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放心发展,他干活更卖力了,天天琢磨多打些铁器,攒钱换个大屋子,让她们母女俩过上好日子。
可是他没有注意到她的慢慢虚弱的身体和渐渐没了血色的脸。
等他发现她咳得帕子上都染了血,才知道她早得了肺痨。
那会儿有人说,京都有个神医能治这病。他连夜把袅袅交给老夫人,揣着所有积蓄,背着她就往京都赶。一路上她总在他背上轻拍:“别去了,浪费钱,我想回家看袅袅。”他却咬着牙往前走,“会好的,会好的,我还要让你过好日子那。”
到了京都,找了最好的大夫,住了半年,药汤子喝了一缸又一缸,她却越来越瘦。
他娶她的时候,曾在她窗前立过誓,说要让她穿好衣裳,住亮屋子,过好日子。
他总觉得日子还长,他努力攒钱,想着总能圆了这个承诺。
后来钱攒够了,连新房都悄悄去看过好几次,满心要给她个惊喜,可这份惊喜终究没来得及说出口——他还是食言了,她到最后,也没过上他许诺的好日子。
他不敢让女儿再走她娘的老路,跟着自己受穷吃苦。正巧那时京都招兵的告示贴到了回乡的路上,说立了功不仅有赏钱,还能谋个官职,比在铁匠铺里挥汗如雨挣那几个辛苦钱强太多。
咬咬牙,他报了名。
萧天阔喉间哽咽,声音发颤:“这些年我总在想,要是当年没娶她,她或许能过得很好,至少……至少还活着。袅袅,你说我……我是不是本就不该娶她?”
“父亲,您怎么会这么想?难道连您自己都不信,您对娘的那份心意吗?您或许没给她大富大贵,可您给了她全部的真心,对吗?”
“俺心里头,真的…真的就认你一个……”萧天阔眼眶通红,泪水砸在衣襟上,“可她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肯定是怨我的。她走之前,还念了两句诗——‘缝衣到夜深,线密似春蚕。忽见窗飘雪,原是青山白头站’。我这几年学着读诗才懂,她分明就是……是后悔嫁给我了啊……”
萧音心头一紧,她是靠金牌砸进的大学,不是靠的学实啊!
大学时,知道自己毫无文学细胞的她更是心高气傲的选了师范类化学,开学第一节专业课,她就知道自己完了,根本不是学习的料子。
凭她有限的文学细胞细品这几句,竟也跟着慌了神,张了张嘴,竟不知该怎么安慰父亲。
这沉默在萧天阔眼里,却成了无声的肯定。他再也忍不住,哭声陡然变大,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一旁的萧无穷轻声开口:“义父,这首诗其实不是这个意思。它该是说:今生我用情丝细细缝刻我们的时光,如春蚕吐丝至死方休,生命将尽时蓦然回首——那青山白头正是你我至死不渝的证明,它将在来世依旧屹立,等待我们重逢。”
萧天阔的哭声猛地顿住,泪眼婆娑地看向萧无穷,声音发哑:“真……真是这样吗?”
萧无穷点头,眼神坚定。
萧天阔愣了愣,突然一把将萧无穷紧紧抱住,积压多年的情绪翻涌上来,哭声比先前更甚,却没了方才的绝望,多了几分释然的委屈。
萧无穷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一怔,僵硬地抬眼看向萧音,眼神里满是“求救”的意味。
萧音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冲他递去一个肯定的眼神,随后干脆往前一扑,笑着把两人一起扑倒——三人像叠罗汉似的,重重落在旁边的软榻上。
萧音顺势滚到萧天阔右边,萧无穷则滚到左边,被褥被搅得乱糟糟。萧天阔的哭声渐渐止住,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闹逗得破涕为笑,三人挤在软榻上,笑声裹着暖意,满屋子都是。
萧音重新牵住萧天阔的手:“爹,往后的晚饭,我们一家人一起吃吧。”
萧天阔反手握住女儿的手,又牵过一旁萧无穷的手,指尖传来两人的温度,他眼眶微热,却笑得格外踏实:“好,我们一家人,以后都一起。”
“那早饭就婉拒啦哈!我可起不来那么早!”
这话一出口,软榻上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归途之上,暮色渐浓,晚风吹拂着衣袂。
萧音脚步稍顿,侧首看向身侧的萧无穷,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方才那首诗,当真如你所言?你……莫不是故意哄父亲的吧?”
“诗中确有相守之意,并非虚言。”
“可母亲临终前选了这两句,总归是有些怨怼的吧?”
萧无穷闻言,转而望向她:“姐姐哪,如果是姐姐,姐姐会后悔吗?”
“后悔?”萧音一下子扬起下巴,眼里满是阳光般的张扬与自信,“我从不后悔。”
说话间已至萧音院门前,萧无穷目送她身影消失在屋内。
那首诗真有抱怨吗?萧无穷心中自有答案——应是没有的。
苏念当初选这首诗,大抵是因为她明知萧天阔不通诗文,她更清楚,萧天阔心中盛满了对她的爱,定会在弄清诗中之意之前活着。这既是她留给他的念想,也是让他好好活着的牵挂。
而且,她何尝不是在为萧音铺路?看似在抱怨日子清贫,实则是想让萧天阔记着这份“苦”,日后更拼尽全力给女儿挣一个安稳宽裕的将来。
其实今天之前,萧天阔对萧音的照料,更多是源于对亡妻的愧疚;今天之后,更多的将是对女儿纯粹的疼爱。
今天这顿饭是萧音主动提议的。
萧无穷望着从萧音屋内传出来的暖黄烛火,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提议究竟是偶然,还是她藏了什么心机?若真是后者,那萧音的算计未免太深——借此缓和气氛,拿捏人心,怕不是连平日的直率模样都是伪装。
她果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萧音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又无措的调子:“哎呀!铃铛,你又收拾我东西了,怎么找不着了?我明明记得放在这了。”
“小姐,我可什么都没动。”
“铃铛,你帮我看看呀!咦,怎么跑这来了?哈哈……哈,我记错了,不好意思。”
萧无穷听着这傻乎乎的话,忍不住轻笑出声,她哪有那个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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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倏忽,寒岁将尽,边境的风虽依旧凛冽,却已裹着几分年关的意味。将军府内倒有几分暖意,管家领着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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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廊下挂起朱红的灯笼,又剪了几张福字贴上窗棂,简单布置一番,倒也添了些祥和气。
岁除前一日,萧音刚起床,萧天阔便踏着寒气进了屋。他一身玄色劲装还沾着霜花,眉宇间带着几分歉意:“袅袅,今岁怕是没法陪你们一起守岁了,一会知府要在城心派发粮米,为父需去相帮,晚间还要巡城守夜,晚膳……你就与无穷一同用吧。”
“父亲放心,正事要紧,您不必挂心我们。”
“若粮米派发得快,为父瞧着时辰能赶回来,便尽量回来。”萧天阔又叮嘱一句,“你们不用等我,先吃便是。”
他匆匆交代完,转身便要去备置,萧音却忽然开口唤住他:“父亲,派发粮米是年年都有吗?”
“往年并没有。今年朝廷额外拨了两批粮秣,府库存量比往岁丰足些,才想着趁年关给百姓分些,好让大家过个安稳年。往年这时候,多是在城门口施些热粥罢了。”
他抬手揉了揉萧音的发顶,语气软了几分,“虽这边境苦寒,离年关也近了,总也得添些感觉才是。”
“女儿晓得了。”萧音点头,目送他出门,“父亲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萧天阔离家未久,院门外便传来萧无穷的脚步声,他是来萧音这里用午膳的。两人慢腾腾用完饭,正各自坐着消食,萧音忽然想起萧天阔说今天晚上不回来的事情,她怎么把正事忘记了,萧音决定忽悠萧无穷陪她一起去找父亲:“今日要去城中给乡亲们发粮食,我们也去搭把手吧?”
“官府里那么多人手,许是用不上我们……”
话未说完,已被萧音笑着打断:“我知道你也想去瞧个热闹,走啦!”她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腕。
萧无穷无奈跟上,却还是细心叮嘱:“姐姐,陪你去看看无妨,但咱们可不能伸手分粮。”
“为何?”
“因为公平”
这粮就这么些,分给谁多些、谁少些,都容易惹来闲话——领得少的会怨,没轮上的更会怪。
他实在不解,为何莘阳城里有那么多蠢人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你掏心掏肺去帮衬,未必人人都认你的好,反倒可能平白惹来一身记恨,把麻烦揽到自己身上。
这世道,心善的人从来难有好下场,
萧音脚步一顿,不理解但听话,“我晓得了,就去看看,不给他们添乱。”
城墙根下的枯草冻得发硬,零星几家屋檐下没挂灯笼,只悬着串干红椒,算是添了点年气。可今日的城中心却格外热闹,领粮的队伍从衙署外一直排到街角,百姓们都裹着打了补丁的旧棉袍,手里攥着磨得发亮的破布袋,脸上却堆着笑,偶尔互相说句“今年能给娃煮碗掺了米的粥”,声音里满是满足。
萧音跟着萧无穷往队伍前走,冷风灌进领口,她缩了缩脖子,目光扫过人群里那些皲裂的手、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忽然恍惚——她想起另一个“除夕前”,街市上张灯结彩,家家户户窗明几净,超市里堆着琳琅满目的年货,人们提着大包小包,脸上是不用为一口粮发愁的轻松。
那样暖的屋子、那样足的吃食,和眼前这寒风里的期盼比起来,竟像场不真切的梦。