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正打算找个路人问问清楚,刚走出队伍,就看见朱元璋被一群江浦百姓围了起来。
她看着这熟悉的场景,瞬间想起了上回朱元璋一鼓槌敲碎江浦纸糊鸣冤鼓后的热闹场面。
果然,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朱元璋在江浦的经历,完美印证了这句话。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我们陈大人的坏话?”
“问清楚原因了吗?就瞎嚷嚷!”
“别拦着我,今天非得教他明白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
朱元璋背靠着墙,全靠十几个蓑衣大侠围成一圈保护着,才没被教训。
他看着眼前的阵仗,脑子有点发懵,总觉得江浦这地方的风水和自己八字不合,不然怎么每次来都这么闹腾呢?
圈外的马皇后并没有太担心,只要朱元璋没真的挨揍就行。
她赶紧找了个路人打听情况,很快就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凭着超强的亲和力、客气亲民的态度和利落的口才,她顺利帮朱元璋化解了误会。
百姓们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叮嘱这位外商。
“以后说话注意点,别乱嚼舌根!”
片刻之后,一行人朝着制冰厂的方向走去。
马皇后在马车里给朱元璋解释了事情的缘由,让他知道自己确实误会了陈安。
“人家陈大人自掏腰包,让制冰厂加紧生产,所有的冰块都供应给兵工厂和矿山了,就连富家大户窖藏的冰块,也全被他买了下来,只为了在开战之前,让将士们都能换上新装备。”
“他自己现在也喝不上冰镇果汁了!”
“重八,以后遇到事情得问清楚再发言,这是江浦县,说话可得谨慎点!”
朱元璋知道自己错了,却还是嘴硬。
“咱只听说过人在天子脚下要慎言,从没听过天子在县官的地盘上还要慎言的道理!”
马皇后见他这副不服气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人在江浦,只要碰到和陈安有关的事,就总爱钻牛角尖。
很快,众人就到了制冰厂门口。
其实朱元璋是个重情义的人,只不过他的情义从来不会给官吏,只会给普通百姓。
他还记得兵工厂有个叫老兆的运输车队长,是自己的朋友。
当初他也曾为江浦的兵工厂出过力,如今想以郭峰的名义,多买些冰块送过去。
不光是为了老兆,更是为了那些即将换装抵御外敌的孩子兵,他们都是自己的子民啊!
刚下车,就看见制冰厂门口有人在争执。
只见一名衙役正和制冰厂的师傅互相拉扯,师傅抱着一桶冰块劝道。
“小兄弟,你不能付了钱就空着手回去啊!陈大人最喜欢喝冰镇果汁了,你就把这桶冰给他送过去吧,真不差这一桶!”
衙役却严词拒绝。
“老万,你可别害我!”
“这不是差不差一桶冰的事,我们陈大人向来言出必行,他说所有的冰都供应给矿山和兵工厂,就绝不会私下用冰,我要是敢把这桶冰带回去,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除非你们能保证,在供应矿山、兵工厂的同时,还能给老百姓供应冰块,不然陈大人绝不会破例。”
制冰师傅摇了摇头,表示他们做不到。
衙役又说道。
“这不就得了?”
“别忘了,硝石制冰法是陈大人教的,他哪会不懂得制冰?”
“若想私下用冰,他随手就能做,却没这么干,现在硝石紧俏,除了供制冰厂,大部分都给兵工厂造火药了。”
“你要是真心疼陈大人,就多造点冰块送过去,让将士们和矿工们能凉快一些!”
说完,这名来付钱的衙役空着手,和朱元璋一行人擦肩而过。
过了好一会儿,朱元璋才看向县衙的方向,眼里终于露出了服气的神色。
他提高声音说道。
“走,咱们去拜访陈大人!”
这时,给陈安报信的锐眼卫也到了县衙门口,他翻身下马后,便匆匆往陈安的私宅奔去。
陈安正坐在书房,目光盯着墙上那本回京倒计时六十天的日历,轻轻叹气。
“小半年光景又混没了!老朱这办事效率,究竟靠不靠谱啊!”
自己都把事情做到这份上了,朱元璋竟然还没下旨收押他。
要知道,衣锦还乡可是深植在国人骨子里的执念。
别说当上皇帝,就算只是做个小官、赚了点小钱,都想风风光光地回故乡显摆一番。
可陈安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写下一首直戳时弊的歌谣,指出朱元璋荣登帝位后,其老家的乡亲们非但未曾借光沾恩,生活反倒一日不如一日,困顿更胜往昔。
这简直是把九五之尊的颜面按在地上,用最侮辱人的法子来回摩擦,全然不顾帝王的威严!
都大逆不道到这种地步了,老朱居然还没派八百里加急的钦差来收押他?
陈安忍不住胡思乱想。
难道收押自己的钦差被土匪劫道了?
可转念一想,这根本就不可能!
就连郭老爷那般的兼职钦差,都有护卫随行,专业的钦差出行会不带亲兵护卫?
想到郭老爷,陈安心里突然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难道是我低估老朱了?他压根没被激怒,而是直接看穿了歌里的深义,派人去查濠州了?”
这么一想,陈安皱起了眉头。
倘若现实真如他暗自揣测的那般,那他这场孤注一掷的豪赌,便算是满盘皆输了。
赢了,能换得被朱元璋收押回京的机会,后续再设法为自己脱罪出狱。
输了,待朱元璋查清所有原委,说不定会给他颁下赏赐与嘉奖,就算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功过相抵,允许他继续在江浦过下去。
如今距离八月十五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收押钦差连个影子都没见着,陈安觉得自己大概率是输了,但他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就在这时,守南门的锐眼卫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大人,郭……郭老爷又来了!”
“不过,咱们已经知道他不是北元探子了,现在该如何应对呢?”
陈安在心里暗骂。
特娘的!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郭老爷的再次出现,便意味着他先前写的那封中秋奏折,是真的白忙活了。
给驿兵打点的钱,也都打了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