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瑶追问：“有什么区别？”
姜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在‘幸运号’遇到她的时候，她的那双眼特别亮，像是咱们学院晚上喷泉旁的路灯，瓦亮瓦亮的！她也笑得很开心。”
姜姌继续：“但后来在牢笼里见到她，她满脸是血，我看不太清表情和五官。就那么一刻，我从她披散着的头发里看到她的眼。暗沉沉的，就像，咱们食堂周三特别出品的牛眼套餐里面的牛眼一样！”
这些比喻，又抽象又形象的。
尤其是第二个！
何瑶当时看菜单还以为是牛眼肉的简写，原来真就是牛眼啊！
避雷清单+1。
见何瑶面色严肃，姜姌总结：“也许她开始真的很高兴以为能脱离苦海，后来发现根本没有办法出去，所以黑化变态，直接变成姆特的狗腿？”
“确实有可能。”何瑶点头，“现在可以肯定，姆特口中的‘终点’不是个好地方。”
至少，从目前所知道的所有信息来看，神秘短信所提供的地图是真的。
神秘短信并没有把他们引向不归路。
如果这么推断，那么短信里所说的“中途离开”，也许……是在保护他们？
但是，要他们“中途离开”，“中途”具体指什么？是航线路程的某一节点，还是从出发开始算的某一个时间点？
“离开”——是离开幸运号吗？那怎么离开？离开后又去哪里？
这些都太模糊。
此外，神秘短信也只标注“幸运号”的存在，没有提供它的结构图——这又是为什么？
还有那个说了一半的“不要相信”……不要相信什么？
线索很多，何瑶觉得答案似乎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但却没有被准确捕捉。
何瑶放缓脚步，又看到一个绑着白丝带的盒子。
打开。
里面放了纸笔。
纸上是个表格，需要填写。但填写的内容却特别简单。
一栏写姓名，一栏要求写下自己的愿望。
不知道这纸笔是否也带了内容传输的功能，何瑶没有写，只把这些东西又放回原位。
姜姌见何瑶开盒子，胆子也大起来。好奇心占据上峰，她也顺便从手边的博古架上拿下一个绑着白丝带的“彩蛋”。
姜姌打开，里面是一张折起来的小卡纸。
卡纸上写着一句华国古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何瑶不赞同姜姌冒险的举动，严肃道：“作为学生，不要随意碰潜在的危险物品。”
又看了一眼顾凌，对姜姌说：“姜姌同学，在这方面，你应该向顾凌同学学习。”
姜姌：……
她能用所有的学分发誓，这位‘顾凌同学’比所有的东西都要危险好吗！
但是，不能说，不敢说。
有点气。
姜姌低着头，就好像一朵缺乏阳光滋润而垂头丧气的太阳花。
何瑶揉揉太阳穴——看样子，自己这话好像说得有点重了？
呜，新手教师好难，教育学生时说话的尺度真难掌握。
但既然犯了错，就要及时补救。
何瑶头脑风暴，组织好语言，开口：“但是，姜姌同学你已经很棒了！”
姜姌别过头：别以为甜言蜜语就能糊弄过她！
“面对行为恶劣的绑架犯，没有冲动，而能冷静处理，寻求帮助。还能在危机时刻，审时度势，客观判断对方的能力，在有逆风翻盘的机会时挺身而出，里应外合，临危不惧，救人救己……”
姜姌听着听着，不自觉地转过头，双眼放光。
何瑶放下心，又夸了一两百字。
“向日葵”重新恢复到那高傲的大小姐的样子。
何瑶松了口气，放了心：这算是哄好了。
“原来姜姌同学在老师心中这么特殊？”
顾凌的声音一出，何瑶就知道：她的心还是放的早了。
急忙补救：“每位学生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我们搞教育的，就是努力创设适合每一位学生发展的教育环境嘛！”
“哦。”
虽然顾凌微笑的表情和之前分毫未变，但是何瑶就是觉得，她好像，还没有把她的班长哄好。
哎。老师真难当。
但现在工作这么难找，她还有别的任务在身，也只能先哄着这些小祖宗们。
何瑶快走两步，踮着脚在顾凌耳畔低语：“放心，姜姌同学不会对你的地位造成挑战。”
班长肯定还是他。
这句何瑶没有明说，毕竟姜姌同学加不加入她的班级还不一定呢。
但何瑶相信，顾凌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少年脸上的微笑还是那般。
算了，哄好了就行。
路程继续。
三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和谐，眼看着，就要走到顾凌凿出来的那个“洞口”。
突然，非常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你刚刚是不是又推我了？明明是我第一个发现的这个彩蛋的！”
“你说我推你，证据呢？口空无凭，我还说你污蔑我呢！”
“长春，你看到了吧？都是牵牛这个贱人推了我，不然这10万积分应该是我的！”
上一层三人发生了口角。
何瑶停下脚步，顾凌和姜姌也跟着停了下来。
有了安琪儿的先例，何瑶对这些关在牢笼里的女人多了几分戒备之心。
更何况现在她身边还有个不应该出现在“幸运号”上的顾凌。
静观其变。
半晌，怯懦的声音传来：“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长春你胡说！你明明就是看见了！但你害怕牵牛这个贱人你不敢说！这都第几次了？！你敢说你一次都没看见？？”
“可我确实……”
“蓝雪你动作慢就自己认栽，承认自己是个废物，在这儿叽叽歪歪个什么劲儿？”
“你说谁废物？贱人！”
“就说你废物——你蓝雪，就是个废物！到现在才拿到80万积分，不是废物是什么？”
……
三个人，准确说是蓝雪和牵牛两个人，已经吵成一团。
利益面前，翻脸再正常不过。
何瑶继续走，楼上“战事”进一步升级。
很快，争吵声之中就夹杂了清脆的巴掌声。
何瑶从自己伪装的帆布包里掏了掏，把自己的小型信号发射器以及一些不起眼的小零件拿出来。
摘下手腕和脖颈上的金属装饰品，与那些小零件一通组合。
很快，一台可以投屏的“简易电脑”已经组装完成。
何瑶利用电脑，对着自己的手机，调试小型信号发射器。
大概三分钟，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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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瑶又要了顾凌的手机一顿操作：“这里面应该屏蔽了普通的外界信号，用我的设备，可以让我们之间保持联络。喏，好了。”
何瑶简单把设备又收拾好，对顾凌嘱咐：“你就在这片区域待着，不要乱跑——除非意外，不然不要再破坏摄像头，免得那些人起疑。”
顾凌没有反驳，何瑶就当他默认。
又对姜姌：“你沿着原路返回休息大厅等着我。唔……你这么空手也不太安全。”
何瑶念叨着，一脚踹碎了旁边的一个架子，挑了两块还算称手的大小合适的钢管，把比较小的那个塞给姜姌：“嗯，你拿着这个防身。”
姜姌：？？
老师您看看我这个千金的气质跟钢管搭吗？搭吗？？
她不敢说。毕竟那位大人都没说什么。
她只能乖乖地拖着那钢管，背影萧条，往休息室走。
何瑶安排妥当后，自己搬了一把椅子，一个小凳子，到洞口处，将它们摞好。
她踩在椅子之上的凳子，双臂刚好能够到上一层的地板的位置。
她冲顾凌比了个“安心”的口型，拎着钢管的左手和背包的右手同时攀上那地板，核心用力，整个人如同跃出水面嬉戏的鱼，轻盈地抵达了上一层。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何瑶刚抬起头，迎面便看见飞溅的鲜血，像是陡然绽放的鲜花。
何瑶本能地一个侧滚翻，躲过了血柱。
还是有零碎的血珠顺着她颇为凌乱的发丝，从她的眼前滴落。
浓郁的腥臭味直冲鼻腔。
后知后觉的长春发出凄厉的尖叫。
尖叫声中，有低笑声传来。
那笑声起初让人疑心是幻听，但后来，越来越大，几乎要响彻整个“幸运号”。
是牵牛在笑。
她跌坐在一片玻璃碎渣里，手中还紧紧握着一片锋利的一直在躺着血的玻璃碎片。
她看着手机上的数字，笑得前仰后合，笑出的眼泪将脸上的大片血迹稀释。
每一片玻璃渣都从不同角度反射出她的样子：
癫狂的，粉色的，扭曲的……像是一个逐渐失去人类形体的怪物。
她的身旁，心口被开了一道口子的蓝雪睁着双眼，愤怒地看向牵牛。
永远无法合上双眼。
来晚了。
场面还有点失控。
何瑶在内心把最肮脏的话都送给了姆特和她口中的母公司，拎着钢管，趁着牵牛还沉浸在狂喜之中，飞快地绕到她的身后，一闷棍下去！
何瑶从包里拿出绷带，捆住牵牛的手脚，以防她醒来后不安分。
恼人的声音少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
何瑶拎着钢管，笑眯眯地看向长春。
长春泪眼汪汪：“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有做……哦对了，积分，积分我可以都给你，别杀我！”
“我不要你的积分，”何瑶被长春尖利的声音弄得心头气血翻涌，她揉了揉眉心，“你别说话，背着牵牛，跟我回刚才的休息室。”
“好！”长春刚说完，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抿着嘴，从玻璃碴子堆里背起牵牛。
何瑶：“你们先走。”
长春不敢反驳，依言照做。
何瑶回过头，看向蓝雪的尸体。
刚才，她余光似乎看见，蓝雪的尸体好像，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