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安一走,秀才们吓得撒腿就跑,百姓们也都渐渐散了。
躲在人堆里的李文忠直点头。
“这家伙有点东西,几句话就能逆转局面,要是百姓真联名上书,圣上和太子正好能借坡下驴放了沈知夏,他们本就不想跟弱女子较劲,就是被文官吵得烦。”
一旁的侍卫问道。
“老爷,还去县衙吗?”
李文忠翻白眼道。
“没看见县衙附近多了好多便衣锦衣卫?圣上在里头呢,咱跟他最近犯冲,等他走了再说。”
侍卫惊得差点咬掉舌头。
“圣……圣上也在?”
“哼!跟了咱这么久,能不能有点儿眼力劲?!”
李文忠边说边走。
……
三日之后,八月初一,是宣讲圣谕的日子。
朱元璋从乞丐逆袭成开国皇帝后,简直自信到爆棚。
他自认自己的治国方略完美无缺,大到百姓职业划分,小到子孙取名都定下死规矩。
他对地方治理要求更是严苛,从洪武五年起,便规定地方官每月初一、十五必须宣讲圣谕,好让百姓接受教化。
这三天,江宁县表面风平浪静,百姓也不再刁难沈老丈,甚至有人带头准备联名上书,但暗地里可热闹了。
是谁煽动秀才闹事的情况还没查明,外地的读书人却都扎堆儿的涌了进来。
他们看了《江宁日报》,听说了国子监和陈安的辩论,于是特意来踢馆。
八月初一这天,天刚亮,陈安就穿上官袍。
平时他能躲就躲的宣讲圣谕,今天却搞得轰轰烈烈,全县百姓都被叫来听讲。
辰时一过,县衙前的广场就被挤得密不透风。
除了本地百姓、乡长里长,还有大批秀才、监生和各地士子。
他们都听说今天可能有辩论赛,主题十有八九是沈知夏的案子。
要是陈安能当众辩赢,联名上书这事就稳了。
辰时一刻,县衙大门缓缓打开,三班衙役手持水火棍列队站到高台前,接着礼乐奏响。
人群嗡嗡声不断,衙役们把水火棍往地上一敲,暴喝。
“肃静!”
这一嗓子跟打雷似的,连外地来的士子都惊呆了。
李文忠混在人堆里直犯嘀咕。
这衙役纪律性这么强,拉去当兵能练成精兵吧!
这小子……难道还会练兵不成?
当县衙大门彻底打开后,六名差役扛着肃静、回避、钦命的牌子走了出来。
每种各一对,一共六副。
接着是江宁县正堂、己未举人、辛酉进士等花头的衔牌。
这可不是瞎显摆,江宁县正堂是指陈安的官职,己未举人是说陈安是洪武十二年中的举,辛酉进士则是说他是洪武十四年中的进士。
要是中过状元,那牌子打出去更不得了,能被人当成文曲星下凡。
平时陈安出门轻车简从,从不搞这套,但今天不一样。
对面站着的可都是从江南各地赶来的读书人、国子监监生和县学生员,跟这些有身份的文化人打交道,就得先把场子撑起来。
只见他身穿赤罗朝服,头戴二梁冠,身后跟着王典吏、各房司吏、捕头张大力和李二蛋,还有一群书吏,乌泱泱一大片,那叫一个威风。
台子上摆着铺着黄帛的方桌,上面放着洪武皇帝的《圣谕》。
“跪拜圣谕!”
随着司仪唱礼,全场包括陈安都得叩拜。
行完叩拜大礼后,司仪又拖长了声调高喊道。
“起!宣圣谕!”
拜完起身,陈安走上台,捧着圣谕高声念道。
“圣上圣谕六条,一孝顺父母,二尊敬长上,三和睦乡里,四教训子孙,五各安生理,六毋作非为!大家得时刻记着啊!”
“遵旨。”
百姓们在胥吏带领下齐声应和。
念完大纲,陈安清了清嗓子。
“今天咱重点讲讲第六条,毋作非为。”
大家一听就知道有戏看了。
陈安翻开圣谕,朗声道。
“太祖圣训说了,天下大事,士农工商都能提意见,就生员不行!”
“敢提一句就是违制,要被开除治罪;跟自己没关系的事,要是敢往衙门里钻,也要被革退;要是敢聚众闹事、骂官长,为首的充军,其他人全贬为平民!”
这话一出口,广场上先是陷入了寂静,接着就传来了嗡嗡声。
“大人这话说得这么狠,啥意思啊?”
“就是!我们也听不懂啊!”
“好像提到生员了,莫不是跟读书人有关?”
“县令大人摆这么大阵仗,怕是在给那些秀才下马威呢!”
老百姓虽然听不懂,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陈安心里暗赞。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他这招就是敲山震虎,外地读书人管不了,还管不了本地生员?
要知道,这些生员大多是乡绅子弟,而陈安正靠着这些乡绅在工业园区投资呢!
之前乡绅们是被迫投资的,但自从发现工坊比种地赚钱后,就早跟陈安绑在了一条船上。
要是因为生员闹事的事得罪了乡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礼房郑司吏一看火候差不多,赶紧出来翻译。
“大家听好了啊!”
“圣上规定,国家大事谁都能说,就生员不能说,说了就治罪。”
“跟自己没关系的事,要是敢往衙门跑,也要被开除。”
“要是敢聚众闹事骂官长,领头的充军,其他人全都只能当老百姓了!”
这下老百姓全明白了,县令大人第一刀就砍向了本地生员。
不过大家可不觉得过分,谁让这些生员前几天还想赶走沈老丈,今天又要闹事呢,真是不知好歹。
陈安盯着那二十多个生员,冷冷地问。
“刚才说的,你们明白没?”
生员们被看得浑身发冷,没撑几秒就拱手认怂。
“我们都听大人的。”
陈安脸色刚缓和点,人群里突然冒出一声冷哼来。
“哼,陈县令以势压人,官威可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