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山寺内一片静谧。
漂浮的彩云间,星光半明半灭,林间的蝉鸣却愈发欢快。
寺里没有替人看病的大夫,萧御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山下寻医。权衡再三后,他只能叫来了略通歧黄之术的徐岱。
二人进门时,晏宁早已疼得冷汗涔涔意识模糊。
见她痛苦地蜷缩在榻上,徐岱立刻上前一步,说了句“得罪”,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食指搭上腕间的脉搏后,他眉心一紧,当即扭头看向站在身后的萧御。
“县主之脉弦而有力,乃肝失疏泄、横逆犯胃之症。”
听着他咬文嚼字的说辞,萧御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你既能诊出问题所在,想必是能治此症了?”
“服两剂疏肝理气的汤药便可缓解疼痛。”
说罢,徐岱缓缓松手,起身退离床沿,恭谨地站在一旁。
“有没有更快的缓解方法?”
看着满头大汗的晏宁,萧御幽深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怜惜。
“若想再快些,就要辅以针灸了。”
徐岱如实答复,眼神却稍显迟疑:“针灸不仅考校精准辩证,对施针者的手法也要求甚严,属下学艺不精,还请王爷恕罪。”
闻言,萧御眉心一紧,目光忧切地看向几乎陷入昏迷的晏宁。
看出他对她的在意,徐岱眸光一敛,随即温声劝慰道:“王爷莫要忧心,县主的病症并不严重。先喂她喝下汤药,明日一早再下山去请大夫针灸也不迟。”
“西院里还有不少草药,需要什么就去拿吧。”
“是,属下先行告退。”
徐岱拱了拱手,温顺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将房门掩上。
怕引人注目,自始至终,萧御都不曾点燃烛火。
他屈身坐在床沿,凝眸看向晏宁,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他没有爱过人,也不知情为何物,只单纯地为她不值。
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里,他已见识到了她超乎常人的聪慧和冷静。
可即便是这样睿智机敏的女子,也逃不过一个“情”字。
他郁郁地叹了口气,惋惜的同时,也更加地厌恶起了萧恒。
清霜捧着汤药进门时,夜色越发深沉。
“王爷,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萧御被这一声催促打断了思绪,愣了一瞬,才缓缓站起身来。
漏断人初静,长夜已三更。
他在这里已经耽搁太久,再不走,随时都可能暴露踪迹。
他凝眸看了一眼尚在昏睡中的晏宁,并未立刻离去。
“王爷……”
见状,清霜眸光一敛,正要再次提醒时,萧御却陡然转身。
“好好照顾她。”
“是,属下遵命。”
清霜微微颔首,恭敬地应承下来,心中已然明了自家王爷对晏宁的在意。
屋外一片寂静,耳畔不时响起清脆的虫鸣。
在夜雾的遮蔽下,一袭黑衣的萧御很快就消融在了泼墨般的夜色里。
他走后,清霜先是给昏睡中的晏宁喂了汤药,而后又贴心地为她擦汗更衣。
忙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得空守在床前。
许是徐岱的汤药奏效,晏宁从昏睡中醒来时,胃部只残留了些许轻微的不适。
见她幽幽转醒,青橘惊喜地凑上前去,眸中满是雀跃:“县主,您可算是醒了!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对上她热切的眼神,晏宁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见状,青橘立刻伸手将她扶起,一旁的青杏则拿了个软枕塞在她的腰后。
“清霜说您夜里犯了胃疾,现下可好些了吗?”
面对青杏关切的询问,晏宁先是一怔,而后抬眸道:“我没事了……清霜呢?她在哪儿?”
“她守了您大半夜,眼圈都熬红了。奴婢见她有些疲乏,就让她回去歇下了。县主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她吗?”
迎着青杏探询的目光,晏宁睫翼一闪,低声说道:“也没什么……让她睡吧……”
看出了她的低落,青杏眼角一垂,识趣地躬身退下。
“县主既然醒了,就先洗漱吧,奴婢去把熬好的米粥端来。”
她走后,青橘便扶着晏宁下了榻。
一番洗漱后,晏宁正要坐下束发,门外却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叩门声。
“谁啊?”
青橘放下木梳,疑惑地走到门前,刚一开门,便看见了一个清秀稚嫩的小沙弥。
“你有什么事吗?”
“弟子奉家师之命,来寻一位姓晏的女施主。”
小沙弥将双手合十,嗓音温和地答着,即便房门开启,他也目不斜视,始终不曾往屋里瞧。
“你师父?”青橘疑惑地呢喃着,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些许戒备,“你师父是谁?他找我家县主有什么事?”
瞥见她眼底的狐疑,小沙弥温声解释道:“家师法号慈恩,是住持方丈的师弟。他让我转告晏施主,超度的事他答应了。”
闻言,青橘眸光一怔,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是说,慈恩大师他答应替我家县主主持法会了?”
望着她眉眼间的喜色,小沙弥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先将祭坛布置好,到了未时,家师自会到场。”
说罢,他微微颔首,而后便转身离去。
青橘满心欢喜地跑进屋里,嘴里直嚷着:“县主,您听见没?慈恩大师答应替夫人超度了!”
可当她走到梳妆台前时,看见的却是晏宁对镜发愣的模样。
“县主……”
似是被她空洞的神情所惊,青橘只得抑住满腔的喜悦,怯怯唤道,“您,怎么了?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
被这一声呼唤惊醒后,晏宁眸光一闪,默默地摇了摇头。
“方才那位小沙弥说,慈恩大师已经答应了您的请求,要我们先去布置祭坛。”
见她回过神来,青橘便温声又说了一遍。
“嗯,等用过早膳,你就和青杏一起去布置吧。”
瞥见她平静的眼眸,青橘心头一紧,疑惑问道:“县主,您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晏宁被她问得一愣,眼底覆满了狐疑。
“您费了那么大的劲才求得大师同意,可奴婢瞧着,您竟像是一点也不高兴……”
晏宁心弦微震,回眸时,正对上青橘不解的眼神。
“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答应……”
望着她有些黯然的神情,青橘不由得回想起了昨日在禅院外苦苦哀求的场景。
院门关闭后,她们都以为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没想到一夜过后,那不近人情的和尚却改了主意。
“没准,他是看您病倒了,心里愧疚,这才变了想法。哎,管他呢,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望着青橘颇为庆幸的神色,晏宁眸光一转,默默敛去了眼底的忧思。
用过早膳后,青橘就和青杏一道去了佛堂。而晏宁则独自坐在屋里,烦闷地望着窗外。
树叶在烈日的烘烤下微微卷起,耳畔不时传来躁动的虫鸣,一声又一声,叫得人心烦意乱。
就在她颇觉苦闷之时,本该休憩的清霜却来到了她身边。
“你怎么来了?”
她忙前忙后地照顾自己,又守了大半夜,就一点都不困倦吗?
望着晏宁疑惑中夹杂着关心的眼神,清霜敛眸答道:“青橘她们不在,属下自然要来保护县主。”
听着她忠厚的回答,晏宁眸光一转,眼底满是动容。
“你不必这么紧张,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
说罢,她唇角微微上扬,体恤地劝慰道:“时辰还早,你去榻上再睡会儿吧。”
“多谢县主体谅,可属下的职责就是保护好您,无论何时都不能懈怠。”
别说一夜不眠,就是熬上三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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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她也不会怠忽职守。
将她的恭谨看在眼里,晏宁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既不愿休息,那就坐下陪我说会儿话吧。”
闻言,清霜先是一愣,而后迟疑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她将将坐稳,耳畔就传来了一声轻柔的询问。
“王爷走时可曾留下什么话吗?”
见她凝眸望着自己,清霜敛眸想了想,旋即郑重地摇了摇头。
“王爷走的匆忙,并未交待什么。”
彼时她胃疾发作,疼得意识模糊,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萧御用冰冷的语调批判着萧恒的凉薄。
看着她眼底划过的那一抹失落,清霜有些犹豫地说道:“王爷来时曾问起您昏倒的事,奴婢不敢隐瞒,便将实情告诉了他……”
听着她歉疚的语气,晏宁当即了然轻叹:“果然是他……”
她在禅院外等了那么久,又那样言辞恳切地哀求,慈恩大师却还是冷漠地将她拒之门外。
可才过了一天,他就一改先前的冷淡,不但应下了她的请求,还派人主动通传。
原来是萧御从中斡旋,替她搞定了不近人情的慈恩。
可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还是说,再怎么清高孤傲的人,到了权势面前也不得不伏首低眉?
见她螓眉敛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清霜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眸光。
***
往生堂内,一片肃穆。
晏宁身姿挺拔地跪在堂中,虔诚地聆听着慈恩的超度。
经文晦涩难懂,可那一句“离苦得乐,往生净土”还是听得她心生动容。
这一世母女缘浅,她只能寄望于来生。
诵经结束后,她在青杏的搀扶下,缓缓走向了慈恩。
“多谢大师为我亡母诵经超度,请受小女一拜。”
说罢,她便屈膝颔首,毕恭毕敬地行了个谢礼。
见状,慈恩眸光一闪,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我并不是为你应下此事,所以,你大可不必来谢我。”
“不管您是因为什么而应下这桩请托,于我而言都是施恩。”
看着她恭顺的模样,慈恩却不领情,只见他沉默地敛下眸光,径直走出了佛堂。
望着他飘然而去的背影,在场的几人无不面面相觑。
“姑娘诚心诚意地道谢,他倒是一点都不领情,还真是怪异至极!”
面对青橘的批判,晏宁蹙眉喝止了一声。
“青橘!”
“啊?”被点名的青橘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转过头来。
“我说过多少遍了,莫要在背后妄议他人,你怎么还记不住!”
“我又没胡说,是他本来就性情古怪!”
听着她不以为然的反驳,晏宁更是生气。
“他自有他的道理,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咱们指指点点。你再这么口无遮拦,往后必会自讨苦吃!”
许是被她发怒的模样吓住,青橘愣了半晌,蓦然红了眼眶。
下一刻,她便含着泪,委屈地跑出了佛堂。
“青橘……”
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青杏担忧地唤了一声,她却置若罔闻般,越跑越远。
“县主……”
望着青杏忧虑的眉眼,晏宁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去劝劝她吧。”
得到了她的首肯后,青杏当即跟了出去。一时间,佛堂里就只剩下清霜和晏宁二人。
看着袅袅升腾的烟雾,晏宁心中不免抑郁。
多年相伴,她深知青橘个性爽直。
可脚下的路充满荆棘,若不谨言慎行,早晚会害死自己。
就在她郁郁寡欢之际,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宁宁……”
晏宁心弦一震,胸腔内瞬间翻涌起一股滔天巨浪。
萧恒?
在背弃了承诺之后,他竟又一次找上门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