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次陈安骂得也太狠了,简直把皇帝的脸面按在脚底下摩擦!
所以即便知道陈安说的有道理,朱元璋心里想要弄死他的念头也丝毫没有减少。
只可惜,现在他既不敢也不能动手。
念及此,朱元璋暗中使劲,全靠强大的意志力才将那只蠢蠢欲动、想踹向陈安屁股的脚收了回去。
“陈大人说得极是!”
他强压着心中翻涌的怒火,竭力让语气听着平和些,又补充道。
“只是圣上即便有过错,也是你的君父,你说话就不能稍微委婉些?”
听到这半带强硬半含商量的语气,陈安心里满是失望。
这郭老爷怎么也这么能忍?
好不容易等到郭夫人不在身边,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这么好的忍耐力,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被郭夫人远程操控了!
无奈之下,陈安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今天吐槽朱元璋、想招惹这位兼职钦差的灵感已经用光了,只能等明天再说。
他懒得再搭理朱元璋,自顾自地转身就走,丢下一句。
“戏看完了,回家睡觉,明早本官再带你们去稻田瞧瞧。”
一听这话,朱元璋瞬间眼前一亮。
忍了这么久,总算要摸到这次出行的真正目的了!
他要亲眼看看,这稻田是不是真能亩产六百斤以上,还要摸清十万亩稻田的总产量。
只要拿到这两个数据,回去就能等着征收江浦县的农税了!
还是那句话,只要陈安敢少交一斤税,他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赐死陈安,他肯定是下不了这个狠手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还从小流落在外。
再说了,他家夫人也不一定能同意,但活罪,绝对难饶!
其实陈安心里打的也是类似的算盘。
既然想不出办法让这两口子去告黑状,那就来个狠的。
先让他们看到真实的数据,再上交一笔能把朱元璋气吐血的农税!
城门楼前众人陆续聚齐,陈安目光扫过,视线却突然定格在郭老爷手边的那壶酒上。
对方居然一口都没动,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这下,自己倒是又有了发飙的理由!
想到这儿,陈安脸色一沉。
“郭老爷,本官赏你的这壶私酒,可是我亲手酿的,市面上可是千金难求,你这原封不动的,是觉得本官的酒入不了你的口?”
朱元璋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酒壶,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真想把酒壶狠狠摔在地上,吼一句“老子就是不喝”,但为了明天能跟着去稻田,只能强装出笑脸。
“方才一门心思陪陈大人赏戏,倒把喝酒的事抛在脑后了,这酒,今日必须得喝!”
“陈大人的酒哪能是凡品,怕是皇宫里都未必有这般珍品!劳烦找两个杯子,咱们一起敬陈大人一杯,表表心意!”
毛骧和马皇后一看就知道朱元璋的心思。
皇帝这多疑的毛病改不了,这酒大家一起喝才放心。
陈安觉得这个提议挺合理,自己都这么为难对方了,人家还主动要敬酒,已经够给面子了。
要是再刁难下去,连自己的下属都得说闲话。
既然如此,不如好好教他们怎么喝这酒,才够有仪式感。
“芳儿,去拿杯子来!”
很快,每人面前都摆上了酒杯。
陈安拿起酒壶,拔开塞子就给众人倒酒,六个杯子,每人差不多倒了二两。
朱元璋、马皇后和毛骧看着这清澈得像水一样的酒,下意识地互相看了看。
“哎?这看着怎么像水啊?”
“你再闻闻,有酒气呢,还挺明显!”
“活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清的酒,看着就清爽,喝起来肯定好喝!”
三人话音才落,陈安已率先端起酒杯,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得。
“此乃世间难得的绝世好酒,放眼天下,也唯有本官这里能寻得,要品这酒的真味,必须一口闷才行。”
话毕,他仰头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滴酒都未曾剩下。
众人瞧着,只见陈安微微昂着头,眉头微蹙,双眼轻阖,一副全然沉浸在酒意中的模样,连周遭动静都似未察觉。
又过了许久,他才深深吐了口气,眉宇间的紧绷瞬间散去,尽数舒展开来。
“酒气在喉间奔涌不休,如狂涛过境般激荡,能将所有烦恼一扫而空,把各式忧愁彻底化解,这滋味,真是痛快至极!”
汪江早就见识过陈安的喝酒套路,现在喝这种叫老白干的高度白酒,也能像陈安这样享受。
但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喝时,五脏六腑像被火烧一样的感觉,不过熬过那一阵,就彻底迷上了这种痛快劲儿。
朱元璋三人见陈安喝得这么享受,再看看这清澈如水的酒液,也毫不犹豫地端起杯子,一口闷了下去。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陈安三人就赶紧上前,一人捂住一人的嘴,眼睁睁看着三人的耳根子瞬间红透了。
片刻之后,朱元璋三人擦了擦眼泪,异口同声地问道。
“还有吗?再续点!”
他们非但没察觉是捉弄,反倒浑身暖洋洋的,每个毛孔都透着舒服。
可陈安瞧着三人这股子贪杯的劲儿,反倒不乐意了,带着几分嗔怪说。
“还喝?明天你们起得来吗?”
说完,他背着手,毫不客气地先走了。
第二天一早,江浦大酒店的客房里。
此刻,朱元璋与马皇后都身着白色里衣,各自怀抱着一个痰盂,一阵接一阵的呕吐着。
好不容易停下片刻,朱元璋的眼神,凶狠得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个混小子!咱现在才算明白,他先前说怕咱们早上起不来,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可这话刚落音,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难受……”
他只来得及闷哼出两个字,便猛地低下头,整张脸几乎要贴进痰盂里,剧烈的呕吐感再次将他淹没,连带着胸腔都阵阵发疼。
马皇后也没好到哪儿去,脸色苍白得没半分血色,眉梢眼角满是挥之不去的幽怨。
她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缓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悔意。
“昨夜里只顾着痛快潇洒,哪曾想,这快活劲儿过了,今日竟要受这般煎熬。”
说罢,她也低下头,继续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