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你老婆吵架，你也不用大老远地跑到申城来。你不是为了暗中观察范壮成的一举一动，你住哪儿不行，非得住那出租屋里？”
话说到这份上，吕永铭仍是嘴硬不松口：“是，我是为了观察范壮成，但这又如何？你们顶多说我偷窥，别想把杀人的罪名按我头上，查案也不是这么查的吧？”
老金又道：“你不止是监视范壮成，你还偷偷跟踪范壮成，跟着他去了拆迁楼里。我不妨告诉你，行车记录仪把你给拍下来了，你否不否认都不重要。”
吕永铭：“我若是说我是跟在范壮成的后面去了拆迁楼，可我进去的时候，他人已经死了。我说了你们能信我么？
老金：“你说进去的时候他就死了。谁能证明？”
吕永铭耸耸肩膀：“这事不是应该你们警察去查清楚的才对么。”
***
吕永铭死活不认罪，杨队和老金拿他没辙，只好暂时把他扣留在审讯室里。
明知道吕永铭可疑，杀人动机有了，被害人为何活着的时候被凶手烧毁指纹和脸部的疑点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头疼的是吕永铭不肯交代犯罪事实，现在手里掌握的证据又不足让他们以零口供结案。
杨队按动打火机，打火机里不剩多少油了，他按了好几下才点着。
小封提出自己的看法：“我看了现场的痕检报告，拆迁楼楼梯上，还有尸体附近的足迹都被人清扫过，难以辨认。范壮成在朝南的窗户和阳台边留下了足迹，根据足印的轨迹显示，范壮成在遇害前走到窗前，又走到阳台前，然后又折回来。痕检员没在窗户和阳台边找到纪闻舟的足迹，鉴于此处的足迹没有被人清扫过的痕迹，说明凶手并没有在窗户和阳台边逗留过。
“这栋拆迁楼是一栋独栋老房子，一共五层楼，窗框都被拆了，连阳台也被人敲掉，只留下一个个空洞，靠窗和阳台的位置其实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范壮成为什么要走到那里去？
小夏拿笔杆敲了敲自己的下巴：“会不会是为了去看纪闻舟什么时候过来？”
“不是这个缘故。我去拆迁楼现场模拟过，房子是坐北朝南的老房子，窗户和阳台都朝南，站在窗前看不到楼下朝北的情形。案发当晚，纪闻舟是从北边过来的，所以范壮成站在窗前不是为了查看他来了没。”
“那他……”
“会不会他是想把纪闻舟推下楼？”
诸位警员面面相觑。
小封：“有可能，毕竟推人下楼不需要准备凶器，没有凶器，也就不容易暴露自己，甚至可能会被定性为自杀案件。”
小周反驳道：“你说的这些都只是猜测，你不要忘了，现在死的人不是纪闻舟而是范壮成。”
“不是猜测，我依据支持我的推论。”
杨队把打火机丢回桌上：“继续说。”
“第一，这栋拆迁楼本来就很适合行凶，楼里没人居住，周围也十分荒凉，就算有人大声呼救也没人听得见。如果说范壮成单纯地只是想要问纪闻舟要钱，两人大可以约在别的地方见面，这样范壮成还能多一层保护，周围人多，纪闻舟就算想要动他也做不到。
“范壮成没这么做，偏偏还主动选择了在拆迁楼里见面。范壮成他是敲诈者，众所周知，敲诈者的处境远远要比被敲诈者的危险，他却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处境，除非他知道，纪闻舟绝不会对他做什么。他凭什么这么肯定？
“经我们查实，他跟纪闻舟以前根本就不认识，他唯一和纪闻舟有交集的那一次，两人撞了人，还抛衣埋尸，仅凭这些来看，谁都确定不了纪闻舟是否具备杀人的潜质。跟一个犯过罪行的人于深夜时分在空无一人的拆迁楼里见面，除非范壮成一开始就知道，他会在纪闻舟动手之前先杀了纪闻舟。
“根据我们掌握的监控显示，案发当晚，范壮成在九点前就离开旅馆前往拆迁楼，从旅馆到拆迁楼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他跟纪闻舟约的是晚上十点，实际上他自己却提前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现场。他会早到，原因有二，一是怕纪闻舟跟他一样，早早赶到埋伏在附近，二是为了在现场为之后的杀人行为做准备。”
小封举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我们在案发现场找到一根撬棒。房间里堆放了许多建筑工具和材料，其中包括砖头、旧电线、水管、锤子、木板和撬棒等。这些用具当中，只有撬棒上没检测到任何指纹。现场的其他东西都蒙着灰尘，唯有撬棒上积的灰尘不多，由此可知，撬棒不是房间里原本就有的东西，而是后面有人带去现场的，存在一定的可能性是死者范壮成自己携带去现场的。”
小周抬手制止：“等一下，你刚才不是还说范壮成约纪闻舟见面，是打算把纪闻舟推下楼造成意外坠楼的假象么。既然如此，范壮成为何还要带撬棒去拆迁楼？”
小封回答：“范壮成随身带着撬棒，也许是拿它用来防身，也可能是考虑到万一他推人下楼失败，到时候还能用撬棒杀人。
“撬棒是开车人经常用到的工具之一，而新的检测报告显示，撬棒上沾有汽油、橡胶等物质，符合汽车维修工具的特征，而这一点又跟范壮成的职业符合。从这些迹象可以看出，范壮成有杀人意图。可他为什么要杀纪闻舟？难道是为了灭口？
“他有七年的时间，为何现在才想到要灭口？原因就是七年前，他和纪闻舟之间有个共同的秘密，也就是七年前发生的埋尸案。范壮成知道纪闻舟不是凶手，当时，纪闻舟甚至是主张打120的，这些都有录音为证。七年后，有个自称目击者的女大学生死了。大家试想一下，如果范壮成知道自己不是凶手，而目击者却被人谋杀了，他会怎么想？”
小夏眼睛一亮：“他会认为，目击者是被纪闻舟杀害的。”
“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老金：“小封，你这想法是可以，但我们在陈佳卧室里发现了范壮成的生物检材，你又怎么解释？”
“对，陈佳的遇害现场确实留下了范壮成的血迹，但如果他只是偷偷潜入陈佳的家里寻找所谓的证据，并没有想要杀害陈佳呢？陈佳在网上声称自己是尸骨案的目击者，范壮成势必会去想，陈佳手里是不是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诸位警员交换眼神。
至今为止，只有迹象说明范壮成潜入过陈佳的遇害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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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确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是范壮成杀害了陈佳。
小封：“假设范壮成潜入陈佳的家里，进屋后却发现陈佳死了，现场的情形一看就知道是谋杀现场。范壮成是带着目的来的，他趁着家中没人赶紧找证据，随后又悄悄离开现场。回去后他肯定会想，陈佳是因为尸骨案丢了性命，尸骨案的知情者一共只有三人，一个是他、一个是陈佳，还有一个就是纪闻舟。既然不是他杀的人，那就只能是纪闻舟。
“经过一番打听，他得知纪闻舟现在人在申城，娶妻生女、家庭美满，事业有成。也许七年前，纪闻舟并没有想杀他，但七年后拥有完美的人生的纪闻舟比谁都担心当年的秘密曝光。在范壮成看来，是纪闻舟杀了目击者陈佳，下一个目标就轮到他了，一旦杀了他这个共犯，世界上就没人再知道当年的事了。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得反击。
“他借口拿录音的事敲诈纪闻舟，把纪闻舟约出来见面，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干掉纪闻舟。录音在他手里，他有把握纪闻舟一定会来赴约，只要纪闻舟来了，他就可以趁此机会抢在纪闻舟动手之前杀了纪闻舟。”
小夏提问：“如果撬棒是范壮成带去拆迁楼的凶器，为什么我们勘查现场的时候，撬棒会和其他用具堆放在一起？”
小封：“撬棒是被凶手扔到那里的。凶手袭击了范壮成后，在范壮成的衣袖里发现了撬棒，当时范壮成人还没死透，凶手怕范壮成会对他/她进行反击，抢先把他手中的工具扔得远远的，这样就算范壮成清醒过来，一时间也拿不到撬棒对付凶手。
“击打范壮成的那块砖头，跟堆放在角落里的砖头完全相同，说明它是拆迁楼原本就有的东西，但这块砖头上没有指纹，并在其上检测出范壮成的血迹，已证实它是杀害范壮成的凶器。”
杨队从烟盒里又拿出一根烟点上：“小封，照你分析，杀害范壮成的凶手到底是谁？”
“杨队，我认为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范壮成提前半多小时到了拆迁楼里，他来到五楼等待纪闻舟的到来，纪闻舟的腿脚受过伤，虽然可以不用撑着拐杖就能行走，但吕永铭和南涔听到的脚步声，都证明了纪闻舟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很引人注目。也就说，如果纪闻舟出现在拆迁楼里，一直在等他过来的范壮成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脚步声。”
小周记笔记的动作停住：“会不会是纪闻舟故意装瘸腿，其实他的腿脚早就好了？”
“不可能。大家应该还记得吧，行车记录仪里拍到了他走路时的画面，纪闻舟不可能知道当时行车记录仪还开着，经过那辆车的时候，他走路的时候明显还是一瘸一拐的，旁边没人，他没必要装，由此可以确定，他走路是真瘸。至于范壮成，他怕纪闻舟暗中埋伏，一直处于警惕状态，而纪闻舟因为腿脚受伤的缘故，走路时不可避免地会发出声音，没办法趁范壮成没注意他的时候从后面袭击范壮成。
“如果杀害范壮成的凶手不是纪闻舟，这一切就很好解释了。凶手是可以悄无声息靠近范壮成的人，而范壮成还在等着纪闻舟，并没留意到凶手的出现，凶手趁其不备，抄起砖头从身后给了范壮成致命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