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婉知道这个事的时候，整个人僵住，那一夜她几乎没有合眼，一闭眼就是当时车祸的惨状，小哲的离世和边茉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她做了好几次噩梦，每次都梦见边茉车祸死了。
此后，她勒令不让边茉碰车，她也很听话的没有再开车，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往小哲家里送东西，只是每次不是受伤就是满身疲惫的回家。
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家里，直到有次她说想去旅游。
边城夫妻两还高兴了一会，觉得女儿是想开了，重新振作起来，可是她却在南非那么乱的地方安顿了下来。
后面他们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都没有走出来过，只是把自己流放了。
李言之听着边城说起这些事，心里隐隐作痛，他忽然明白，她一直被困在车祸的那一天。
日日夜夜没有停止过自我折磨。
李言之的指尖摩挲着茶杯，心口一阵阵发紧。
边城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声音里有些沉重：“她看着坚强，但是我做父亲的知道，其实这是她过不去的坎，如果可以的话，今天去那户人家，别让她一个人面对。”
“叔叔，我明白了，我会护好她的。”李言之低声开口。
边城喝了一口茶，客厅再次恢复了安静。
没过多久，边茉就从房间里面出来，她穿着浅色的外套，手里拿着精心包装好的礼物。
“都准备好了？”李言之在听见声音的第一时间就抬眸望向她。
“嗯。”她点了点头，平静的像只是一次普通的出行。
李言之起身接过她手上的礼袋，牵住她指尖紧紧陷入自己指尖的手，神情温软的看着她。
边茉感受到他眼神里的含义，知道他在告诉自己，他会一起在，强扯起一抹笑：“我没事的。”
丁婉听见动静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看见他们准备出门，假装没事，像往常一样嘱咐道：“路上慢点，早点回来吃饭。”
边茉笑着应了一声“好”，李言之也点了点头：“好，我们知道了，阿姨。”
门打开，又轻轻关上了，屋内重新归于宁静。
“老边，你说，这次出去，会不会又......”看着他们离开以后，丁婉的脸上布满犹豫，心事重重的望着边城说道。
边城拍了拍妻子的手，语气笃定：“不会的，我们要相信咱们女儿，我相信他们会处理好的。”
冬天的风有些冷。
他们开车在去小哲家的路上，边茉坐在副驾驶，眼神望着窗外，路边的景色从眼前划过，她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言之看了她一眼，伸手把车内的暖气调高了些。
“冷吗？”他问。
“没有。”她回头望着他，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紧张。”
“没事的，我在。”
边茉没有说话了，她望着李言之的侧颜，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次，她不能再逃避了。
很快，车子就停在了一处老旧的小区门口。
李言之下车拿出礼袋，一手牵着边茉，陪着她一步一步的朝着楼道里走进去。
直到走到五楼的一个门口停了下来。
边茉转身看了李言之一眼，从他眼里读到鼓励，才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那紧闭着的大门。
“谁啊。”一个充满疲惫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在听见小哲妈妈声音的时候，边茉一瞬间丧失了声音，她就驻立在那没有说话，李言之也没有在多说什么，他知道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去面对，只是依然做出了保护的姿态，只要对方做出过激的行为，他可以第一时间挡在她的前面。
“嘎吱——”
门开了。
边茉抬头看见这个一脸沧桑的女人，明明比自己妈妈还小了几岁，可是却瞧着还大了好多，那一瞬间，她的鼻尖就泛酸。
小哲妈妈开门看见是边茉的瞬间也愣了一下，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边茉咽下涌上的酸意，找回了自己声音：“阿姨，新年好，我......来看看你。”
只是迟迟没有任何回应，她又接着说：“这是我买的一些保养品，吃着很好，希望你喜欢。”
说着就把准备好的礼袋伸了出去，只是小哲妈妈没有接，边茉的手伸在半空，没有人接，但是看小哲妈妈没有像往常那样打骂，她把东西放在地上准备离开。
在她要走的时候，却被叫住了。
“小茉，你等等，不赶时间的话，到家喝杯热茶吧。”小哲妈妈看着她要离去的背影，叫住了她。
边茉听见小哲妈妈叫自己的名字，眼眶一红，连声应道：“好，我不赶时间的阿姨。”
说着，小哲妈妈让开了身子，走了进去。
边茉看了一眼李言之，眼睛红的不像话，李言之对她点了点头，示意你做的很好。
他们一进屋，就看见屋内冷冷清清的。
小哲妈妈让他们坐下，转身去厨房倒了一些茶出来。
边茉忙站起来，开口：“阿姨，我来帮你吧。”
她却摆了摆手，声音很轻：“你坐着吧，我还没老的动不了。”
茶水端上来的时候，桌上多了两碟小点心。
“这是你对象吗？长得很好，小哲要是还在，这会应该也带女孩回来过年了。”小哲妈妈打量了一下李言之。
边茉瞳孔一缩，没有说话。
李言之回道：“阿姨你好。”他伸手接过那杯热茶，她递来的茶杯。
她看了眼桌上的茶点说道：“这是小哲以前最喜欢的，楼下卖糕点的老赵总是限量，每次小哲回来的时候，十次里面才能买到两次，后面小哲不在了，他反而每次都会多留一份给我们。”
边茉的指尖微微颤抖，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盘点心。
李言之蹙眉，看着边茉的情况。
小哲的爸爸从屋内出来：“咳咳——谁来了。”
边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小哲爸爸的白发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声音哽咽：“叔叔新年好。”
“是小茉来了，来给我们拜年来了。”小哲妈妈开口道。
“坐吧，咳咳......”小哲爸爸话没说完，就咳的厉害。
“叔叔，你没事吧？”边茉上前两步，想要扶住他，却被小哲妈妈拦了下来。
“没事，你叔叔就是前两天感冒了。”
小哲爸爸坐在了小哲妈妈旁边。夫妻两个坐在边茉的对面，眼神从边茉的脸上移到桌面上的茶，“你这几年也过的不容易吧。”
那一刻，边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的低下头，眼泪就砸在手背上：“阿姨，对不起，那天要不是我.....”
“别说了。”小哲妈妈打断了她，神情复杂。
她紧紧握住小哲爸爸的手，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那场事故，没有人愿意发生，是那个货车司机疲劳驾驶才会发生这场灾难。”
边茉没有开口，泪水模糊了眼睛，李言之递了一张纸给她，看着她的眼里，心里发紧。
“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她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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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说：“只是那个时候，我太恨了，小哲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从只会睡觉到会翻身，会爬会走路。可是突然告诉我，他死了，我接受不了，我心里太疼了，我知道不该怨你，可是却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你身上，可是，你也是那场车祸的受害者，这么多年你也有心，时不时收到的那些补品和钱都是你寄来的吧。”
边茉已经泣不成声，近乎崩溃：“阿姨，对不起，对不起......”
小哲妈妈伸出手，犹豫了好一会，才握住她的手：“好孩子，不怪你，小哲还留下了个视频，是前段时间收到的一个快递，你要看看吗？”
边茉已经说不出话了，点了点头，小哲爸爸走过去，打开了电视。
一个年轻的脸庞出现在屏幕上，，看着是一个很俊秀的男孩子，眉眼上都染着张扬快意。
边茉认出那个背景，是在一个商店里，那是有次他们车队比赛完，在外面闲逛时路过的一家时间胶囊，只是特殊的事，它以视频的方式帮人储存记忆，算着时间把这个录像寄出去。
她记得当时小哲说什么都要去，她和季熵周厌没有什么兴趣，就在门口等着他，只是没有想到，几年后再见到他是以这种形式。
“嗨，大家好啊，让你们都不来录一个个都不肯来，这会看见视频的时候，肯定很后悔吧，但是没用的，算算时间，这个时间咱们车队应该要进行最后的决赛冲刺了吧，真希望3年后咱们能夺冠。不过，别人我不知道，茉姐肯定能的，你可是我的偶像，我一进车队的时候就看见你在训练场上漂移冲刺，帅的我一脸。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成为像你那样的赛车手......”
“小哲，你好了没有啊，都等着你吃饭呢。”季熵吊儿郎当的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了小哲。
小哲顺着声音的方向没有好气的回了句：“马上。”
接着又看向视频匆忙的说了句：“茉姐比赛加油，等着你的庆功宴，以及季熵是猪。最后，我想说，爸，妈，我爱你们，谢谢你们支持我。”
画面的一群年轻男女朝着夕阳走去，季熵和小哲在前面打闹着，边茉懒懒散散的跟着后面，周厌也是嘴角带着笑的看着边茉。
屏幕黑了。
边茉已经泪流满面，小哲的妈妈也流着眼泪对边茉说：“好孩子，别哭了，你还愿意来看我们，我很高兴。”
这一刻，时间好像停止在这两个女人身上，一个失去了儿子，一个背负着愧疚生活着。
茶水一点点凉了下来，阳光穿透玻璃照到屋内，驱散了这满屋的冷意，边茉觉得自己的手开始变暖。
小哲妈妈轻声说：“我时不时也梦见小哲，他总是跟我生气，怪我不该那样对你，可是最后还是跑到我身边为我擦眼泪，让我不要再哭了。”
边茉红着眼睛，握住小哲妈妈的手。
“听他的吧，我们都不要哭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往前走啊，你这一辈子还长呢。”小哲妈妈擦掉眼角的泪，轻轻笑了起来。
那笑容里，有疲惫，也有释怀。
离开的时候，小哲妈妈把一个红色的苹果塞到边茉手里：“平安最重要，要是有时间就常来家里坐坐。”
边茉点点头，声音哽咽：“谢谢阿姨。”
门再次合上的时候，她靠在墙边，手里攥着那个苹果，泪水一滴滴掉在地上。
李言之站在她面前，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将她拥入怀里。
窗外的风吹过，边茉只觉得，这个冬天快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