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下午，阳光却亮得刺眼，南涔抚着心口，觉着有种说不出的刺痛。
微微也是纪闻舟的女儿，一旦纪闻舟坐牢，微微会不会也跟那个学生一样，被班里的同学孤立、被学生的家长排挤，或许还会被逼着不得不转学。
痛苦、迷茫，犹豫。
她到底要不要继续查下去呢？她毕竟也不是警察啊。
如果不再查下去，而是选择替纪闻舟掩盖罪名，是不是他的罪行就不会被暴露出来，微微就不会受到伤害。毕竟除了她，没人知道那晚上纪闻舟曾出现在那栋拆迁楼。
铁门被打开，孩子们一窝蜂地往校门外跑。
“妈妈，妈妈！”初微小跑着扑到她面前，南涔蹲下，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妈妈，今天怎么是你来接我呀？”小初微歪着脑袋问。
“因为妈妈想微微了啊。”眼睛湿湿的，南涔强忍着眨了眨眼，把泪意逼回去。
晚饭南涔是在她爸妈家里吃的。
得知她今天留下来吃晚饭，叶青容高兴坏了，从冰箱里拿了许多食材出来，给晚饭又再添了两道菜，都是南涔平日里爱吃的。
南涔不想她太累，但今天她也没拦着，进厨房给叶青容打下手。
她什么都不愿去多想，就想多陪陪她家人。
吃过饭下了楼，她在车子里呆坐了好一会儿。
纪闻舟杀了人，可能还远远不止一个人。比如尸骨案的被害人、陈佳，还有后来在拆迁楼里发现的那名死者。
一个人哪怕平时看上去再正常，一旦哪天过了那条界限害过人，谁也担保不了他往后不会再起杀意。
南涔抓了抓头发。
心情烦乱，不想再去思虑以后的事，同时又惊讶于自己的转变。
她变了，变得自己也认不出自己来了。
不敢面对现实，跟个鸵鸟一样。
***
范壮成的命案还在调查中。
警方已做过DNA比对，可以确认范壮成曾去过陈佳的家里，按照DNA留下的位置来推断，范壮成进过陈佳的卧室，还在她的衣柜里翻找过东西，可能是动作匆忙，加之衣柜里光线又暗，他划伤了手指留下了自己的血迹都没发现。
警方通过调查两名死者的社会关系证实，范壮成和陈佳之间没有任何交集，而结合案发现场的种种情况来看，他的确在陈佳的家里翻找过什么。
寻常人怎么会偷偷摸进一个陌生人的家里翻箱倒柜。陈佳家境普通，又是一个尚未走出象牙塔的女大学生，很难想象会跟人结仇，如此推断，似乎因尸骨案被人灭口的可能性最大。
陈佳是在网上声称自己是尸骨案的目击者，但不管怎么说，就凶手的视角，尸骨案尚未侦破，可能是陈佳并没有向警方提供过线索，或是陈佳有心向警方提供线索，但她目击到的情况不足以让警方查明真凶是谁。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凶手显然认为陈佳的手中握有关键证据，这证据让凶手坐立不安，不惜杀了陈佳后还留在现场翻找东西。
光猜测没用，一切还得用证据来说话。
警员拿着范壮成的照片去了陈佳住的小区。
保安拿着照片细看了一眼，又把照片还给警员：“我记得这人，是个开车的，他以前来过咱小区，脾气挺差的一个人。”
警员心里登时一松，保安记得范壮成就好，何况保安说他是司机，跟他们查到的职业也相符。
“3月15号那天，他来过你们这小区吗？”
“哪天？”保安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问的是陈家那小姑娘遇害的那天。
“没来过。”到底是警方问话，他没敢把话说得太死，顿了顿才改口说，“应该没来过咱小区。”
“你确定？你再仔细想想。”
“真没来过。物业那边已来来回回问过我跟我同事好多次了，物业经理还交叉核实过停车费的收费记录和所有保安的证词，能做的都做了，这人的确没再进出过咱小区。”
两位警员对视一眼，眉头紧锁。
假如保安的记忆没出错，物业经理的核实工作也做得扎实的话，有没有可能陈佳遇害当天，范壮成并没有开车，而是走路进出小区的。
保安来回打量着两位警员：“警察同志，陈家那小姑娘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怎么最近这几天来我们小区查这个案子的人这么多！”
警员警觉心顿起，两眼紧盯着他看：“什么意思？”
保安一头雾水：“啊？什么什么意思？”
“除了我们警方，最近还有谁来过？”
“就前两天，来了两个人，一个男的，一个女的，也是来打听陈家那小姑娘的事，问了我好一通才走。”
警员表情凝重：“那两人什么样子？年纪多大？”
保安面色为难，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
每天进进出出这么多人，事情又过去了几天，他哪能记得住这么多。叫他多嘴，不多问这一句，现在也不至于进退两难。
“你再慢慢想，能记起来多少是多少。”
保安挠了挠头皮努力回想。
“警察同志，我可先说一句啊，我只隐约记得一些，不担保我说的都对啊。”
“你管你说。”
“那男的吧，跟您差不多一般高。”保安指了指警员小封，又用手在自己的肩膀附近比划了一下，“那女的，大概到他肩膀这里。两人年纪都不大，男的大概二十八这样，女的顶多二十五岁。”
警员拿笔记下：“还有呢？”
“那女的挺漂亮的，也不是说怎么怎么漂亮，主要是气质好，看着就很大气。”
保安又简略描述了一下两人的容貌特征，小封在一旁听着，越听越怀疑保安嘴里的那位女士就是南涔。
***
警员做完走访工作回到警局，匆匆吃了碗泡面，就又去会议室开会。
队里的大部分警员还是倾向于杀害陈佳的凶手是范壮成，在分析范壮成为何选择陈佳的家里为行凶现场时，警员持有不同看法。
小封：“范壮成为什么要在陈佳的家里杀她，他大可以挑选陈佳坐他车的时候，开车将她送去一个没什么人出没的地方行凶。他平时以开出租车为生，每天在外面跑，这样的地方他肯定知道不少，随便挑个合适的就行，没人会看见他行凶，还方便他抛尸，总比潜入小区安全得多了吧。”
小周忙反驳说：“陈佳的父母说她女儿比较宅，不喜欢到处溜达，如果出门，不是去学校就是去市中心。我仔细看过地图，无论是前往她学校还是去市中心，一路上行人和车辆都比较多，且每隔一小段路就设有监控，如果他特意把车开到没有探头的偏僻之地再行凶，就算被害人心再大，势必也已经在途中察觉到不对劲了，怎么可能乖乖地跟着他去那种地方。
“不要忘了，被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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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家里还藏着范壮成在寻找的东西，所以范壮成无论如何总归要去一趟被害人的家里。既然一样都要去，索性在那里杀了被害人，又能顺便找到他正在寻找的那样东西，一举两得。”
小封拿着笔转了几圈：“你这假设不对。
“别的先不说，就说范壮成他是如何知晓案发当天只有被害人陈佳一个人在家里，他既不是陈家的亲戚，也不是街坊邻居，陈佳只是作为乘客坐过他的出租车，他没道理能知道这些消息吧？
“我们知道这事，是因为我们问过陈佳的父母。据他们所说，那天他们是回老家喝喜酒，不过喝喜酒这种事一般人不会随便跟别人说的吧，就算刚好跟几个相熟的邻居提了一嘴，对方也不一定知道陈佳那天不会回老家，也没人闲得到处跟人宣扬这件事，所以范壮成是从哪儿打听到这事的呢？”
老金将一小撮烟灰弹在烟灰缸：“或许范壮成并不知道那天陈佳会在家里，他潜入屋中只是为了来找东西的，撞见陈佳在家中，又是独自一人，他本来就想要灭她口的，索性就把她给杀了，然后开始找东西，把屋里的东西翻得一塌糊涂，他怕时间来不及，于是也不打算浪费时间把东西收拾好放回原处，只是顺手拿走了家中的一些财物，故意制造出一种入室抢劫杀人的假象，反正那些钱不拿白不拿，还能转移警方的视线，让警方怀疑不到他的杀人动机是为了灭口，只是他百密一疏不小心在现场留下了血迹，才让我们怀疑到他身上。”
老金的这种猜测得到了大部分警员的赞同。
小封：“有关范壮成潜入陈佳家中的这件事，我认为可能还有我们尚未发现的疑点。”
“比如什么？”
“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以范壮成是杀害陈佳的凶手这个方向在进行调查。”
“你的意思是凶手不是范壮成？”
“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可能范壮成只是进入过被害人陈佳的家里，但实际杀人的却并不是范壮成？”
杨队低头沉思，嘴边的烟忽明忽灭。
不得不说，这等于是开辟了一条新思路。
“依据是什么？”
“你们想啊，陈佳死在玄关处，现场有拖拽的痕迹，凶手挪过尸体，让尸体靠在门口的墙上。根据痕迹检测结果显示，陈佳是面对着门外方向被人杀害倒地而死，有极大的可能是凶手在她开门的那一瞬间刺向她。大家试想一下，范壮成伪装成快递员在外面敲门，对着屋里的人喊‘快递’，当时陈佳一个人在家里，作为一个大学生，又经常上网，再加上她还怀疑自己被人跟踪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安全意识应该是很高的，听到门外有人送快递，她肯定会透过猫眼看一眼门外。
“我们再来说一下范壮成。他是个男的，四十岁左右，身材壮实，说句失礼的，看着不大像个好人，陈佳看到门外站着这么一个人，她会去开门么？
“答案是她不会。她会叫门外的人把包裹搁在门外，而不是自己去开门，确定对方离开了，她才会开门拿快递，所以范壮成没有机会在陈佳遇害当天进入现场。”
女警员小夏出声打断他：“如果按你说的，范壮成没机会走进现场，那么他的血迹又是怎么留在陈佳的衣柜里的呢？”
“我说了，他没机会在案发当天进入现场，不说明他之前没机会潜入陈佳的家里。我们暂时还没查到范壮成当天的行动轨迹，有没有可能他潜入陈佳家中的日期，和陈佳遇害并不是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