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早起所赐，姜若宁美美的睡了个回笼觉，下午一点多才被电话吵醒，是姜琴。
姜若宁揉眼睛，从沙发上坐起身，缓好半晌才接了电话。
姜琴电话那边带着风声，呼啸而至。
姜若宁率先开口：“妈。”
姜琴因为风声不得不扬起声音：“宁宁啊，今天休息了吗？”
姜若宁这次休息本不在计划里，公司安排的是她从国外秀展回来，还有个拍摄，但临时取消了，对方直说不敢用有风险的模特。
公司接受，姜若宁理解，所以才有这半个月的休假。
如果早前知道，她应该会和姜琴一起报团出去旅游。
姜琴也懊悔，说早知道迟一点出发。
姜若宁笑：“嗯，休息了。”
姜琴问她：“吃饭没有？”
姜若宁三餐极其不稳定，其实也不需要稳定，饿了吃根草，她同事更狠，饿了只喝水。
她撒谎：“吃了。”
姜琴不信：“吃什么了？”
“吃——”姜若宁说：“水果。”
“水果能当饭吃？”果不其然，姜若宁将手机放半米外，另一只手拧了拧耳垂，将免提打开，姜琴这唠叨功力，十年如一日，终于等她说完，姜若宁说：“妈，我留点肚子，晚上吃大餐。”
姜琴偃旗息鼓：“晚上出去吃？”
姜若宁：“嗯。”
姜琴问：“和谁啊？”
不知道是不是姜若宁敏感，还是从她这简短的话语里，察觉出紧张。
这几年皆如此。
只要她不是工作时间，单独出门吃饭，她总要问清楚是谁。
姜若宁习惯了，说：“是品牌方。”
听到是因为工作，姜琴哦一声，嘱咐她：“多吃点。”
姜若宁笑：“知道了妈。”
她在挂电话之前试探：“对了妈。”
姜琴：“嗯？”
姜若宁说：“昨天筝筝和我打电话，说你让她和云安来我们家吃饭？”
姜琴那边有几秒沉默，只听到风声很大，吹在手机话筒里，发出‘呼呼呼’的声响，姜琴声音不是很清晰：“嗯，回去再说。”
她模棱两可。
但姜若宁已然知足。
对比从前一说就厌恶的态度，现在已经好多了，秦筝说的没错，她妈真的在尝试接受。
姜若宁心情舒畅，起床后给自己做了个蔬菜沙拉，还不忘拍照美图分享，发朋友圈。
时岁从会议室出来，在办公室里看到不速之客。
林微坐在她办公椅上，手指摩擦扶手上的真皮，指甲掐进去，印出深深地痕迹。
她不喜欢时岁。
从小就不喜欢。
她是在万众瞩目下出生的，那时候家里所有亲戚生的都是男孩子，就她一个女孩子，不管她到哪里，有什么要求，大人们有求必应，小时候她记得每次暑假，亲戚们会轮流带她出去玩，买好吃的，还去游乐园。
但凡是她想要的，她都能得到。
尤其是姑妈。
姑妈把她当掌上明珠，捧在手心里。
在她有一点点记忆的时候，她就喜欢跟着姑妈，后来姑妈怀孕，她还祈祷，希望姑妈生一个男孩子，这样姑妈又会继续当她是小公主。
而且是她们亲戚里，唯一的小公主。
可事与愿违。
时岁出生了。
起初林微也想过把她当好妹妹，但她看到姑妈对时岁满眼的欢喜，就忍不住嫉妒，那时候年纪小，任由嫉妒滋生，等到她想遏制的时候，已经迟了。
她讨厌时岁。
因为时岁漂亮，听话，乖巧，还嘴甜。
从她出生以后，所有属于她的例外，都分一半给时岁，甚至，时岁得到的更多，因为大人们喜欢比较。
“我们岁岁这么聪明，都会背古诗了，微微像你这么大，话都说不清楚。”
“谁说不是，还会被三字经呢。”
“岁岁怎么这么棒，昨天还会给我讲笑话，微微什么都不会。”
她站在时岁的身后，听着大人们称赞，脸上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懵懂样，心里无比愤恨，嫉妒的发狂，偏偏，时岁成绩还那么好。
“又是第二啊？”
“又第一了？”
“小微啊，你多和妹妹学习，妹妹每次都能考那么好。”
她不想学时岁！
一点不想！
甚至连时岁的名字，她都不想听到！
她厌恶憎恨，听到时岁的名字，就忍不住干呕。
想吐。
她恨这个人，屏蔽这个人的一切消息，初中的时候就转到其他城市生活，后来姑妈找到她，她才知道，时岁喜欢上女孩子了。
还在大学的时候，谈了个对象。
多滑稽，多可笑。
多完美的时岁。
身上出现裂痕。
她不再是所有人心目中，最优秀的孩子，而是提到就面露鄙夷。
这种感觉太爽了。
原本只是自己讨厌到无可奈何的人，现在人人唾弃，那些刺向时岁的眼光，就是她的快乐源泉，姑妈还拜托她进公司，想让她盯着时岁。
她求之不得。
可时岁这几年，好像无缝的鸡蛋，任她怎么盯都找不出任何破绽，她还以为时岁为了家业和姑妈妥协，但没想到，她会主动申请来东区，也没想到，她会主动联系姜若宁。
那个让她在所有亲戚面前，把她从高高在上的乖孩子，落到声名狼藉的女人。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她还是心心念念那个女人的。
不过这样也好，让姑妈知道，让所有亲戚知道，她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林微用手指尖摩擦刚刚被自己掐出印痕的真皮，笑的讽刺。
时岁推开门，看到她，面无表情的打招呼：“林总还真是迫不及待。”
林微从未掩饰过自己的野心，许清清再三强调，时岁再和女人牵扯不清就不认她这个女儿，把她从公司和遗产里除名，林微听在耳朵里，记在心里。
时岁这些年承蒙林微‘照顾’，推了不少认识的女性朋友给她认识，妄图从她和别人交往里获得一点细枝末节的证据，好去找她妈邀功。
可林微终究失算了。
她对别人没兴趣。
林微如果早点把姜若宁的资料递她面前，说不定林微就成功了。
时岁低垂眼。
林微起身，笑面虎：“来打个招呼而已，别这么紧张，时岁，我到底是你姐姐，来看望一下妹妹，有错吗？”
她说的冠冕堂皇。
时岁扯了扯唇角：“林总，在公司就别姐姐妹妹套近乎了。”
说话真难听。
不过林微心情好，不与她计较。
时岁走到她身边，坐在椅子上，问林微：“还有事？”
林微说：“是有件事，我给委员会发申请了，秘书部分出两个部门，调令最迟明天就能下来。”
时岁抬眼。
林微说：“别说姐姐不照顾妹妹，秘书部所有名单我发你邮箱了，你先选。”
她俨然一副胜券在握，公司主人的做派。
时岁淡淡扫她一眼，不在意：“知道了。”
办公室门被敲响，门外响起江暖的声音：“时总。”
时岁开口：“进来。”
林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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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进门的江暖擦肩而过。
出门助理立马贴上来，说：“林总，新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在楼上。”
林微点头：“秘书部的人选定了吗？”
助理说：“选了几个人，等您定夺。”
林微嗯了声。
助理说：“听说小时总也在约应今安。”
林微的表情没有意外，应今安被誉为时尚界的‘流行教母’，和她合作，算是在公司打响第一炮，彻底站稳脚跟，这也是她和时岁，眼下最适合的合作对象。
所以她先前那么积极。
不过自从知道时岁邀请的模特是姜若宁。
林微心态转变了。
若被姑妈知道，时岁千辛万苦，不惜用公司做嫁衣，和应今安合作，只是为了姜若宁。
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一定很精彩。
她隐忍多年的憎恶，在这一刻得以释放，林微说：“这两天你去联系吴茂工作室。”
助理不解：“我们不和应设计师合作了吗？”
林微说：“准备个备选。”
助理有些奇怪，以往林微和时岁看上同一个设计师或者同一个策划，都是要死磕到底，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怎么这次如此轻易就要准备备选了。
林微没同她解释，她已经和应今安谈了三次，次次压低条件，但凡应今安考虑和她们合作，肯定是在她的条件下再压榨，而时岁只要想和应今安合作，只得接受应今安的条件。
而时岁，是一定想和应今安合作的。
因为她想捧姜若宁。
姜若宁前两年风光无限，今年换了公司，黑料缠身，没商务没秀展，连自己的独家秀都丢了，若非如此，时岁何必这么着急，主动申请来东区，不就是来帮老情人嘛。
还挺长情。
林微露出讥讽的笑。
瞥眼时岁的办公室门口，扭头离开。
时岁坐椅子上，听到江暖说：“好手段，一进来就把公司分裂成两个战场。”
东区的问题一直很多，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受重视，时家是靠做食品起家的，南北方在饮食上差异大，东区更甚，当初在做调查考量的时候，就没把东区纳入考量范围，后来公司转行，做服装生意，惯性思维，也自然而然忽略了东区。
但食品和服装到底不一样，在没有正规管辖的东区年年都不是垫底的营业额后，公司委员会看到这块肥肉。
所以时岁来东区能如此顺利，除了是她主动请缨，另一方面，刚好委员会要推动东区的发展。
而林微。
是她妈用来监视她的。
江暖不爽：“她真是装都不装。”
时岁安抚她：“没关系，她一直都这样，秘书的让她先选。”
江暖看着她：“你不拉拢几个过来？”
时岁笑了笑，拨弄手机：“有我们江助理在，我还需要拉拢什么人？”
“哎——”江暖受宠若惊：“今儿小时总这么会说话？”
都不像平时的她了。
江暖看出来：“今天心情不错？”
时岁扬唇。
江暖更好奇：“什么好事啊？”
时岁扫她一眼，眼底没有从前的严肃，而是有些许柔软，她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
十分钟前，姜若宁发了一条朋友圈。
一份蔬菜沙拉。
沙拉酱歪歪扭扭，组合成一个笑脸。
时岁没来由想到那年她们在云安老家，堆的那个雪人，嘴巴也是姜若宁用棍子划出来的。
和此刻的歪歪扭扭同出一辙。
她点了赞，又长按图片，保存。
存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文件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