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子大清早的,就咒你家大人?!”
陈安翻着白眼吐槽,转头见采莲端着油条,云奇牵着正揉着眼睛的朱雄英进来,一家人围桌开饭。
起初云奇说什么都不肯上桌,如今也随了大流,唯独朱元璋在座时,他会秒变木鸡。
毕竟没人比他更懂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分量。
“道衍大师咋总不来吃饭啊?”
采莲啃着油条发问。
“那和尚一肚子玄机,你可别招惹他。”
陈安吃着豆浆泡油条含糊道。
马皇后用竹筷敲了敲碗沿。
“道衍大师作为你的幕僚,整日勤恳办差,你咋总拿他当生人待?”
“他可不是寻常和尚。”陈安压低声音,“六根不净倒也罢了,心里头还揣着座活火山,指不定哪日就得喷发,比隔壁王屠户家的疯狗还难缠呢!”
旁边朱雄英被烫得直呵气。
“知道了知道了,您都念了三百遍!”
“嘿!你个小混球!找打?”
陈安抄起竹筷就追,朱雄英尖叫着躲到马皇后身后,饭厅顿时又上演了一场猫追耗子的闹剧。
等陈安擦完嘴,刚要去前衙理事,县衙门口的鸣冤鼓就突然擂得山响。
怎么又有人敲鸣冤鼓?
陈安正纳闷,姚广孝和钱多福就喘着粗气跑来了,还递上了一叠状纸。
“老爷,来的是十几个国子监监生,专为沈知夏的案子来兴师问罪的!”
陈安扫了眼状纸突然嗤笑。
“哟呵!这些酸秀才是坐不住了?知道抱团来打擂台了?”
要说这沈知夏案早已传遍江南,如今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老派儒生冷哼着拍案,说谋杀亲夫必当凌迟处死,不然千年儒门道统就塌了天。
另一派……且先不表。
此刻,县衙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百姓都丢下手里的活来看热闹。
毕竟陈县令断案比茶馆儿讲评书的还精彩,先前审案的段子,甚至被书吏编成话本子卖钱了。
前排,一群穿青衫戴儒巾的书生,个个仰着下巴似开屏孔雀,瞧着围观百姓的眼神跟瞧田埂土疙瘩似的。
“哼,果然是些爱扎堆的乡野愚民。”
可江宁县百姓也非愚钝之辈,一看这行头就倒吸凉气。
“我的天!这不是国子监的候补官员吗?”
要知道洪武年间的国子监可是金镶玉的招牌,朝中六七成中下级官员都是监生出身,妥妥的仕宦预备军。
有好事者拽住旁边的彭老儒问道。
“彭先生,这些监生不是能直接上书给御前吗?咋还屈尊跑咱江宁县来敲鼓?”
众人闻言,纷纷投来了目光。
彭老儒是江宁县有名的儒生,朝廷曾多次召他做官,但都被他婉拒了。
去年陈安当上江宁县县令,严惩了一群作恶的胥吏和衙役,当时有人煽动百姓闹事,是彭老儒主动出面安抚,才平息了风波。
陈安很感激他,多次登门拜访,可彭老儒每次都避而不见。
说白了,他就是个有见识、脾气又古怪的老头。
彭老儒捻着胡须冷哼道。
“这便是陈小子的机谋呗!”
见众人发懵,他故意卖关子。
“你们猜近来江宁县什么东西卖得最火?”
“自然是报纸!”
有人抢答。
要说这报纸,那可是陈安的杀手锏,不仅登些志怪传奇,还把沈知夏案写成了连载故事。
乡里百姓本就同情弱者,看了报纸更是群情激愤。
如今整个江南士林都成了街谈巷议的靶子,这不是刨了人家的祖坟嘛!
听完老头子唠完,围观群众当场就炸锅了。
“这群读书人可真行啊,自己理亏还敢堵县太爷家门口找茬!”
“可不是嘛,看他们那鼻孔朝天的样,难不成还想在公堂上给咱们大人下绊子?”
“唉哟喂!那女娃也太惨了,本来好好的家庭,招了个白眼狼女婿,现在蹲大牢不说,还得被人指着鼻子骂。”
“就说那个摆摊卖糖水的沈老丈吧,看着跟弥勒佛似的和善,咋就摊上这糟心事了呢?”
“老话说得好啊,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还好咱大明朝有陈县令这种良心官,不然跟残暴的前元有啥区别?”
“啧啧,这些酸秀才心也太狠了,欺负人家弱女子算啥本事?”
县衙门口跟开了吐槽大会似的,老百姓你一嘴我一嘴,全是替苦主叫屈的话。
孟子说人性本善,荀子说人性本恶。
但其实人性这玩意儿,哪能这么简单的一刀切呢?
再坏的人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再好的人也有犯浑的时候,唯独同情弱者这事,是刻在骨子里改不了的。
陈安可太懂这道理了,所以直接把沈知夏的案子写了成连载小说,登在了报纸上。
你说一个老百姓嚷嚷没用,但全县、全府、全大明朝的老百姓一块儿嚷嚷呢?
那动静,怕是能把房顶都掀了吧!
不远处敲鸣冤鼓的国子监监生们听得脸都绿了,可他们要么怕激起民愤,要么就是端着架子装听不见,任凭周围人指桑骂槐,愣是摆出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迷之姿态。
混在人堆里的李文忠跟侍卫对视一眼,偷偷乐呵!
他俩都是糙老爷们,天生看不惯酸文人,现在听老百姓把读书人骂得狗血淋头,比喝了冰镇酸梅汤还舒坦!
更远处的马车里,李景隆听得直皱眉。
“哼!当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江宁县这帮人都被惯坏了!要是换我来管,非让他们知道啥叫社会的毒打!”
旁边黄子澄赶紧打圆场。
“小公爷别上火,这帮人嘴上痛快罢了,成不了啥气候。”
方孝孺也跟着撇嘴。
“陈安这小子太鸡贼了,放着正经官不当,非学泼妇骂街办报纸,简直有辱斯文!”
车里坐着的可都是狠角色。
李景隆、方孝孺、黄子澄,还有齐泰和解缙。
他们本来下了盘大棋。
想诱骗陈安上书反对严惩沈知夏,只要陈安敢碰妇人三从四德这根红线,就扣他个反纲常的帽子,再煽动天下读书人把他喷成筛子,顺便搞黄他的商税改革。
哪知陈安压根不接招,反手办了份《江宁日报》,把案子写成了爆款故事,现在全江南的老百姓都知道读书人欺负弱女子,舆论风向直接逆转!
以前读书人掌握话语权,跟握着流量密码似的,现在陈安硬生生夺了这话语权,把他们搞得灰头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