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涔上了两节课回到办公室，刚倒了杯水坐下，就接到她母亲叶青容打来的电话。
叶青容鲜少在她上班时间打电话给她，南涔拿着手机犹豫了下。
“妈，有什么事吗？”
“南涔，闻舟今天来我们家里看望微微了，你们一家三口也好些日子没在一起聚聚了，我打电话就想问问你，下了班后你要不要过来跟我们一起吃晚饭？”
南涔一怔，眉毛拧成一个疙瘩：“他去你们那里了？”
“对啊，来了有一会儿了。”
“我马上过去找你们。”
叶青容纳闷：“你不还上着班么，现在过来干什么？”
说着话，电话另一头的南涔已挂了电话。
南涔心里七上八下的，跟同事商量好代班的事，又请了假，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父母家，一路狂奔，进屋时人还喘着粗气。
叶青容把门关上：“你瞧你，这么急急忙忙地做什么，一头的汗！”
南涔不及跟她多言，目光直直穿过客厅，纪闻舟正抱着女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里放着动画片，是小初微最喜欢看的动画片。
纪闻舟抬起眼眸：“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小初微跳下沙发，朝南涔跑过来：“妈妈你来啦。”
南涔见她安然无恙，脸上还笑嘻嘻的，心里松了口气，无视纪闻舟的问话，摸摸小初微的小脑袋，低头换拖鞋。
一家三口心思各异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动画片结束时，墙上的挂钟指向四点。
叶青容打开冰箱：“闻舟，南涔，你们两个今晚想吃什么？”
南涔蓦地站起身：“妈，你不用忙了，我们回家吃晚饭。”
叶青容翻冰箱的动作一顿：“不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么？”
“不了妈，下回再说吧。”
纪闻舟走过来：“妈，我们先回去了，改天再过来吃饭。”
“好吧。”叶青容看着南涔苍白的脸，心疼得很，“回去也要好好吃饭，你看你都瘦了。”
南涔和纪闻舟才要走，纪闻舟突然回过头去问小初微：“宝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家？”
小初微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宝宝想回家。”
“不行！”
南涔态度斩钉截铁，在场的几人都齐刷刷地朝她望过来。
南涔说完这话就后悔了。
缓了缓语气，蹲下来摸摸小初微的脸蛋：“爸爸现在还在养伤，宝宝在外公外婆家再住一段时间再回来好吗？”
小初微仰起脸，睁着一双大眼睛乖乖地看着她。
“那好吧，妈妈要早点过来接我哦。”
叶青容看出南涔的为难，在一旁佯装生气：“宝宝不喜欢住外婆家里，外婆好伤心啊。”
小初微伸手去抱叶青容，声音软软的：“外婆不要伤心啦，宝宝最喜欢外婆啦。”
这一插曲总算揭过，南涔和纪闻舟一前一后坐电梯下楼。
南涔今天没开车，两人是打的回家。
正值下班高峰，出租车开开停停，南涔靠在车窗上闭眼装睡，心里懊恼。
适才纪闻舟说要带小初微回家住，她一时失态，反应过度。纪闻舟心细，多半会从她的异样中发现什么。还有之前她请年假去外地调查，刚好那期间有人打电话找她，接电话的是小吴，小吴说那人的嗓音跟纪闻舟的很像，如果那人真的是纪闻舟，那么纪闻舟早就对她起疑了。
一道阴影猛然靠近，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
南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吓得朝后一缩：“你干什么？”
临近黄昏，车内一片昏暗，看不清纪闻舟脸上的表情。
“我们到了。”
南涔扭头张望窗外，出租车已停在大楼门前。
“我只是想帮你解开安全带。”他一边说，一边凑近她把座椅旁边的带子拉出来。
“我自己解！”
南涔解开安全带，别开脸推门下车。
纪闻舟付了车费，南涔没等他，进楼摁了电梯。纪闻舟走过去，与她并肩站在电梯门前。
电梯门阖上，纪闻舟靠在电梯壁上：“南涔，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电梯里除了他们，没别人。
南涔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
她不知不觉中露出了好些破绽，与一个可能犯下几起命案的凶手朝夕相处，叫她心里怎么可能一点不害怕？
她只是个普通人，与其拼命掩饰，还不如以攻为守。
她抬起头，迎上他投过来的目光：“你问我怎么了？！你不该问问你自己做过什么么？”
纪闻舟眉头皱起：“你在怀疑我什么？”
“难道我不该怀疑你么？”南涔冷着脸反问他。
他在装傻，为的就是试探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那次你说你去外地出差，这事你总该还记得吧？”
他还是平时她熟悉的眼神，又好像添了几分陌生。
“你说去你出差，结果瞿玲阿姨却看到你人在Q大附近，这你又打算怎么跟我解释？”她一边质问他，一边细细打量他的神色变化。
听到‘Q大’二字，纪闻舟登时脸色一变，半眯起眼睛，随即又恢复了泰然自若。
“瞿玲阿姨是谁？”
“她是谁重要么？你说你是去出差，你出差需要你去Q大？！”
逼仄的电梯里，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恐惧感再度涌上来，南涔沉下脸，佯装恼怒地道：“你自己出轨，你还好意思问我该不该怀疑你？”
纪闻舟朝她靠近，紧盯着她的眼睛：“所以你把宝宝送去爸妈家里，还不带她回家，对吗？”
电梯在10楼停住，南涔别开脸，大步走了出去。
纪闻舟愣了愣，赶在电梯门阖上前走出电梯。
让南涔误会他出轨也好。
***
第二天是周末，南涔不用上班。
走到客厅，餐桌上已摆好了早餐，有小区附近早餐铺里买来的豆浆油条，两杯热过的牛奶，还有刚煎好的荷包蛋。
南涔才坐下，纪闻舟从厨房里端着一盘土司走到桌前：“坐下吃饭吧。”
南涔不确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拿了一片土司啃。
纪闻舟把酱油碟子推到她面前：“你吃油条喜欢蘸酱油，是老板刚炸好的油条，你趁热吃。”
南涔连土司也不吃了：“纪闻舟，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家里的家务活虽然大部分都是纪闻舟在做，但昨天她才说过那样的话，隔了一天他却把早餐准备得如此丰盛，这未免太可疑了。
纪闻舟抠抠眉毛：“南涔，之前是我一时糊涂犯下过错，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你……可不可以原谅我这一次？”
态度诚恳，如果不是涉及杀人案的话……
南涔垂眸看着餐盘里的土司。
“我最近不想见到你。我们暂时分房睡吧。”
纪闻舟心头一松。
没提离婚或是分居就好。
“好，那你睡主卧，我睡次卧。宝宝那边，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原谅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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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接她回家。”
***
纪闻舟在次卧的床上仰躺着，回想着南涔去书房接电话时他隔着书房的门板听到的话。
“我到的时候，那人已经那样了……”
“放心，我什么都没碰……”
纪闻舟神色一凛，从零零碎碎的话语里拼凑出了整件事。
南涔那晚也在那栋拆迁楼里！
南涔那天打电话过来，说单位里搞聚餐活动，得晚点儿才能回来。不，她压根儿就没去参加什么聚餐活动。她跟在他后面去了拆迁楼，还在那里发现了尸体。
所以警察会上门来找她问话。
隔壁主卧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是南涔在洗脸刷牙。
这房子隔音一般，隔壁屋里的声音略微响一些就能听得见。
以前每次他跟南涔亲热，怕被睡次卧的女儿听见，他俩总忍着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来。挺好笑的，却另有种不一样的愉悦。
主卧安静下来。
南涔睡下了，可能睡得还很沉。
纪闻舟苦涩一笑，现在他竟得利用这样的隔音条件来确定南涔睡了没。
他又躺着等了半晌，起身出了卧室，脚步落得轻而慢，悄无声息地溜出屋子。
取出行车记录仪的存储卡，又快步走进书房，打开电脑插入读卡器开始看。
书房里的灯关着，连桌上的台灯也没开，电脑发出的幽蓝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很有几分拍恐怖片的恐惧感。
肖学庆死的那天，车根本就没开出去过，在停车场里停放了整整一天。
纪闻舟按照文件名后面的日期，又点开之前的视频。
屏幕里赫然出现那片树林，还有那家简陋的小旅馆。
这两个地方实在眼熟，就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他也能认得出来。
南涔她不但去过尸骨的埋尸地点，还去了他住过的那家小旅馆。
纪闻舟撸了把脸，继续盯着电脑看。
同一天里，南涔还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看完视频，纪闻舟拿着存储卡回了停车场，把存储卡放回原处。
南涔去了埋尸地点，又查到了那家小旅馆，她知道的已经太多了，无论那个人死的那晚南涔是怎么去的案发现场，又看到了多少，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刚推开门走下车，迎面就瞧见南涔站在那儿，与他隔着一段距离。
她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纪闻舟连呼吸都忘了呼吸。
“你在找什么？”
纪闻舟扶着车门的手颤抖了一下。
南涔目光扫过车辆，又从车上移目到他脸上，“在找行车记录仪么？”
纪闻舟喉结滚了滚。
“这车一直都是我在用，你大半夜跑来停车场拿行车记录仪，不就是为了查看看我去过什么地方。”
“南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南涔两眼紧盯着纪闻舟，没错过他脸上转换的表情。
纪闻舟眼皮轻颤。
“七年前小年夜晚，你在一家旅馆住了一晚上，你指甲缝里还沾着泥，你做了什么会让指甲这么脏？纪闻舟，你敢说你跟尸骨案没关系！”
纪闻舟朝后退开两步：“南涔，请你相信我，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瞒了我这么多事，你还指望我信你？”
南涔转身就走，纪闻舟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被她用力甩开，回身看着他。
“纪闻舟，我不想再看见你，你搬出去吧。还有，你最好去自首，在警察查到你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