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还挺好找。”萧音一身素色男装站在熙熙攘攘的坊市空地上,临时搭起的木台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她踮着脚往里头望,瞥见木台中央悬着的梨木牌。
铃铛明明说今天是最后一天,怎么人还这么多?萧音表示很不理解。
顺着人流往里挤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才终于看清最上方木牌上的字——以工整小楷写着“阜殷”二字,笔锋藏劲,撇捺间尽是章法。
再往下瞧,又垂着几块木牌,分别刻着“熙皞”“昌衍”“雍熙”之类的,萧音盯着看了半晌,只知道都是好词,具体是什么意思,却半点也摸不透。
“照这么看,最上面的‘阜殷’,应该就是呼声最高的新名字了吧?”她正喃喃自语,忽然听见前方传来说话声。
又往前挤了挤才看见,一位身着青布长衫的男子被围在人群中,手中握着书卷,正耐心解释:“诸位且看这几块牌子——‘熙皞’是说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昌衍’指世代昌盛、福泽绵延,‘雍熙’亦是太平和乐之意,皆是极好的愿景。”
“但依在下之见,‘阜殷’二字最是贴切。‘阜’为物产丰饶,‘殷’是人口殷实,城东门日后乃粮货进出要道,以‘阜殷’为名,不单合此门功用,更藏着咱这边城岁岁丰足、福泽绵长无竭的祈愿,盼这份安稳富庶,能如漠上长风般,代代不绝,无穷无尽啊。”
周围百姓听了,纷纷点头称是,嘴里不停念叨着刚才听到的话。
萧音混在人堆里撇撇嘴,小声嘀咕:“那不就是‘富裕’、‘无穷’的意思嘛,绕这么多弯子,字我都认不全。”
她旁边一位穿着短打、皮肤黝黑的汉子闻言笑出了声,粗糙的手掌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小兄弟这话说到俺心坎里了!俺昨儿在这儿杵了半个时辰,听那读书人讲了三遍,才勉强闹明白‘阜殷’是啥意思。”
旁边扎着蓝布巾的妇人也凑过来搭腔:“可不是嘛!听人说这些名儿都是文渊堂的学子写的,那字儿绕得跟地里的藤条似的,要不是有人专门站在旁边解释,俺还以为是画的鬼画符呢!”
“哈哈哈,俺第一眼瞅见,也以为是鬼画符!”
“那笔画那么老多,跟咱们这的山路似的,瞅着就跟看天书没两样!”
“都不认识,看别人投啥,咱跟着投啥呗。”
“哈哈哈,原来大家伙都是这么想的啊!俺还以为就俺认字少,原来大伙儿都一样!”
“咱们这都是一道过来的,谁还能比谁多认几个字?”
“说起来,俺一开始也想上去写俩字,可瞅着学子们写的那些,再想想俺就认得的那几个字,哪好意思凑上去?”
萧音道:“哎,大哥你怕啥呀!官府不是说了嘛,谁都能写!”
刚才那妇人那胳膊肘撞了撞他,“你想写啥啊?老弟”
汉子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嘿嘿笑:“俺……俺想写‘无穷’。就是觉得萧小将军带兵剿了匪,咱以后能安安稳稳去城外种地,日子越过越有盼头,就想求个‘无穷’的好兆头,就是这俩字……是不是太简单了?”
“简单才好啊!俺认识这俩字!比那什么‘阜殷’好记多了!”
“是啊,俺一瞅就知道是啥意思!”
有人眼睛亮了,凑过来说:“‘无穷’?这不跟萧小将军的名字一样嘛,这名字听着就亲切!”
“你快去写啊!”有人催道,“你写了俺第一个投这个!咱边关人过日子,就图个实在,‘无穷’多好,不穷,好日子没个头!”
“你要是不好意思去,我替你去写!”另一个年轻后生撸了撸袖子,“这名字我也喜欢!”
老汉被众人说得眼睛发亮,攥了攥拳头:“俺去!俺这就去写!”
萧音默默往后退了退,咽了咽口水,这应该和她没关系吧。
傍晚,知府衙门
谢孟瀚指尖轻拂过桌上宣纸,目光落在“阜殷”“雍熙”两字上,唇角不自觉上扬:“好,好得很!这名字不仅朗朗上口,寓意更是妥帖,百姓们是真用了心。”
一旁的小厮连忙附和,“少爷您才厉害!能想出让大家一起取名的主意。”
两人正说着,萧无穷风尘仆仆地闯进来,肩头还沾着些尘土,他将一叠纸递过去“给,你要的丈量数据。”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比我计划早了两天。”谢孟瀚接过纸,粗略的扫了一眼。
萧无穷轻笑了一声,“你应该清楚,我前几天就该回来了,丈量这个任务,我一开始可没有。
“这不是能者多劳嘛。谁让你那边进度快出这么多。”
萧无穷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农具和粮种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京都送来的消息是和今年的冬粮一同送,算算日子,这几天该到了。”谢孟瀚边翻看着数据,边开口道,“比预计的还大了不少呢。”
“能送到?”
“放心,这几年的冬粮不都安全送到了?”
萧无穷点点头,转身就要走:“东西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唉唉唉,别这么急啊!”谢孟瀚连忙伸手拦他,“你来得正好,东城门的新名字马上要出结果,李大人应该一会儿就送过来。这是我今早挑出的几个好名字,你瞧瞧。”说着便把桌上的宣纸往他面前摊开,眼里满是兴味,“你觉得最终会定哪个?”
萧无穷扫了眼纸上的字:“不过是个名字,真不明白你何必搞这么麻烦。”
“城是所有人的城,取名自然该让大家都参与进来。”谢孟瀚不依不饶,“快快快,就说你看哪个顺眼?”
萧无穷指尖随意在纸上点了点。
“‘阜殷’?”谢孟瀚眼睛一亮,“我也觉得这个好!这是王夫子新收的得意门生起的,那孩子明年还要去考春闱呢。”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期许,“说不定咱们这地方,真能出个金榜题名的人。”
萧无穷听着,只勾了勾唇角,没接话。
谢孟瀚话锋一转,“我倒好奇,三年前的秋闱你怎么没去?虽说那时候我还没来西北,但也听人说起过,王夫子当年用自己的名声担保你定能高中,结果你转头就扎进了兵营。到底是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
谢孟瀚却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故意逗他:“你该不会是怕自己真能中状元,往后就没法回这儿了吧?”
萧无穷看了眼谢孟瀚,开口道,“若我当年真去考了,状元之位,一定是我的。”
“哟,萧小将军倒是对自己的学识自信得很呢。”谢孟瀚被逗笑,故意拖长了语调调侃。
“不是对学识。”
“那是什么?”
恰在此时,小厮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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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报:“大人,李大人到了。”
“快请他进来!”谢孟瀚应着,转头朝萧无穷扬了扬眉,“结果要出来了。”
门帘一掀,李大人迈步而入,见了萧无穷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萧小将军竟也在此处?我原想着你在城外忙着,怕是听不到这消息,正觉可惜呢。”
谢孟瀚不解:“东城门的新名字,与他有什么相干?”
李大人却没接话,反倒看向谢孟瀚:“谢小知府猜猜,这新名字是什么?”
“莫非是‘阜殷’?”
“不对。”
“那便是‘雍熙’?”
“也不是。”
谢孟瀚急了:“季叔叔就别卖关子了!”
李大人哈哈一笑,朗声道:“是‘无穷’。”
谢孟瀚声音陡然拔高,不可置信的开口道:“什么?!”
“无穷门啊。”李大人重复道。
“无穷门……”谢孟瀚喃喃念了两遍,好半天才平复完心情,“今早不是还没这个名字呢?”
“确是没有,”李大人点头,“是今日晌午有人写上去的,你瞧这名字,是不是好?”
谢孟瀚深吸一口气,斟酌着道:“是,是……就挺有我西北的爽朗劲儿哈。”
“哈哈哈,还是你们读书人会说话!”李大人笑得愈发开怀。
谢孟瀚陪着干笑,内心在咆哮,这什么名字啊,好土。
李大人又道:“那新修的、从东城通到田畴的路,也按这法子取名如何?”
“不不不,得换个法子。”谢孟瀚脑子飞速转着,忙道,“先前城门取名,官员们都没参与,这次修的路,不如先由咱们拟几个候选,再让百姓投票选定,您看怎么样?”
李大人眼睛一亮:“啊?这般说来,我也能参与取名?”
“自然可以。”谢孟瀚道,“过几日我召集同僚议事,再问问大伙儿的意见便是。”
“好好好,就这么办!”李大人说着,转身要走,又特意回头看向萧无穷,眼神慈祥得很,温声道:“这‘无穷门’能中选,说到底还是沾了小将军的光啊。”
李大人刚走,谢孟瀚便斜睨着萧无穷,语气里满是揶揄:“萧小将军可真威风,连城门名字都沾你的光,百姓这爱戴劲儿,真是藏都藏不住啊。”
萧无穷淡淡瞥他一眼,语气平淡,“这与我无关。他们不过是盼着日子能好过些,不想再受穷困罢了。”
“演什么!”谢孟瀚撇撇嘴,“无穷门,我敢说百姓投这个名字,一半以上都是冲你萧无穷来的。”
“这在你眼里,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谢孟瀚气的不轻,摆摆手,语气不耐烦起来,“走走走,我现不想看见你。”
萧无穷没再多说,转身走出知府大门。
晚风拂过衣袍,他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百姓这般“爱戴”,又怎么能确定不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毕竟这般表态,不需花费半点心思。
人心似水,顺势而流。
他们此刻的亲近与拥护,与其说是为了萧无穷这个人,不如说是为了他们自己:为眼下能安稳度日,为将来能多沾些实惠好处。
一旦哪天,他护不住这份安宁,或是出现更能给他们好处的人,这份看似热络的民心,便会像沙筑的城,顷刻间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