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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茶楼杂事

作者:南水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果然是吃说书这碗饭的,这位先生嗓音醇厚,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加之他娓娓道来的语气,如赫连霄这种困狗也清醒几分要听听他说了什么。


    可惜酒楼这种地方,再好的先生手里拿到的本子都有点不正经,那说书先生说了两三句就显出几分艳情俗调出来。故事本身也是陈词滥调,也就是个富家公子哥看上个采莲女,疯狂追求,爱得那叫一个弦肠一时断,二人堕入爱河排除万难成婚后,这位公子哥反而觉得没什子滋味,抛弃了采莲女。


    最多就是这个酒楼收本子的时候,稍稍多了点心意,写这二人缘起纠纷全是天上神仙疏忽,搞出场姻缘错来。但再怎么往里添传奇色彩,都没遮住凡间穷酸书生的意淫味道,写女角色不歌颂她的勤劳善良、心灵手巧,尽往下三路走,又写人藕白的胳膊,又写人娇小可爱的身段。说书人说到兴处,底下几桌还传来起哄般的笑。


    赫连霄渐渐觉得没趣,睡意重新起来,又趴回桌子,可惜梅开二度,他又被说书先生的醒木惊到了,一惊一乍,睡意全无。


    “眼看着两人你侬我侬,恩恩爱爱不分离,却见一煞风景的小童脚踏祥云,哭丧个脸,直呼;‘错了错了,全错了。’他伸出短短胖胖的童子臂,直接出手没入那王公子的胸膛,不见血也不见肉,仅是二指捏出根红线来。”


    “天上神仙闭目,地方凡人受苦。”


    “月老丢了线,莲女失了魂。”


    ……


    “唉,无论如何,这位王公子真是位凉薄之人,昨日还能同情人耳鬓厮磨,今日就变了心拿银子去羞辱一颗真心。”说书人扼腕长叹,最后举起醒木重重敲在桌上。


    “欲知后事如何,还且等上一盏茶的功夫时间,说了那么久的书总容易口干舌燥,诸位见谅。”


    赫连霄:……


    赫连霄扭头:“你还想听吗?”


    “不想。”黎戈木着脸。


    赫连霄:“我们走?”


    黎戈转身用行动表示对赫连霄提议的认可。


    走时,赫连霄试探着问道:“那就只是个意外,对吗?”


    黎戈稍顿脚步,这个角度,赫连霄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听黎戈淡然道:“你既然心里清楚答案,再追问我也没有意义。”


    呼——赫连霄松了口气,他们那可不算耳鬓厮磨,最多算一夜胡来。不过也的亏对面是黎戈,睡上一觉,第二天两个人可以一起穿上裤子翻脸无情,他再怎么也不算负心汉。


    回宗门的路上,二人还没走几步,突然听见女童的啜泣声,黎戈还没有反应过来,赫连霄却是蹭得一下竖起汗毛,疯狂朝声音的方向冲过去。


    只见几丈开外有几个铺子,其中一个卖铁器的铺子边,有个约莫五岁的女孩站在铺子边眼泪汪汪,摊主是个粗壮汉子,紧张得直搓手,翻来覆去用同一套言辞安慰小女孩。


    “你爹娘呢?”


    “不哭不哭,叔叔这里有糖。”


    他声音过于粗狂,即使是安慰,听着也像在呵斥,小女孩明显被吓到了,话都说不利索,呆愣地瞪着眼睛瑟瑟发抖。眼看适得其反,壮汉急的一张黑脸被抹了红胭脂,显得他愈发急促不安,抓耳挠腮引发思考下,抓了一截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幻型符,变成一朵和她脑袋上的珠花差不多的小花。


    “喏喏喏,你看,这朵花是不是和你头上的一样?”


    女孩还是撇着嘴,但哭声小了下去。


    “小枫!”赫连霄赶了过来一把抱起小女孩,这下黎戈算是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了,赫连霄不提他未必能认出来,毕竟小孩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叶枫明显被赫连霄养得很好,脸圆乎乎的,穿着软烟罗缎袍,头上还带着那枚红色珠花。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孩乱跑给您添麻烦了。”赫连霄一脸尴尬得朝摊主道歉,摊主见小孩也肯伸手让这个年轻人抱,冷哼一声:“你这种大人也真是的,虽说这是在明秋仙人的地盘里,很少有人拐子这种腌臜东西。但那么小的女娃娃,说什么也得上点心看住她吧?要是出了好歹,老子看你往哪里哭天抢地。”


    “您说得对,您说得对。”赫连霄赔笑,黎戈杵在一旁,叶枫刚好可以看见他,眨着眼落下一串泪珠,还没在脸上滚多久,就被黎戈拿了帕子尽数抹去。


    摊主训斥几句“粗心大意”的大人,用脚擦去地上的符文,又若无其事地重新坐回椅子,开始叫卖。赫连霄抱着叶枫,眼看她现在还是委屈巴巴的模样,叹气一声,头疼般说道:“先找个地安慰她再说。”


    香禾楼作为最好的茶楼,上点心速度可谓是尽心尽力,非凡异常,当然这其中有多少是赫连霄丢出的极具份量的钱袋的缘故就不好说了。


    莲子糕,桂花酥,蟹壳黄……满满当当摆了一桌,还有现蒸现做的白面糕点,挂着一点黄澄澄的蜜,又或者戳着一点红艳艳的印,拿在手里还是白乎乎一团,一掰就窜出一股淡淡的热气,散在寒冷的冬天里,平白就多了几分温暖和甜蜜,拿来哄四五岁的小孩是再好不过的道具。


    赫连霄怀里还抱着叶枫,循循善诱:“为什么要下山,能不能告诉哥哥啊?是不是祖宗他又沉睡了不能陪你,你一个人害怕,所以开始乱跑了?”


    为了哄小孩,他连声音都柔了许多,软塌塌说出口和往日的普通语调大相径庭,黎戈坐在一侧,忍俊不禁,嘴角半弯的弧度怎么看都像是无声的阴阳,又像是瞧见什么奇行物种。结果底下被赫连霄狠狠踹了一脚。


    黎戈收起笑,又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赫连霄没搭理他,一直看着怀里的叶枫。叶枫手里捏着半块茶酥,剩下半块在肚子里:“我也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一个人站在街上,哥哥你去哪里了?”说着,她又委屈得想哭,可手太快,剩下半块茶酥已经塞进嘴里,放声哭是决计不行的,但不哭也是不可的,她憋了半天,滚圆的眼里全是水,一眨巴就簌簌掉下泪来,哭了一会又觉得大庭广众丢人,自己举起小帕子盖在脸上,把脸埋进赫连霄怀里不肯出来。


    赫连霄又是拍她后背一顿好哄。


    “哥哥?”黎戈突然挑眉。


    “她现在就一小孩,不哭着要……”赫连霄顿住嘴,传音给黎戈,“她没哭着要娘就不错了。虽然我知道她可能是师姐,但她又不知道,我总不可能不让她喊哥哥吧。不然就是叔叔了。其实叔叔也不是不行,但她一开始喊我爹,那我也遭不住啊。”


    正提到叶师姐,赫连霄怀里的叶枫忽得一激灵,把脑袋伸了回去,拿帕子狠狠擦干脸上不得体的液体后便从赫连霄怀里跳了下来,爬上椅子往屁股底下塞了几本手札刚好坐在黎戈对面。


    “见谅。”她不咸不淡道。


    赫连霄瞳孔紧缩,像是见到这四年来最不得了的事情,手停在原处,好半天才放回去,不确定地小声问道:“叶师姐?”


    叶枫听见这个称呼,小脸一皱,很快回复平静,点点头:“是我。以后叫我叶枫就行了。”


    “叶师……叶枫,你因何事下山?”对于现在的叶枫,赫连霄不但摆正坐姿,连询问的语气都严肃多了,但嘴上称呼一时没改过来,叶枫眼神幽幽飘了过来,似乎带有一些嗔怪和怨气,但转瞬即逝。


    她用灵力慢条斯理地操控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快哭干的嗓子,没在看其余的点心一眼:“我醒来时发觉不对,正欲下山查看情况,走到一半时又失了神智。我很抱歉给你添了麻烦。”


    “不过这样也好,左右我终于又和你见面,有些事可以回天和宗说得再详细些。”


    这——赫连霄偷偷瞥了眼黎戈,刚想问问叶枫能不能再捎上一个人。


    “咣当——!”


    “晦气!老子刚输三局牌九,全怪你这破琵琶嚎丧!”一个粗声粗气的怒吼伴随着碗碟被摔碎的声音打破茶楼的清雅。


    三人齐齐朝一楼看去。


    一个面色绯红的中年男子指着角落演奏琵琶的女孩叫骂,那女孩估摸才十三四岁,平生少有几次上台演奏就遇到这种流氓,完全应付不过来,脸色煞白,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抱紧自己的琵琶。


    “你聋了?老子的话听不见吗?”看见这女孩是个软柿子,中年男子愈发肆无忌惮,污言秽语一句接着一句,明眼人都看出他袖口还有赌坊的朱砂印——显然是输了钱不敢在赌场打手面前撒气,跑茶楼撒泼讹钱来的。


    “你这个无赖今天又发什么神经,跑来欺负小姑娘了。”一个有点岁数的女子走过来,黑袍黑靴,虽朴素但没一点褶皱,见她过来,小女孩的眼瞬间红了,身子却放松了些,显然是女孩那边的前辈听到消息亲自出面。女子不动声色地挡在女孩和男子中间,一张冷脸,毫不退让。


    “越弦,你教出来的弟子就这水平,脏了老子的耳朵,你说怎么办吧。”男子显然是认识这个管事,见就她一个人出来,周围也没人管,胆子又大了几分。


    被称为越弦的女子眉一挑,双手抱胸嫌恶道∶“魏七,你又想如何?一个大男子只会在人家小姑娘面前耍横,算什么东西。”


    “你个老娘们只是个会琵琶的,老子骂你两句怎么了,还不快点赔钱,不然砸了你这几把破琵琶。”中年男子轻蔑道,说着撸着袖子就要上手。


    下一秒,他后脑勺一痛,一个清脆不悦的声音响起∶“她是琵琶手,你是什么?野狗在狂吠吗?”


    “谁?”


    中年男子魏七本就是借着酒劲在闹事出气,心里期盼最好再讹点钱花花,察觉到有人,气势上就落了几分,抬头看见二楼栏杆上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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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面色不快的少年,手里抛着几枚铜板在玩。


    他本想开口再骂,结果一枚铜板精确无误地飞入他口中,重重打在舌头上,他吃痛,发出一声惨叫。


    “你不就是要钱吗,喏,赏你的,还不滚吗?”赫连霄原本想丢灵石,转念一想这不是便宜这孙子了,便把灵石抛给端盘子的小厮,问他要了几枚铜板。


    铜板上附着一点灵火,威力不大,够这个流氓吃几天苦头,也够他意识到自己惹到修士了。


    哪家修士跑凡人茶楼吃东西?他显然是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了,只觉得倒霉,怎么好生生遇到一个爱行侠仗义的面生修士,观其衣着还是个富贵的。


    灌下去的黄酒顿时散了七八分,修士可不是好惹的,纸老虎顿时脚底抹油跑了。


    “越师傅,早和您说过了,你带着一班子孩子行走不容易,得多请两个武打师傅,碰到那种王八直接棍子打出去便是了。”翻过栏杆跳到一楼的赫连霄走到管事面前,无奈道。


    越弦道过谢,疑惑道∶“这位小公子,我们见过吗?”


    赫连霄暗中叹气∶见过你也不记得我了。


    不过他这半年碰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几回,也能习惯了。


    “现在见过了。”赫连霄压下心里低落,轻叩案几,想了想看向显然被吓坏的小姑娘,安慰道∶“别理那个找茬撒泼的神经,你的《春柳》气韵极佳,对你这个年纪来说已经很好了。他说难听,估摸平日爱好只有听鬼哭狼嚎给他自个唱丧曲罢了。”


    女孩年岁不大,有个温和的路人一哄,显然没那么害怕,甚至抿着唇差点被逗笑,于是赫连霄补充了一句∶“只是你那第三叠的滚指处音色微涩,似是走丝。”


    他见琵琶女抬首怔然,又温声道∶“可能是因为你琴杆上第二轸琴轴松了点,你轻旋半齿,再试试。”


    抱着琵琶的小姑娘听他说得在理,小脸一凝,低着头照做,终于露出个笑来∶“大哥哥,谢谢你。”


    “你居然还是个行家。”越弦听他对琵琶有一番见解,惊喜道。只是这点惊喜完全冲散不了她面上的寒霜。


    赫连霄却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看着越弦严肃古板的脸,摇摇头∶“那倒没有,随口一说,只是在越师傅面前班门弄斧罢了。”


    说着,他扭头就溜,生怕越弦再和他说琵琶的事情。


    “你居然也有不怕麻烦的时候。”黎戈道。


    “举手之劳。”赫连霄道,“更何况那位越师傅是我刚提到的那位故人,她一个人养一群孤儿,还要教几个有点天赋的孩子琵琶长大后好混口饭吃不容易。”他说话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言。


    黎戈和叶枫都不是多话的人,见他不乐意细说也没追问。


    黎戈道∶“既然如此,可以离开了吗?”


    随后他又道:“叶道友也有话要和我说。”


    叶枫对他的话没什么意见,点点头。


    “走呗。不,再等一下。”赫连霄想到什么,又叫来掌柜和他吩咐一些事,稍稍离开二人视线一会,随后若无其事掸着袖子不存在的灰


    叶枫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珠花,喝完杯子里的茶,随后自己跳下椅子,站在赫连霄身侧不远不近的位置。


    赫连霄离开前已经托手脚麻利的小二把桌上的点心全打包了,一整个木盒全塞黎戈怀里。


    因为春节的缘故,木盒外还糊着金纹红底的福笺,抱在怀里,便是抱了一团不会灼烧到人的烈焰。


    黎戈:“你觉得叶师姐看着是像要吃这些点心的样子吗?”


    赫连霄不耐道:“让你拿着就拿着,你觉得一个小孩能吃多少,本来点单的时候就算你一份了。就算你不吃,也自己处理掉,我可不浪费食物。”说完他就走,黎戈静静把食盒收好,跟在他身后。


    他们走后几盏茶的时间,琵琶女结束今日的演奏,包好自己的琵琶,四处张望,找着越弦的身影后像是找到母亲的雏鸟,小跑过去拉了拉越弦的袖子。


    “今日那个公子点出的问题你要往心里去,我不可能教你一辈子,今日没调好琵琶的弦说明你对此还有些生疏,回家后再练一周,后面再来我这当面练一遍。”


    越弦眉眼尽是严厉,但女孩很是依赖她,小声道一声好后,背着琵琶跟着她去和茶楼结了今日的工钱。


    临了要走时,门口的小二拦了她,把一盒点心塞到她手里。


    “诺,小姑娘,拿好了。是那个帮你解围的小公子托我给你的,你也别不好意思,那人都走远了,你推脱不了,还不如回去跟你的兄弟姐妹分了吃。”


    “他还让我捎句话,让你跟着越师傅好好学琵琶。”


    盒子太大,越弦见徒儿抱着辛苦,便伸手接过盒子。


    似乎太重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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