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长歧的毒舌，百里明璋只回以面无表情：“好了，你可以停止你的想象了。”
不过话再说回来，他好歹也是有着万儿八千岁的年纪，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破防。
毕竟硬要说起来，“百里明璋”这具身体的本人长得还是有几分人模狗样的。
不过没有现在这么高，而魔主晦明的一些幼年分身看着还算乖巧，但只要一旦成年，就会开始变得格外狂野彪悍，个子也都是又高又大的。
那形象说得好听点是国泰民安，说得不好听点……他比邪祟之主更像邪祟之主，总归不是那么亲民。
眼下百里明璋的肉身和晦明魔主的元神这两相融合起来，难免会有些兼容失败的体现。
嗯，最大的症状就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当然，他也不在意就是了。
百里明璋又笑了笑，是情不自禁的，更是比哭还难看几分的，他道：“这肉身不是我自己炼的，是夺舍的一个仙盟符修弟子，我只是借他身份，便于在城中行走，没融合他元神，看着不合也正常。”
李长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正待开口说句什么，百里明璋却又继续道：“说来，我也是打算等黎城的巡游盛典过去之后就去寻你……倒是没想到你自己先回来了。”
李长歧问:“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
这问得百里明璋不由深吸口气，摇着头轻叹道:“如今不同往日了……净月已经年迈，岁元也因断尾修为大跌，无垠轮回几世仍旧劫数难逃，而我的情况……你也知晓，除了命长之外一无是处，仙门那边都说你已经转世，我也不知真假，只想着若是遇到了，便问问你还有什么打算。”
他想着，如果他还活着，便趁着他们这些老东西活着，能帮就帮。
“……就我这修为，能有什么打算啊。”李长歧垮起脸来，眼底不无惆怅，叹道：“其实死了一回之后，我的人生信条就主打就坚定了六个字：尽人事，听天命！”
百里明璋笑:“但我瞧着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啊。”
李衔珠也好，李长歧也罢。
只要他还是他，他就不会变。
尽人事听天命，怎么可能。
“……”
李长歧只能挤出一个比百里明璋还要难看的笑。
百里明璋道：“说说吧。”
李长歧苦笑道:“我倒是没想让你们再涉身其中了，来黎城，本是想跟你讨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一具能承载我元神的肉身……吧。”
“啊……”百里明璋听着就往后一仰：“那你该知道，就算是我晦明山的那具肉身，在最年轻最巅峰的时候，都不一定容得下你的力量。”
李长歧点头:“我知道啊，你那肉身除了特别能活，屁用没有。”
被嫌弃的百里明璋立时面无表情，杀气腾腾，拍拍他肩膀冷笑威胁:“朋友！立场搞清楚了没有啊你，现在可是你在求我，好好跟我说话，态度端正点，听到没有！”
李长歧从善如流，抱拳认错:“大哥我错了！”
百里明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佯装大度，不跟他计较，只跟着一起十分惆怅道:“你说你当初，抓住那个机会直接飞升该多好……”
李长歧难得露出几丝讥讽的神色:“得了吧，飞升，狗都不飞升。”
“……此话怎讲？”百里明璋神色跟着严肃起来，问:“你那一难，以命相抵，可有窥得何种天机？”
“且不论飞升之后便无法继续停留在此界的天地法则，只说邪祟之主，他虽然死了，但最主要的一部分力量却始终存在，邪祟终年侵蚀大地，魔种余孽伺机吞噬生灵……就如同如今的虚妄天……我至今看不到有谁能够收拾残局？”
说到这儿，李长歧嗤笑一声，眼底浮现少有的厌恶之色:“指望仙盟那群老东西吗？”
“……”
百里明璋闻言，只有苦笑无奈。
“我不见得做得到，所以我才说尽人事听天命，只是，”李长歧继续道：“我的肉身每况愈下，确实已经不能再拖，只能拜托大哥了！”
百里明璋没好气道:“我就知道，被你惦记上准没好事。”
李长歧拱拱手，装模作样地致谢:“多谢大哥啦！”
百里明璋冷哼道:“你别叫我大哥！”
李长歧从善如流，秒切身份:“唉，歧飘零半生得受兄台知遇之恩，兄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百里明璋要抓狂了:“你给我滚啊！”到底谁才能治治这玩意儿的抽象啊！
“哈哈哈哈！”
李长歧只管放声大笑，目光不经意落在街上，就看到小涂在街角打着转儿地在四处找人。
脚步无措，眼中茫然。
一袭蓝裙，宛若一只古灵精怪的蝴蝶仙子……
李长歧没立刻喊人，只是不自觉撑着下巴看了半晌。
看到小涂要走过这条街了，他才捡根筷子，在桌上敲了敲，往她那儿丢过去。
筷子到了她眼前立刻止住，牵着她的视线，望一旁倒了倒。
小涂顺势就看到他在饭馆子坐得优哉游哉的模样，连忙小跑过去，奈何街上人多，她这挤来挤去，还越走越远了，给她气得直跺脚。
李长歧没忍住笑出声来。
百里明璋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小涂那模样，忍不住问：“这姑娘……是你南庭的故人转世？”
李长歧摇头:“南庭国民皆因邪祟之主而死，魂飞魄散，无法转世。”
百里明璋又问:“那她是你现在的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是什么东西？名不正言不顺的，李长歧摇头:“别闹，无端毁人清白。”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为何将她带在身边？”百里明璋道：“仙盟如今找你找得快入魔了，你自己都是个脆皮，还带个脆皮到处晃，不怕死吗？”
李长歧:“这个问题问得好！”
“？什么。”
“我认识她那会儿，这具身体刚醒过来还不久，对魔种的感知能力弱得微乎其微，见到她时已经晚了一步，整个村子没有一个活口，就她，也是修士夺舍才活了下来。”
百里明璋不解：“那又如何？怎么着，李菩萨你善心大发了？”
李长歧笑了笑：“惭愧，我那时候是被她给采补了，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小筑基。”
百里明璋目瞪口呆，指指他，又指指逐渐靠近的小涂:“……你等等，你，被？”
采补？
李长歧点头。
疑惑得到肯定，百里明璋立时扼腕长叹:“早知道你是好这一口，那我魔族也有的是善双修采补之术的姑娘，你当年死之前就该跟我魔族成个婚留个后啊。”
悔不当初！
“……”什么叫“好这一口”？李长歧见他这捶胸顿足的模样，顿时哈哈大笑:“这题就超纲了大哥，我哪有心思专程去你魔族搞男女关系！”他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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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这闲情雅致。
“啧啧啧，你这刁民居然会被人采补，小姑娘前途大好，真是瞎了眼盯上你，害人精……”百里明璋低头见他漫不经心的模样，又是一声长叹:“真可惜了！”
“大哥。”
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话来损自己，李长歧也不在意，这种废话，一直也都是他们从前的寻常。
只是，看着着急忙慌但越来越近的小涂，他忽而勾了勾唇，淡淡笑道：“我与她，可能是意外，可能是缘分，也可能是孽是劫是因是果，但不管怎样，都不会是可惜。”
他这人就是心大。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从不会追究好坏因果。
百里明璋听他这么说，先是一愣，而后了然，笑道:“也是，你总能坦然接受一切不好的发生。”
他这一生极其漫长，认识的人也不少，真说起来，李长歧算是他认识的人里面年纪最小的，却有着所有人都不具备的豁达。
十分难得。
小涂走到他们身边时，正听到百里明璋在问李长歧：“对了，说说吧，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李长歧摇着头，道:“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好像期间是醒过很多很多次，我能感知到时间的流逝，但意识始终飘忽，周围环境也千奇百怪，好像有了很多身份但又不太清晰……也就这次醒过来，得了个能够自主掌控的肉身。”
他似乎有过一段比较深刻的经历，但也阴差阳错地在归位的过程中被遗忘。
而遗忘……
似乎也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小涂顺势就坐在李长歧身边，端着早就沏好的茶喝了一口，插话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说点往事。”李长歧说着，便顺势按着她肩膀往自己身边靠了靠，而后指了指百里明璋：“小涂，给你介绍一下，这位，百里明璋，你可喊他百里大哥。”
小涂从善如流：“……百里大哥。”
“嗯，乖，这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亲大哥，咱以后总算是有个人罩着了。”李长歧又拍着百里明璋的肩膀：“咱百里大哥的血条厚得一批，以后我不在了，你就多巴着他一点，包保命的，知道吗？”
啥玩意血条？
到底是朝夕相处五年，现在小涂一听他这吊儿郎当的语气就知道他又在胡说八道了，当即赠了二字评价：“有病。”
李长歧：“……”好歹携手行走江湖五年，当初一起吃喝黄赌坑蒙拐骗的默契呢？
百里明璋拍桌狂笑：“哈哈哈哈。”
李长歧的性格之所以平和，全是因为他那一股子犟劲儿永远不用在正途，这会儿一看百里明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当即就跟他掰扯起来：“笑什么笑，没见过人拌吃瘪啊！”
百里明璋瞬间无大语：“……你到底在得意什么啊！”
“那不管，反正我得意。”
小涂：“……”你到底在得意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
百里明璋给他气了个倒仰，但吵架他不在行，索性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们有住的地方没有？”
李长歧运转抽象神功，立刻指着街对面的饺子铺胡说八道：“咦，我看那边那座桥底下风水挺好，适合我们这样的凡人居住啊，小涂，晚上咱们就睡那儿，早点儿抢个好地盘知道不？”
“……”
小涂默默吃菜不发言。
她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位违和感十分强烈的百里大哥，真的可能是他亲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