回去。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幅沾了“水渍”的画上。
“把这些东西——”她抬手指了指暗格和地上的画,“给我立刻、马上,烧掉,一张纸片都不许留。”
她觉得自己俨然像一个不尊重孩子兴趣爱好的家长,要烧毁孩子的所爱。可他的所爱是什么?这是必须烧毁的!
唐砚礼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灰败如死。
烧掉……
“不要,”唐砚礼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拉着唐月的裙摆,祈求:“母亲,不要让我烧掉,求您了,那些都是您啊。”
不是我还不让你烧呢……
唐月冷冷道:“烧。”
唐砚礼急得跪行了两步,仰着头,眼眶发红:“母亲,您误会了,只有这一次,真的只有这一次,过往我都没有……这是第一次!真的!您相信我!”
这他爹的是一次两次的问题吗?!!
唐月冷冷问道:“那你还想要几次?”
唐砚礼彻底慌了,连连摇头,否认道:“不!不是,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求母亲原谅,母亲责罚儿子吧!”他连磕了几个头。
唐月闭上眼,看着他这副可怜样,还真下不了那个狠心。
算了,慈母多败儿!
“你烧不烧?”唐月说:“还要我亲自烧吗?”
“我……”他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烧……”
他僵硬去捡地上那幅半开的画,在触碰到那点可疑的湿痕时,指尖猛地瑟缩了一下,如同被烙铁烫到。
唐月冷冷地看着他屈辱的动作,心中没有丝毫快意。
看着他把东西都收集起来后,说:“就在屋内,我嫌丢人。”
唐砚礼哑了哑,点头,照做。
他拿起火折子,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火星落在干燥的纸卷边缘,迅速蔓延开来,贪婪地吞噬着洁白的宣纸,舔舐着墨色的线条,将纸上的身影一点点扭曲、焦黑……
火光跳跃,映照着他惨白如纸的脸。
唐月冷眼看着,心中那点不忍被更深的警惕和决绝压下。
烧掉!必须烧掉!这是畸形的苗头,是悬崖边的警示!
就在火苗窜起,开始舔舐到下面的画时——
“卧槽!走水了?姐!小唐!你们在里面吗?!”
林风咋咋呼呼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砰!
房门被大力撞开!
林风端着一大盆水,像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眼睛瞪得溜圆,一眼就看见房间中央的火堆和旁边呆立的唐砚礼、冷脸的唐月。
“让开!”他大吼一声,想也不想,一盆水就朝着那堆刚燃没多久的卷轴泼了过去!
哗啦——!
唐月偏了偏,那水险些溅起来,浇到她的裙摆。
冷水浇下,火苗发出“嗤”的一声惨叫,瞬间熄灭,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湿透的、墨色晕染开来的残破画卷。几缕青烟带着焦糊味袅袅升起。
林风丢开水盆,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我说你们俩在屋里搞什么?玩火自焚呢?这要真烧起来……”他话说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不对。
唐月脸色铁青,一脸幽怨地盯着林风。
唐砚礼则杵在她身边,低着头,像是犯了什么事。
林风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向地上,这才看清那堆被水泡得面目全非的东西,似乎是……画像?而且画上那模糊的轮廓和胭脂色……
唐砚礼拿来帕子,小心翼翼递给唐月,“母亲……”
唐月一把拿过,擦拭着身上的污点。
林风脑子转得飞快,结合刚才撞门时感受到的诡异气氛和唐砚礼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虽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隐约觉得可能跟这画有关。
“呃……”林风挠挠头,试图打圆场,语气带着点夸张的惋惜,“这…这都是画啊?画的还挺……呃,挺传神的?姐,你看这眉眼,多像你啊!啧啧,烧了多可惜啊,留着当个纪念多好?小唐这画工,放我们那儿都能开个艺考班授课了……”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唐月的脸色。
“闭嘴!”唐月打断他,眼刀刮过林风,“你,滚出去。”
林风被她眼里的寒意冻得一哆嗦,不敢再多嘴,赶紧拽了拽旁边木头人似的唐砚礼:“走走走!别杵这儿惹你妈生气了!”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失魂落魄的唐砚礼拉出了房间。
唐月也懒得拦。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那堆狼藉。唐月疲惫地闭上眼,躺在椅子上。
头疼ing……
接下来,唐砚礼也依了唐月所命,搬回了语燕阁,再未踏足偏殿范围半步。
公主府的下人们都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压抑,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偏殿寝殿的门被小蝶轻轻推开一条缝,低声道:“殿下,公子他……在殿外跪着。已经跪了快两个时辰了。”
唐月刚梳洗完毕,闻言动作一顿。她走到窗边,透过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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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窗棂望出去。
微凉的晨光中,唐砚礼一身素白单衣,笔直地跪在殿外的青石板上。
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露出的脖颈线条绷得死紧。露水打湿了他的发梢和肩头,更添几分萧索。
唐月静静地看着,心中并无多少波澜。负荆请罪?姿态是做足了。可她需要的,从来不是这种姿态。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高,驱散了晨雾,将石板烤得有些发烫,唐砚礼依旧跪得笔直。
直到午膳时分,唐月才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让他进来吧。”
殿门打开,唐砚礼撑着地面,站起身,双腿麻木僵硬,但相比当初雪地里的那次,根本不能比。
他踉跄着走进殿内,再次重重跪倒在唐月面前,额头触地:“母亲。儿子知道错了。”
说的是“知道错了”,而不是“知罪”。听起来更像是为了缓和关系,低头认错的样子,却没有多少“认罪”的意思。
唐月端坐在上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盏盖子,没有看他,也没有叫他起身。
“错了?”她轻轻重复了一遍,“什么错?说清楚。我想知道,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唐砚礼的脊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维持着叩首的姿势,声音闷闷地从下方传来:“儿子不该私藏母亲的画像,更不该…不该让母亲看见…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惹母亲动怒,是儿子的过错。”
唐月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果然。
她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就这些?”她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唐砚礼,你是在跟我玩文字游戏吗?你错的,仅仅是‘藏了’、‘让我看见了’?”
她微微前倾了身子,目光压在他身上。
“你错的是画了,藏了,还是你心里那些根本不该有的龌龊的念头?!”
唐砚礼的身体猛地一颤,伏在地上的手指蜷缩。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他逐渐粗重却竭力压抑的呼吸声。
唐月看着他这副抵死不愿承认最根本罪孽的模样,心中那片冰冷的决绝更加清晰。
她之前所有的试探、所有的铺垫,都在这一刻汇聚成一个毋庸置疑的结论——不能再放任下去了。必须用最直接、最彻底的方式,斩断这一切。
她重新靠回椅背,恢复成一个较为舒适的姿态。
“既然你说不明白,”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淡,甚至带上了一丝疲惫,“那我来替你决定。”
唐砚礼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惶,一种比方才被质问时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
唐月无视他眼中的惊涛骇浪,目光平静地落在他惨白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下:
“裴太傅家的裴冉小姐,才貌双全,性情温婉。则日,我便向陛下请旨,为你二人赐婚。”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耳边炸响!
他死死地盯着唐月,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一丝心软的破绽。然而,没有。
唐月平静地回视着他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心中并非没有触动,但那点触动很快被更强大的理由压下。
看着唐砚礼那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模样,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怎么?欢喜得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