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负手而立，目送他们离开后，目光便转向江浦县的方向。
待下次踏足江浦，他亲手缔造的锦衣卫，定要让陈安的锐眼卫，尝尝折戟沉沙的滋味。
想到这里，他笑着回到了龙案前。
审阅完朱标的所有奏折，他才停了笔。
虽然觉得有些地方，朱标考虑得还是不够周全，但总体来说还算满意。
接着，他又拿起笔，开始绘制图纸。
图纸的标题写着《应天府工业园区一览图》，还标注了拟建地址，秦淮河东岸。
这个选址，朱元璋可是琢磨了好一阵子。
在秦淮河岸边建造工业园区，既合理又方便。
虽说现在还没拿到水力工业机械技术，但等拿到技术后，随时可以补充安装。
而且富商们来这里进货之后，肯定会去秦淮河西岸的妓院一条街消费。
到时候，他就把妓院的税收定成营业额的五成，要是生意火爆，还能再提高税率！
想到这里，他心里不情不愿地冒出一句话来。
“真是要多谢陈师指点啊！”
说完，他就又投入到了工业园区的规划中。
画图的时候，他已经在脑海里脑补出了未来的场景。
现在只有江宁县和江浦县有工业园区，可来进货的北方外邦商人和各地商人越来越多。
等应天府的工业园区建好后，汉族商人、大明籍蒙元、色目商人，以及朝鲜、琉球、倭国等国的商人，都会来这里进货。
到那时，大量的金银就会流入他的口袋！
一想到下次再去江浦县，自己就能在陈安面前炫耀应天府工业园区了，他就格外的兴奋！
有了美好的愿景，他忙碌起来也更带劲儿了。
此时，毛骧等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趴在李善长府邸的房顶上。
李府里没点多少灯，光线只够让人看清道路的。
李善长坐在大厅的主位上，旁边的茶几上放着几样东西。
左边是朱元璋赏赐给翰林院方大人和吏部覃大人的一千两宝钞，宝钞旁边放着千年灵芝，下面还垫着黄色蜀锦，和赏赐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右边，则是两条沾着血迹的白色裤衩。
孔克表和涂节盯着这些东西，脸上满是疑惑。
孔克表率先开口问道。
“李相，您说圣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回来就把提拔陈安的考官和吏部官员狠狠打了一顿，转头又给了丰厚的赏赐，究竟是想干什么？”
涂节也跟着附和道。
“是啊，实在让人摸不透圣上的心思！”
李善长正品着茶，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
“本相先前见过那陈安一面，的确是个有才华的人，只是行事放纵、不守法度，想必圣上是欣赏他的才华，却厌恶他的为人吧。”
“圣上此次微服，一路见他这般做派，心里定是按捺了许久，如今刚一回宫，便将这股郁气，先撒在了当初举荐提拔陈安的那两人身上。”
“不过圣上素来赏罚分明，此举也合乎情理。”
“责罚他们，是为消解心中因陈安而生的怒气；可过后若有赏赐，想来也是念着他们终究为朝廷寻得陈安这等有才华的人，功过亦需分明。”
孔克表和涂节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孔克表接着说道。
“既然陈安是个人才，咱们要不要招揽一下他？说不定能让他为咱们所用。”
涂节也附和道。
“孔大人说得对，要不写封信试试？”
李善长笑着摇了摇头。
“这种人不好掌控，留着也是个祸患，不如除掉他来得省心。”
“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会把圣上惹恼，到时候就是咱们的机会！”
孔克表和涂节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与其冒险拉拢陈安，不如等陈安死后，再派自己人去接手江浦县这块肥沃的地盘。
可他们不知道，房顶上十三道黑影正如夜枭般蛰伏。
虽然他们在江浦县受过羞辱，却早已和陈安化解了恩怨，还被陈安用超高规格的礼遇款待过。
此刻，他们每个人都眼神凶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冲下去把这三个人给砍了！
陈安好歹也是皇子，他的性命只有朱元璋、马皇后和朱标才有资格处置。
若是帝后或太子要陈安死，即便他们受过陈安的恩惠，也只能遵命动手。
可要是李善长这帮人敢打陈安的主意，那便是与他们不共戴天的死敌！
但他们也清楚，今晚绝非动手的时机，只需将探听到的消息带回御书房即可。
就在这时，孔克表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在大厅里响起。
“不妥！老夫觉得此事万万不妥！”
“夜长梦多绝非虚言，李相说陈安行事放纵，依老夫看，圣上比他更任性！”
“古往今来的帝王，哪有不分青红皂白先打官员，再给赏赐的？”
“做事总得有缘由，可圣上偏不按常理来，方大人至今都不明白自己为何挨打，又为何受赏。”
“众人只知圣上从江浦县回来，赏罚的都是提拔陈安的人，所有猜测全凭这条线索，圣上却半句缘由都没说。”
他顿了顿，又向李善长拱手行礼。
“虽不用圣上明说，我们大抵也能猜出，确实如李相所言，圣上对陈安既欣赏又恼怒。”
“可关键是，我们不知这欣赏、恼怒各有几分，更难料恼怒会不会压过欣赏！”
“这对行事都任性的君臣若凑到一起，说不定会生出我们想不到也控不住的变数。”
“老夫觉得，得尽快想办法除掉陈安才是！”
说着，他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李善长听了，也暗自感叹这孔老夫子不愧是孔子的后人，考虑得确实周全。
他站起身，皱着眉头说道。
“行事任性的皇帝遇上行事任性的臣子，确实容易出乱子。”
可下一秒，他眉头舒展，又找回了胸有成竹的模样，笑道。
“不过，要借圣上的手除了陈安，也快了！”
“天下哪有不偷腥的猫？九月正是北方稻谷丰收之时，只要江浦县的农税一送上来，他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
孔克表和涂节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话很有道理！
大明朝的地方官，不少人表面穿得朴素，家里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他们之所以安然无事，不过是会做人，没人较真罢了，要是真往死里查，十个里有八个得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