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涂只觉得莫名其妙，挥挥手，散去身前的合欢花，口中奇怪道:“这深山老林里哪来这么艳的合欢花……”
可没等她话未说完，身前不远处的李长歧却突然闷哼出声，旋即一口鲜血吐出，人也随之往前倒去。
他身后的石头，早已化作粉尘，湮灭在了花雨之中。
意识消散前，他只来得及下意识伸手。
小涂接住了他的手，却因力道太大而一同倒在地上。
“李长歧！”
小涂费力将他扶着，抬眼却看到他胸前不知何时竟被一柄剑从背后刺穿。
此刻，那锋利的剑刃正缓缓化作细针一样的粉色花瓣。
花瓣消散，随即是鲜血奔涌而出……
小涂环顾四周，什么气息也察觉不出，什么人也看不见。
但这铺天盖地的合欢花香气，却让她莫名熟悉。
她扶着李长歧，环顾四周，“是谁？出来！”
而就在这时，在他们不远处，无数合欢花显现，凝结出一名红衣男子，正缓步而来。
只走出三步，却已经到了眼前。
小涂几乎是瞬间便挡在李长歧身前。
目光落在那男子脸上，看到他蒙着双眼的红色云幕时，她忽然从心底深处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周遭的一切都好似变慢了。
所有的动静都变轻了。
空气中，那些透过阳光，阳光折射的痕迹里那些浮尘轨迹都好似清晰可闻。
不知为何，小涂有种很诡异的直觉——她应该认识这个陌生人。
这是醒来至今，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还有认识的人，但她心底，却并不愿意有这种“认识”。
她皱眉，再次开口:“你是谁？”
“滚。”
花铮对她这种修为的修士，生不出杀心，但也不会有同情之理。
只轻描淡写一字出口，便是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小涂震飞出去数丈之远！
力量悬殊太大，小涂身体还未落地，便觉五脏六腑俱是崩裂的痛。
她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口鲜血，还不急忍受身体疼痛，抬眼就看到那红衣男子，正以指做剑，却是御剑之势。
果不其然，不过转瞬，又是无数合欢花凝结成了一柄长剑，欲将李长歧的头颅斩下。
“住手！”
小涂目眦欲裂，本能大喊出声，与此同时，她识海中苍云珠忽地一震。
一股无名的力量忽地带着她瞬身而去，挡在李长歧的身前。
旋即，她识海中的元神苏醒，同时掌控肉身，跟着抬手一指，却是取下头上的缚仙索，将花铮的手腕捆住，同时用尽全力将他往一旁摔去。
一切说来话长，可发生却不过转瞬之间。
花铮在她元神苏醒的时候，便认出她的气息。
他微微侧头，是用听的角度，不可置信地问:“鸿音？是你？是你吗！”
然鸿音的本命剑，在天云宗那一战中便被花铮连同手臂一同折毁，可笑如今已经没了本命兵器，即使元神苏醒，她也在潜意识中认为自己不是花铮的对手。
被他断臂重伤，以邪祟侵蚀神魂，又身陷销魂大阵而自爆身陨的经历，还历历在目！
鸿音后退至李长歧身前，定定看了脸上还写着慌乱的花铮片刻，才开口，沉声道:“师徒一场，你当真是要将我赶尽杀绝才肯罢休！”
“不，鸿音。”花铮摇头，上前两步，仍旧摇着头，轻声道:“我并非有意伤你，此前，我并不知道是你。”
“我不是你的对手。”鸿音收回缚仙索，紧握在手中，“你若想再杀我一次，大可随意，但你不该伤及无辜。”
说完，她回头，看了看李长歧。
她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逃出去。
花铮的实力，她……
她毫无胜算。
“你说的是他？”花铮微微侧头，转向李长歧的方向:“他是谁？是他救的你吗？”
他眉头紧皱，话还没说完，神识已经落在李长歧身上，探查着他身上是否有与鸿音相关的痕迹。
鸿音只当他要出手，立刻侧身挡在李长歧身前，道:“与你无关！”
见他没有立刻动手，她也不欲多废话什么，果断回头扶起李长歧，目光一瞥，又捡起地上摔落的灵芝才飞身离开。
流落人间，倒是难得一见这般灵药，若能逃出去，兴许还能给他疗伤。
只是这具肉身的修为实在是太低，加之此前被花铮一掌重伤，她调动全部灵力也无法支撑元神苏醒太久。
带着李长歧逃离的过程中，她只能不断地给他输送灵力。
如果他能醒过来，兴许，兴许能摆脱花铮……可他的修为，还只是筑基。
二人灵力已有几分相合相契，旁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追来的花铮却很清楚。
鸿音恐怕不愿与他多说。
他到底还是渐渐放慢了速度。
追上他们轻而易举，但……他该想想之后应如何做。
如他所想，鸿音带着李长歧，的确没走多远，便停在了密林深处。
力竭晕倒时，她只来得及再看一眼毫无动静的李长歧。
此前元神苏醒的一瞬，属于“小涂”的意识便悉数归位。
李长歧这段时日对她的种种照顾，俱是历历在目。
引她修行，他可堪用心。
洗髓丹时带着重伤救她，也足够尽力。
他对小涂也未曾提及双修采补的恩怨，只将她当做一个寻常的人，在好好对待。
鸿音这一生，还未曾体会过如此“稀松平常”，却又令人刻骨铭心的经历。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活得那么鲜活。
原本欠他之恩本就难报，如今又……
花铮是为了杀她而来的吧。
若真如此……
鸿音苦笑一声，扶着他，一同倒在了地上，落在他身侧，喃喃着:“欠你的这条命，怕是还不成了……李长歧。”
“你竟真的还活着……”过了好一会儿，花铮才现身，落在小涂身前，蹲下身去探查她的情况，却发现苍云珠死守其元神，亦有另一股力量包裹着苍云珠，逐渐隐去了它的气息。
那股力量，他无法分辨具体，但却与李长歧身上混沌不明的力量如出一辙。
……看来，果真是他救了鸿音。
兴许这也是为何他一直无法感知到鸿音所在的缘故。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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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苍云珠只要还在鸿音这里，天云子就不会罢休，或许她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人间九州灵力驳杂混乱，这股力量也能彻底藏匿苍云气息，而天云子断然不会轻易来人间，其他人对苍云珠的作用也不知悉，留在这里，鸿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花铮自言自语地说着，同时收回手，转而望向一旁的李长歧。
他起先便是察觉此人的气息过于诡异，也过于危险，这才动了杀心，想以绝后患。
但此人或许是鸿音活下去的关键。
花铮本就是合欢宗出身，对于双修功法的痕迹本就敏感，确认小涂就是鸿音之后，便看出他们身上潜留的灵力双修痕迹。
灵力双修确实是个不错的恢复办法，只是他们都不得其门道，以至于修行速度实在太过缓慢。
沉吟片刻，花铮取出一枚丹药，送入了李长歧口中。
没过多久，李长歧的意识便逐渐苏醒，跟着他的手指便动了动，而后，缓缓睁眼。
心口处的血迹未干，但伤势却已恢复大半。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负手而立的花铮，而后便感知到身侧气息微弱的小涂。
他缓缓喘了口气，才抬手捂住伤处。
由得丝丝缕缕的血流顺着手上的经脉骨骼往下流去，很快浸湿了手臂。
随后，他借着满手血迹，撑着身体，就在地上画了几笔。
那是与他身上图腾类似的纹样，随着血迹涌入指下痕迹，一股无名力量从地下向上侵袭，将他的血色变为赤金，一路回收涌向伤口。
察觉到身后气息的变化，花铮这才回头，不无惊骇地问:“这等回天之术，世间罕见，你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还想杀我啊。”李长歧外伤虽然彻底恢复，但他神魂却并不痛快，他喘着气，缓缓抬眼，看向花铮，竟还似笑非笑地挑衅:“可惜，凭你，还差点道行。”
话音落下，他便从地上站起。
“你还要与我动手？”花铮感知到他调动的力量，微微偏头，淡淡道:“以你筑基的修为？”
李长歧笑了:“打不过我还不能挣扎一下么？”
“……”花铮向着小涂那边，微微摇头，淡淡道:“不必了。”
“嗯？”
“我且问你，”花铮指了指小涂，问:“你与她，是何关系？”
李长歧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道:“朋友吧。”
“朋友？”花铮似笑非笑地问:“你不是她的双修炉鼎？”
“……炉鼎？”李长歧寻思着这个身份还新奇，也贴合实际，便点头道:“你这么说也行。”
而后反问:“听你这语气，你们认识？”
花铮微微颔首算是默认，又道:“若我没猜错，她应是以阴阳合欢经窃取了你的修为，才得以保全性命，只是，你的修为，也未免太低了。”
李长歧笑了笑，并不在意。
见花铮确实没有动手的意思，他便蹲下身，查看小涂的情况。
在发现她肉身损伤已然超过承受极限，便不由抿抿唇，心里骂了花铮一百遍，手却将人轻轻扶起，小心翼翼地运转灵力为其恢复经脉。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这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