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熵靠边找了一个可以停车的地上，周围的车子呼啸而过，荒野的风吹不散边茉心中的恐惧，她只能握紧李言之的手，指尖陷入他掌心的肉里。
李言之只是轻蹙了一下眉头，没有抽回手，另外一只手轻轻的顺着她的后背拍着，让她深呼吸，把心理医生教的办法慢慢引导她，让她冷静下来。
车里的气氛十分凝重，一向话多的季熵现在也一句话都没有说，周厌眼神复杂的看着边茉痛苦的样子，他看的出来李言之在帮她，没有打扰他们。
李言之拿到自己的外套，迅速把自己和边茉盖住，他理解她骨子里的骄傲，是不愿意让他人看见自己痛苦的样子。他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的维护着她的自尊心。
此刻的他们就像是有一个天然的屏障把所有人都拦阻在外，在这个空间里，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打扰，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参与进去。
季熵看着边茉那呼吸困难的样子，鼻头一酸，他不知道曾经在赛车手上那么肆意耀眼的人，如今只是连车子稍微开的快一点就变成这样。
他别过脸去，边茉不止是他的朋友，更是他在赛场上并肩的战友，想起这几年他几次叫她回车队，原来不是不想回，而是真的回不去了。周厌握紧了拳头，脸上划过一抹痛色。她总是这个样子，所有的痛苦都是自己扛着，谁也不说。如果不是自己这次和季熵过来这里，真的不知道她到底会瞒到什么时候。
几次深呼吸之后，边茉的终于平复了下来，看着黑暗里离自己那么近的李言之，用衣服为她阻隔了一方天地，外面的阳光透过衣服的缝隙，她可以感受着他的薄荷味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眼神落在他的唇上，她又想起了上次的那个吻。一点点靠近了他。
李言之感受到她的眼神，滚了滚喉结，指尖微颤，如果说上次可以用喝多了反应慢来劝服自己，可这次他清醒的感受着自己的沉沦，他的灵魂在叫嚣着要抓紧眼前的这个人，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几天所有的纠结，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衣服外，是季熵和周厌担忧的眼神，而昏暗中是两颗越来越靠近的心，他先她一步叼住她微微颤抖着唇，边茉一瞬间的呆滞，随后反应过来轻轻的咬了一下他的唇瓣，感受着他的背脊一僵，只是男人迅速的回应了她。
边茉不禁感慨男人在这方面真的天生的无师自通，明明上次两个人都是生瓜蛋子，他这会都已经知道怎么回应了。
知道车里还有两个人，李言之最后用力吻了一下，平复了一下乱了的呼吸，用眼神询问自己怀里的人，准备好了吗，边茉眨了眨眼，轻点了下头。
李言之才把衣服慢慢挪开，边茉的眼睛有些不适应这突然来的阳光，刺眼的让她眯了眯眼睛，只是一只宽大的手掌挡住了她的眼睛，直到她慢慢适应这个光线。
看着前排两个人了然的眼神，这两个都不是傻子，自己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还是瞒不住。
周厌的眼神落在他们交握的手掌上，看着边茉微红的唇瓣，和刚才李言之紊乱的呼吸，心里一痛，他不是傻子，季熵眼睛有些红，满脸自责，“我不知道你会这样，对不起。”
边茉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问题。”
“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不说。”周厌哑着嗓子，眼里盛满痛苦，死死的盯着边茉。
她听到周厌的话，随即一怔，垂下眼睛，敛去所有的情绪，没有说话。
“是从那个意外开始的吗？这么多年了，你该放下。”周厌继续说道。
季熵愣住，睁大眼睛看着边茉，像是想到什么，瓮声瓮气的擤了擤鼻子：“是不是朋友，你发生这个事情为什么不说，当年退队的时候老顾那样骂你，你为什么不解释。”
她低着头，散落的发丝落在她精致的脸上，让人看不清楚表情，语气平平：“没什么好解释，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但是只有李言之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像表面这样轻松，她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握着他手的指尖因为用力泛白到微微发抖，看着她近乎脆弱的样子，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只感觉一阵闷痛，他用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以此来安抚她。
像是从他的安抚里汲取到力量一般，她深吸一口气，跟李言之的眼睛对视了一下，看见他眼里毫不掩饰的心疼与鼓励，她找到了一些勇气，夏天的风带着暖意，吹过车内的众人，却吹不散边茉身上的冷意。
车子打着双闪停在路边，一些路过的好心人以为他们车子坏了，还停了下来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季熵道了声谢，说不需要。
她把头转向窗外，任由风在她脸上胡乱的吹，看着路边草丛里偶尔还有一些胆子的大的小动物探头来看，停在这的铁皮巨物。又感受着手心里属于另外一个人干燥而温暖的温度，让自己鼓起勇气，第一次撕开自己那发烂腐臭的伤口。
边茉看向车内众人的表情各异，缓缓开口：“小哲......离开之后，我从医院出来，就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上赛道了，刚开始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办法碰车，只要坐在车里，我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故，后来逃避似的把自己困在这里，慢慢克服了对车子的恐惧。”
“是创伤性应激障碍吗？”周厌看着她说。
“就是那个什么P什么来着，对了PTSD吗？”季熵终于想起来了，那个词要怎么说。
李言之什么都没说，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像是在说，你做的很好了，边茉接收到身边那个人的眼神，呼了一口气，“对，PTSD，只要车子一超过80码，我就会出现各种情况，严重的时候，我会觉得难以呼吸。”
看见季熵哭丧着一张脸，就连周厌也神情凝重的看着她，她故作轻松道：“真没事，就是限速而已，这样挺好的，还很安全呢。”
她扯出一抹笑，可是只是让前座的两个人表情愈发难看。她被他们的神情刺痛，骄傲如边茉，从来都不想看见别人用同情或者可怜的眼神看着她，她沉默了一下，岔开话题：“行了，快走吧，开过去的时候天都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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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轮流开。”
知道边茉的意思，只是季熵再次启动车子的时候，车上气氛明显比起刚才更加沉重了一些，车速也比之前更慢开的更稳了。
没有人在说话，只有音乐声在车里流淌着，季熵目视前方不让自己分一点心，周厌则是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着边茉的神情。
后座两人的气氛与前面的沉重不同，李言之认可的看着她，像是在说，你做的很好，只是目光顺着往下看到两人依旧握着的手，心口一烫，但是没有放开的意思。
边茉看着他的手，想到刚才那衣服下近乎荒唐的一个吻，她是没有想到李言之那样克制的一个人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有些事终是藏不住的，周厌和季熵把两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刚刚可以说是为了安抚，可是现在又是为了什么不松手呢？
季熵睨了一眼周厌的表情，心想，兄弟这次是真的没戏了，他看的出来，李言之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但是只要是跟边茉有关的，他总是可以敏锐的发现，他们才认识多久啊，就已经知道她的情况，可是自己和周厌自诩是她最好的朋友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车子顺着阳光一直开到了夕阳落下，落日的余晖被车窗切碎，斑驳的洒在几个人身上。
近千多公里的车程，车上三个赛车手，花了7-8个小时才开到，终于车子驶入一处靠山的度假木屋群。天色彻底暗了，山风带着凉意，吹走了车内凝滞着的空气。
季熵下车，对他们说：“我先去前台拿钥匙，今天赶了一天路，大家都累了，好好休息下，明天我们好好玩。”
周厌没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边茉，薄唇抿紧，神情复杂。那双眼睛里有太多说不出口的东西，仿佛要把她的心思一点点看透。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终究没有把话说出口。只是转身朝着季熵的方向走去。
夜幕彻底落了下来，木屋的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映的四周安静的像是与世隔绝。季熵把钥匙丢在茶几上：“自己挑吧，估计房型都差不多。”
季熵自己先拿了一把钥匙，看了看边茉，又看了看那一左一右跟左右护法似的坐在两边的男人，挑了挑眉，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甩下一句：“小茉，别多想，哥罩着你呢。”
客厅的灯光因为山里的电压不稳，偶尔忽明忽暗的。她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坐在客厅抬头看着木屋的横梁发呆，这两天一些来自过去的人，来到了她的现在，她有些恍惚，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现在的她大概率也在车队里训练，在赛场的灯光下，和那些热闹的欢呼声相伴。
李言之走过她的身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停顿了一下，轻声道：“早点回房休息，一会吃晚餐。”
边茉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另一侧走廊，周厌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手里还握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他看着她的侧影，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最终只是低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夜彻底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