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着,陈安底气壮了些,扬起下巴冲朱雄英喊。
“快点过来把你爷爷的鞋给捡回去,臭烘烘的影响大伙儿吃饭!”
朱元璋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咱忍!
再忍忍!
这混小子虽说一身毛病,倒也有几分真本事,等咱把他那点本事全掏干净了,再收拾他也不迟。
可这想动手的心思哪能憋得住?
忍个屁!
先揍一顿出出气再说!!!
院子里顿时闹得沸反盈天。
陈安动作麻溜得很,在院子里左躲右闪来回蹿。
朱元璋虽说像猛虎下山似的猛冲猛打,却连衣角都碰不着。
两人追追跑跑好一阵,最后朱元璋累得直喘粗气,只得认栽。
“好……好小子,之前真是小看你了。”
朱元璋双手叉腰,边喘气边说,这时候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陈安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假装恭敬地朝朱元璋拱了拱手,说。
“这是黄伯伯你让着我呢!”
“知…知道就好……要不是咱让着你,早…早就抓住你狠狠揍一顿了。”
朱元璋嘴硬道。
徐达赶紧过来扶着他,笑骂道:
“四哥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任性,要是被老嫂子看见,你还能有好?”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怒道。
“咱在家可是说一不二的,你嫂子能把我怎么样?”
“行,你就嘴硬吧。”
徐达翻了个白眼。
虽然朱元璋当皇帝后性格变了很多,但私下里,徐达在他面前还是很随意的。
但能有这种特权的老兄弟没几个,除了自己,估计也就信国公汤和。
等朱元璋和陈安回到座位上,拖延了半天的晚饭终于开始。
勤政殿。
“殿下,天色不早了,赶紧歇着吧!”
吕氏端着一碗安神汤,牵着朱允炆从殿外走进来。
正专注于奏疏的朱标,听到吕氏的声音,才从一堆奏疏中抬起了头。
看到乖巧懂事的朱允炆,朱标烦闷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他朝儿子招了招手,道。
“允炆,快到爹这儿来。”
朱允炆虽然被吕氏教导得像个古板的小老头,但听到父亲叫他,还是迈着小短腿高兴地跑了过去。
朱标把小儿子抱在怀里,笑着问。
“今天可有偷懒呀!”
朱允炆认真地答道。
“孩儿没有偷懒,今天黄夫子讲了《大学》,只有孩儿能全文背诵,叔叔们都不会,黄夫子还让叔叔们向孩儿学习呢!”
朱允炆才六岁,其他孩子在这个年纪能认识《三字经》之类的启蒙课本就已经是神童了,可他竟然能熟读《大学》,这让朱标非常满意。
朱标摸着他的小脑袋说。
“你这年纪能背下《大学》确实厉害,但可别骄傲自满。”
“光会背不算啥,真懂先贤的道理才算本事。”
朱允炆抬起头,认真地说。
“是!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嗯。”
朱标点点头。
说实话,比起朱雄英那小子,他对这个二儿子更满意。
不仅聪明谦逊,还知书达理,国子监的老师说起他来,都是赞不绝口。
那些夫子们也不是在拍朱标的马屁,毕竟得到这样夸奖的人,也只有朱允炆。
他们要是想讨好朱标,夸朱雄英不是更直接吗?
一想到自己的大儿子,朱标就有点头疼,也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
雄英不是笨,就是身子骨弱,等调养好了再上学也不晚。
都是我儿子,小的有出息,大的肯定也错不了。
吕氏看着爷俩亲热,脸上一直挂着笑。
等他俩腻歪完了,她才开口。
“殿下,都快一更天了,回屋歇着吧!”
朱标端起安神汤喝了一口,摇摇头说。
“还有两件要紧事得办,你们先回去睡,别等我了。”
吕氏有些好奇地问。
“大晚上的,还有啥要紧的政务啊?”
她平时很少过问国家大事,一直守着本分。
朱标也没在意,解释说。
“其一,是要设殿阁大学士的事儿。”
“其二,是松江府同知被妻妾杀害的案子,三司会审完,证据都坐实了。”
吕氏一听,满脸惊讶,用手帕捂着嘴吃惊地说。
“这世上咋还有这么狠毒的女人,敢谋害亲夫?”
“既然证据都坐实了,你咋还犯愁呢?”
她对设不设立“殿阁大学士”不感兴趣,但听到第二个案子时,却被吓到了。
洪武年间虽说程朱理学不像明清时那么盛行,但也讲究妇女遵守三从四德。
即便是在社会风气最开放的唐宋时期,谋杀亲夫也是性质恶劣的重罪,何况受害者还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
这种大案,吕氏还是头一回听说。
朱标解释说。
“虽说谋杀亲夫是大罪,但这些女人也是被逼急了。”
“那受害者是松江府同知张嵩,这人性格暴躁,经常虐待家人,妻妾们实在忍不了才动的手。”
吕氏撇了撇嘴,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地说。
“在家听爹娘的,嫁人听丈夫的,这是女人该守的规矩!要是被丈夫说几句就下狠手,那天下还不乱了套?”
朱允炆听了母亲的话,也重重地点头,说。
“父亲,孩儿虽然小,但也知道这不合‘礼’!”
“《礼记》里说‘人不知礼,与禽兽何异?’,这些女人就为这点事儿杀丈夫,跟禽兽有啥两样?”
“我儿说得对。”
朱标刮了刮他的小鼻梁,把他放下来后,对吕氏说。
“你先带允炆回寝宫,我处理完就回去。”
“好,那你早点回来。”
等吕氏和朱允炆离开后,勤政殿里又变得安静下来。
几百里外的松江府,一个老爷子牵着一个小女孩,慢慢走进了黑暗中。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七八点。
作为大明南直隶最南端的府城,松江府严严实实地守着朝廷的夜禁政策,这会儿城门早就关得严丝合缝,任谁也甭想进出。
不过城外的官道上,还能看见不少脚步匆匆的行人。
虽说城门关了,可城外有民居和客栈,不少做小生意的商贩想赶在第二天一早进城卖货,今晚就得在城外的客栈凑合一宿。
所以大多数人都顺着官道往府城方向走。
只有一老一小两个人逆着人流,互相搀扶着往官道另一头慢慢吞吞地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