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南岸传来一声锣响,只见几个衙役护着个穿绿袍、胸前绣着黄鹂补子的官过来了,这是应天府的人到了。
陈安使了个眼色,王典吏就噔噔噔下楼去了。
紧接着又一声锣响,王典吏也带着衙役往石桥走,俩拨人在通道口碰上,表面上客客气气互相作揖。
“下官拜见陈赞公。”
王典吏堆着笑。
“王典吏不必多礼。”
张县丞拱了拱手。
俩人嘴上客气,脚下可没闲着,都想抢先占到石拱桥中间的制高点。
那可是两县交界的风水宝地。
结果俩人你挤我我推你,差点撞个满怀,逗得围观百姓直乐。
“您先!”
“您先!”
好不容易站到桥中间,又开始互相谦让,一来二去同时开口,惹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张县丞小声提醒。
“注意形象,这么多百姓看着呢!”
王典吏眼珠一转。
“那我先说,您补充?”
“凭啥你先说?我官比你大!”
张县丞不干了。
“我又不归你管,官大也压不着我!”
王典吏梗着脖子怼了回去。
俩人吵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王典吏抢先开口宣布规则。
“两地约定文斗,各出三道题,答对多的赢!第一场,应天先出题……”
他一口气说完,喘得跟拉风箱似的,还得意洋洋地瞪着张县丞。
陈安在楼上看得直摇头,拍拍朱雄英的肩膀。
“去吧,悠着点,输赢不重要。”
朱雄英挑眉撇嘴。
“师父您也太没斗志了,看弟子给您赢个漂亮仗!”
说完,就蹦蹦跳跳的下了楼。
当这朱雄英雄赳赳地站上石桥时,两岸顿时响起一片嘘声。
可他压根不在乎,老气横秋地朝四周拱手。
“小子是江宁县陈县令的开山大弟子,今日替师出战!”
“应天府哪个敢来应战?”
这话一出口,秦准河两岸的人笑得差点把桥震塌。
谁能想到江宁县居然派出个奶声奶气的小胖娃呢?
这场面,简直比戏台子上的闹剧还精彩!
邓铨急得直拍大腿骂娘。
他笃定陈安是成心使坏。
居然派朱雄英上阵应战?
要知道这朱雄英可是当今皇长孙,圣上和皇后捧在手心的嫡长孙,将来妥妥的大明江山继承人!
己方哪号人物敢真跟他硬碰硬?
就算自己撸起袖子上,难道还能跟未来天子叫板不成?
他求救的目光扫过李景隆,对方也是一脸苦相。
李景隆心里犯嘀咕。
论身份谁能比皇长孙金贵?
再说以什么名义上去较量?
朱雄英好歹是陈安的开山弟子,自己算邓铨的哪门子兄弟?
这烫手山芋只好抛给黄子澄和解缙。
解缙正摩拳擦掌,黄子澄却跟方孝孺等人一样,眼观鼻鼻观心装起了闷葫芦。
李景隆见状立刻点将。
“大绅贤弟,陈安那厮派个毛头小子来挑衅,咱们若大动干戈岂不正中他下怀?”
“贤弟你年纪最轻又聪慧稳重,这一战非你莫属,可敢与之一较高下?”
这番话堪称话术典范,既把解缙架到了道义高点,又暗藏激将法,还顺带戴了顶高帽。
对付解缙这种热血青年,这招百试百灵。
果不其然,解缙立马胸脯一挺。
“有何不敢?正好会会这伶牙俐齿的小子,看我挫挫对岸的气焰!”
说罢,他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了石拱桥。
此刻的秦淮河,早已成了画舫扎堆的热闹场地。
这场比试早就传得满城风雨,两岸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连达官贵女们都把这当踏青消遣。
一艘护卫森严的画舫上,徐妙云正搂着儿子朱高炽直乐。
“短短几个月,雄英这孩子变化真大,以前病恹恹的,现在不光壮实了,人也开朗多了。”
旁边的妹妹徐妙锦撇嘴道。
“健康是健康了,但本性可没变,他在宫里就是个混世魔王,现在跟了陈安,行事更加没个规矩了,好在有圣上皇后护着。”
徐妙云好奇追问。
“他以前就这么调皮?”
她去年冬天才从燕京回南直隶,对朱雄英不太了解。
“何止调皮,简直是胖版孙猴子!”
徐妙锦笑道。
“不过这孩子心善,调皮也有分寸,了解了反而觉得可爱。”
徐妙云眼珠子一转。
“那他师父呢?了解了会不会也觉得可爱?”
徐妙锦脑海里浮现出陈安那副桀骜的样子,小脸一红,嘴上却硬邦邦的道。
“不过是个大号的混世魔王,要不是他有治爹爹病的方子,我才懒得理他!”
“所以爹爹北返后你从不去江宁县,是因为讨厌他?”
徐妙云打趣。
徐妙锦慌忙否认。
“只是不熟而已,谈不上讨厌。”
徐妙云顺势邀请。
“一会儿我去拜见皇后,你也一起去,正好给我讲讲这位大号混世魔王的事,你姐夫对他挺感兴趣的,可人家好像不大待见他。”
作为徐达长女,燕王妃的政治嗅觉格外敏锐。
她清楚陈安在朱元璋夫妇心中的分量,无论为娘家还是燕王府,交好陈安都百利无害。
见妹妹脸红,她索性开起了玩笑。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陈安身世显赫又受宠,你嫁过去可是享不完的荣华,哪像姐姐我要去北边吃沙子……”
“姐姐怎可拿妹妹清誉开玩笑!”
徐妙锦又羞又恼。
徐妙云这才收起玩笑,却听妹妹幽幽叹道。
“爹爹临走让大哥四哥低调,如今大哥接了商税改革的烫手山芋,爹爹又在外统兵,徐家早已树大招风,若我再与陈安……岂不是把徐家彻底绑在了皇室战车上?”
“伴君如伴虎啊!”
画舫另一头,徐增寿给朱棣倒酒时好奇追问。
“姐夫,外面都传陈安是你失散的五弟,真的假的?”
朱棣饮尽杯中酒,语气淡然。
“谁知道呢!”
见徐增寿不死心,他挑眉道。
“你小子不过是传话筒,说吧,谁让你来问的?”
被看穿的徐增寿嘿嘿一笑。
“还不是有人打听,我总不能露怯。”
朱棣指点道。
“这事也不算秘密了,陈安确实是父皇母后失散二十年的皇子,是我五弟,只是为何还未昭告天下,我也说不清,你可别出去乱传,免得触了父皇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