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摇头道。
“虽说事出有因,但人证物证俱在,嫌犯罪无可赦,我怎么会替她鸣冤呢?”
“何况他们也不是要我鸣冤,只是想让我帮忙安排见嫌犯一面,尽点人伦情分,这么点要求我哪好拒绝?”
良久,姚广孝才开口道。
“但小僧觉得这事不对劲。”
“噢?!”
陈安疑惑地看向他。
姚广孝接着说。
“爷孙俩的请求确实不算过分,在松江府当地官府求情,也能安排见面,可他们却徒步走了半个多月,几百里地到江宁县,只为了让你帮着给朝廷上书,求朝廷宽恕,成全人伦。”
“这说明啥?”
“说明松江府官府,甚至刑部都回绝了沈老丈的请求,他才只能来这儿找你。”
“沈知夏的案子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老百姓都同情她,官府让他们见一面能咋地?偏偏就拒了,这不蹊跷吗?”
陈安眉头皱起来。
他今日一颗心扑在马皇后身上,倒是没顾上琢磨这事。
“沈老丈的要求确实不过分,就想让女儿死得痛快体面些,死前见上一面,咋就处处碰壁,非要跑到江宁县来?”
“难不成是因为沈知夏杀的是官,官员们同仇敌忾?”
姚广孝却摇了摇头。
“这个档口突然冒出这事来,恐怕没表面这么简单,毕竟读书人想杀人,动动笔就够了!”
“大人您搞的商税改革动了读书人的利益,在江南士林里名声都臭了,他们怕是早就在琢磨咋对付你了。”
陈安一怔。
“大师是说,这事是冲我来的?不至于吧?”
姚广孝看着陈安,认真道。
“大人还是谨慎些的好。”
陈安皱眉。
“那这事,我就不管了?”
姚广孝道。
“依贫僧看,管不得,咱不入局,他们就没辙。”
陈安沉思良久,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这事我必须得管!”
“即便他们拿这事攻击我,我难道就不会反击?”
“他们是读书人,我就不是了?动笔谁还不会啊!不就是喷人嘛!”
陈安的回答,姚广孝一点都不意外。
能在短短一年就在应天府混出陈青天的名号,陈安靠的不就是爱管闲事,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吗?
可他还是叹了口气。
“当好人当不了好官,更当不了人上人。”
“您看当今圣上,为了废丞相制,忍了胡惟庸好几年,等他作够了再一举拿下,牵连的人不管是谁都下狠手,跟圣上比,大人的手段还是太嫩了。”
“大人您还年轻,要真是被读书人搞臭了名声,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上混?江南士林在读书人心里分量有多重,天下人皆知,大人您就一个人,咋跟他们斗?”
陈安却一脸胸有成竹。
古代读书人跟现代键盘侠似的,可他们骂人还讲究个引经据典,哪有键盘侠说脏话来的狠?
自己上辈子在网上跟人论战,就从没输过!
现在他只是缺个跟这些读书人互喷的平台而已。
“一个人斗不过,那我就创造个平台,号召群众的力量帮我斗!”
姚广孝有些不解。
“创造啥平台?大人这是要办诗会?”
“不,办报纸。”
陈安轻飘飘道。
古代没互联网,可活字印刷术都普及几百年了,便宜草纸也有,刚好用来办报。
既然缺平台,那我自己搭一个就是了,等把他们拉上来,就能用我的规矩打败他们!
天才刚蒙蒙亮,应天府的城门就开了。
运货的马车,卖菜的小贩,赶牲口的屠夫,依次入城,城里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作为大明都城,应天府住着近百万人口,每天消耗的物资数量惊人。
此时,皇城外一群身着官袍的京官无精打采地站着。
他们凌晨四五点就要起床赶来早朝,这会儿正困得不行。
还好眼下是夏天,不用挨冻。
离早朝还有段时间,官员们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
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年轻官员问。
“谢兄,听说朝廷要改革早朝制度,是真是假啊?”
被问的那人三十出头岁,看着挺儒雅的,他摇头说。
“我也只是听说,好像是太子殿下想改革早朝制度,学唐宋实行大小早朝,十五天一大朝,五天一小朝,大朝所有在京官员都得来,小朝只要正五品以上官员来就行。”
其他人听了点头说。
“太子殿下真是仁慈。”
其实大家都明白,大早上上朝根本办不成事。
毕竟几百人挤在一起,光是维持秩序都难,能议什么大事?
真正的大事,还不是圣上和太子殿下商量着定。
顶多几位重臣能参与,小官们也就是凑数。
圣上设早朝,就是不想官员白拿俸禄,所以改革希望渺茫,除非朱标登基。
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了与太子朱标相关的两件大事上。
一件是好事,太子成立了内阁。
明眼人都知道这意味着啥。
虽说进内阁的官员品级不算高,但只要进了内阁,就能有机会面见圣上,参与国政。
说白了,进了内阁就等于跳进了大明的核心权力圈,这谁不心动啊?
谁都知道进了内阁就能步步高升,所以当内阁大学士可是这些年轻官员做梦都想干的差事。
可他们哪儿知道,这机构可不只是能进核心圈那么简单,实际上它还顶着宰相的活儿呢!
更想不到的是,这次改革压根不是太子先提的,反而是被他们当成沽名钓誉的奸佞小人陈安提的。
一个中年青袍官员叹气道。
“最近朝堂变化太快,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又是改早朝制度,又是成立内阁,又是改商税,前些年还把一千多年的宰相制度废了,我是越来越看不懂大明朝了。”
听他话里有抱怨,其他人赶紧提醒。
“伍兄慎言,这可是在皇城门外呢!”
“锦衣卫无处不在,伍兄这是想去昭狱吗?”
伍姓官员吓了一跳,赶紧闭嘴。
谢姓官员却笑着说。
“有好有坏,世事不是一成不变就好,像早朝制度,只有本朝这么严,学唐宋制度是好事,内阁制度虽说没有先例,可仔细琢磨是个好办法,至于商税改革……”
他冷哼一声。
“不过是小人献媚罢了,我们为官就得为民请命,这祸国的政策得早点废除才好。”
说完,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啥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