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从未见他如今天这般放松过……
竟有些羡慕。
小涂吃着想着，忽然瘪了下嘴。
一旁的百里明璋却没她那么多愁善感。
李长歧那胡说八道的本领他是领教够了的，哪怕已经过去千年，也始终历历在目。
过去与现在，已然在他身上重叠。
百里明璋此刻只觉得自己一把年纪，倒真不好跟这年轻人干计较，遂掏出个牌子丢在桌上，却表现得不耐烦，道：“行了，这院子你们可以住着，桥洞大街你就别考虑了，你不配。”
“……”
“近来岁元要出关主持巡游盛典，届时可能会有魔种侵入，我得多留意城中封印，不常有时间，你们自己多加留意，有事记得随时联系我。”
李长歧看也没看，就把牌子递给小涂，让她收好，又问：“岁元现在何处？”
“常年在地底维系地脉，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你暂时还看不到她，不过，我五十年前就听她说起过，小明的转世也来了城里，但这小子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说到“小明”，百里明璋脸色瞬间垮下去，继续道:“你若是找到他了，该劝劝，该打打，那该死的雪女，一直纠缠着他不放也不是办法。”
李长歧笑了笑，道：“行，等寻到他了，你再替我给净月传个消息……能见一面就再见一面吧。”
“好。”
百里明璋毕竟是顶着仙盟弟子的身份，还有一堆琐事待办，便没有久留。
等他走后，小涂就放下筷子，单手托腮看着李长歧慢吞吞吃饭。
李长歧只当她心里有话，便问：“你想知道什么？”
他和百里明璋言谈举止毫无罅隙的样子，看得小涂很是羡慕。
她从托腮换成趴在桌上，浅望着他：“你以前的朋友多吗？关系都很好？”
李长歧笑了声，而后喝着汤打着嗝，毫无形象可言，想必这人间美味深得他心。
他懒懒地说：“我朋友确实很多，但，怎么说呢，百里大哥于我而言，有再造之恩，便不是寻常朋友。”
“哦……”小涂的羡慕更深了，又忍不住想:要是自己也能在一千年认识他就好了。
李长歧看她眼神飘忽不定的模样，又问：“你这表情好恶心，是在想什么？”
“……”你才恶心。
“没什么。”小涂收起心思，旋即想起什么，忙指了指身上的衣裳：“这个，真的不用还吗？”
“不用。”李长歧道：“这个，只是大哥用来找我的手段。”
小涂一愣:“手段？”
“这衣裳是南庭时兴了几百年的样式，虽然不是他亲手做出来的，但上面那一千多个符咒禁制却是他亲自拓印上去，除了凡人，任何修士都不可能特别注意到这件衣裳，只有我才能一眼就看到它。他也知道，只要我还活着，就肯定会回黎城。”
这座城，不仅仅只是他的故乡。
李长歧又突然拍着小涂的肩膀，哥俩好似的，语气严肃又认真：“小涂，这可是一件天品宝衣，可说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而且还特意掩盖了自身的境界，穿着还有助修行……你这要是再不结丹，你对得起我这张老脸吗？”
小涂：“……”
李长歧继续语重心长道:“最近这段时间，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结丹，懂？”
小涂面无表情:“呵呵，早知道就不穿这玩意了……”
李长歧已经收回手埋头苦吃，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说了句:“啧，那可就白瞎了你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了。”
好看？
小涂嗖地一下撞过去，这措不及防的，还差点把他怼到地上去:“你觉得我好看？”
“……？”李长歧坐稳了才低眉睨她，惊：“莫非你觉得自己不好看？”
“我好看吗？”
“不好看吗？”
小涂不仅不自信，还质疑他：“……那你肯定没见过美女。”
说来也是奇，和他一起这么久，倒是从来没想过样貌的问题。
这若不是他主动提起，她压根儿不会接这嘴，也不会知道自己居然还有点点儿容貌焦虑。
小涂立刻在心底嫌弃自己。
下意识抬眼看他，却又立刻释然。
是了，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他都没在意过，自己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他觉得好看，那就肯定好看！
“哈！没见过美女？！笑话！”然而李长歧已然跳出她刚做好的心理建设，语气之挑衅堪称前无来者:“我师尊，狐狸仙，哪个不好看？改天介绍你们认识，让你见见什么叫天——仙儿！”我们
小涂：“……”
虽然但是，你这炫耀的语气怎么这么奇怪啊！
等等，他的师尊是个女子？
狐狸仙又是何许人也？
他寻常话多，天南海北，乱七八糟，有什么说什么。
可这几位，竟是与百里明璋一样，从未听他提起过的……莫非也是这般，与他亲近无边的朋友吗？
小涂一时惆怅，突然不知死活地追问了一句:“那我与她们相比，如何？”
谁知李长歧却说:“你和她们，这也没得比啊。”
小涂:“……”
呸，还不如不问呢。
她看着一桌子饭菜，毫无食欲。
李长歧还在下直男定论：“怎么说呢，各有千秋吧。”
谁知小涂根本不理他，只拿着筷子，扒拉着面前的一道青菜。
李长歧没等到回答，也不恼，就撑着脑袋看小涂扒拉那盘儿叶子被戳得稀碎的青菜，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声。
“你笑什么？”
“你不吃别扒拉啊，糟蹋粮食，可耻啊。”答非所问，然后又咬牙切齿:“可恶，说好的请我喝酒，大哥居然没给钱就跑了。”
“那你吃。”
“我吃就我吃。”
李长歧端过那盘菜，真就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他个子本来就高，修为跌落之后变得如凡人一样有了五谷轮回，这胃口自然也不小。
眼下吃得虽然慢悠悠的，倒是确实没糟蹋这一桌子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
等放了筷，他才继续说:“你如今，和你本来的样子，越来越像了。”
小涂根本不记得自己长什么样了，但也不在意，只“哦”一声。
可他却突然又来一句:“小涂，我还记得你的模样。”
“……”
小涂抬眼看他，他却咧嘴一笑，已经转头去叫小二结账了。
之后大半个月，小涂就被迫进入了所谓的‘闭关’期。
李长歧大约是知道她喜欢搞事，还专门守在她门口，但凡她出门一步，都会给她摁回去。
还美其名曰不到结丹不准她出。
于是小涂就明白了，他这纯粹就是自己也没事干，拿她消遣来的。
唉……
她只得认命，努力修炼，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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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丹。
也是，李长歧法眼通透，他们这天天混在一起，自然早看出她的修为已经能够结丹。
只是他一直没说，她也就一直拖着。
不知道为什么，小涂总是觉得，如果她修为上去了，她的元神会苏醒。
到那时，他们也许会分道扬镳。
她莫名有点害怕面对这种未知的恐惧。
但这样的恐惧，又不足以开口明说。
毕竟，等到了十洲五岛，等到了修真界，他们早晚都会分开的吧。
他似乎，一直都有自己想去做的事情。
到那时，自己又当如何呢？
小涂纵然不愿分开，但实力差距摆在那儿，她只能想到些拙劣的手段，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的想法，可眼下，他是连这点儿拖头都不给咯……
大约是心中始终抗拒，到最后，她突破金丹用的时间比李长歧预想的多了几天。
只是，她这场突破感觉并没什么提升。
出来时，距离大圣诞辰也只有三天，而李长歧并不在院中，倒是留了一封信。
小涂拿起来，又面无表情地折叠好放怀里——
天地良心，他教了她很多东西，唯独没有好好教过她识字。:)
说是说等她元神醒了，自然而然就会了。
也是，过去这几年，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来没超过他神识覆盖的范围。
小涂不知道他写的什么，也没在意，就伸伸懒腰，决定先出去找点吃的。
而且城里也一直没有好好去逛过呢。
她推门出去，就看到原本就红红火火的黎城，如今更是热闹了。
城中除了原本就有的一些修士之外，居然还多了妖修和魔修的气息，街上行人的衣饰造型也开始变得多姿多彩了起来。
她心下狐疑，直到看到一排青鸟，从一面墙里挤出来……
好吧，黎城果真是包罗万象。
青鸟们落地就化了人形，个个眉眼精致，花枝招展，衣上五光十色。
尤其男子，居然比一旁的女子还要妖艳，甚是好看。
但感觉修为都很寻常，只是能化人形的程度。
小涂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一群一群的妖，不由惊愕，下意识问道：“你们这是？”
青鸟被她叫住，也有些愕然，为首者是个头上簪了不少羽毛和宝石的精致青年，他上前行了个人族拱手礼，神色颇有些尴尬道：“让姑娘见笑了，我族通往黎城的结界出了点问题，进城的位置有些偏差，姑娘莫怪，老朽马上带着族人去城主府登记。”
小涂有点接受不了“老朽”的自称居然出自一位年轻人的口。
“……哦。”她听得一知半解：“你们是来参加巡游盛典的！”
青鸟大哥说:“正是正是，我族此番有幸受邀，负责巡游途中为大圣衔枝散花，此乃无上荣幸啊……”
“厉害。”
小涂听不懂但点赞，和青鸟们告别之后，正要离开，又突然被人叫住：“小涂！”
声音似乎在哪儿听过，想又不起来了。
她循声回头，就看到一个红衣黑发的少年挤着人群过来，他手举得老高，打招呼：“我老远就闻到你和李大哥的气息了，只恨黎城不准随便施展大法术，害我找了半天，哇——小涂，你变漂亮了啊，这衣服也好漂亮，哪里买的，我要给我娘买！”
“……你，”小涂看着他的脑袋：“你是……？”
胥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